最终还是含恨离去的。

最近一直在下大雪,茵陈和拉结尔没办法处理掉死去的女人的尸体,只好埋在了没有人的土丘,盖上厚厚雪,魔女死去尸体是会消失的,但是已经被房东赶出来了,尸体也不能随便丢弃,只好埋起来让它自然消失。

“花...”就算是被层层的雪掩盖,山丘的石缝里仍然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茵陈伸手想去摘。

“我来摘吧。”拉结尔牵着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折下了一小簇花朵,放在了女人的墓前——说是坟墓,也不过是一座高高的雪堆。

“今后该怎么办啊...”自言自语一般,拉结尔握紧了茵陈的手。

“拉结尔...”

“没事的,等把一切都安顿下来了,我就去港口找一份工作,赚到了车费,我们就逃到别的国家,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生活下去。”拉结尔觉察到了通过这只手传来的不安,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右手牵着茵陈,左手给她将挡风的兜帽戴上,遮住了她雪一般的发丝。

这样就好,只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最近猎魔令的影响越来越广,得尽快逃走,虽然满脑子是如何活下去的事,但拉结尔还是牵着茵陈的手从山丘往回走,来到贫民街。

贫民街是一条脏乱,治安及其差,是一条独立于这个城市的街道,房租很低,在母亲生前还能勉强在这里活下去,现在只能求一求房东,让他们避难。

租用的房间很窄,不,不能说是房间,更像是狭小的地下室,里面只安置了一张床,那是母亲睡的地方,而双子则睡在靠近门的地毯上。

“拜托您了,再让我们住一阵子吧,我会干点杂活偿还房租的!”拉结尔带着祈求的语气努力争取着。

“这...那个房间已经改造成储物间了,住进去可能比较困难。”房东是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脸上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没有关系的,求您了,只要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最后房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实在是不忍心两个孩子在雪天里露宿。真可怜,看上去才十一二岁,单亲家庭里失去了母亲,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不过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关注这些。

夜幕降下,白雪的整片街道变的昏暗,行人来来往往也逐渐变的稀疏,各家都燃起了温暖的橘色灯光,就这外面的灯火,拉结尔趴在矮窗上,缝补着衣物。衣物是死去的女人的,稍微改改可以给自己的妹妹穿。房间内没有灯光,灯光和其他家具都是靠魔力运作,没有交费则只能忍忍度过这段日子。

四季凉爽的北之国偶尔会迎来这种暴风雪席卷大地的寒冷日子,在女人生前曾经和他们说过,“【魔女的葬礼】,因为在这一天会有很多流浪街头的魔女被掩埋冻死,知道了吗,在这种日子绝对不要让跑出去...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呼。

好冷。

“拉结尔...好冷...”从橱柜里传出茵陈细弱的声音。

拉结尔将茵陈安置在橱柜里,以此来抵御从窗缝,门缝闯进来的寒气,他连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橱柜前,打开之后,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好冰...”这也难怪,从很久以前开始,茵陈的身体就不太好,以前一直是女人预测着天气,提前从森林里捡来柴火取暖。拉结尔努力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没事的,每天雪应该会停的,睡吧,睡着了就不冷了...”拉结尔温柔地抱住自己的妹妹,怀里的人身体冷的像块冰,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正睁大着眼睛望着自己。

“要是明天雪没有停...我会死掉吗?”

“不会的,你是不会死的,因为你是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吗?”

“我是不会和拉结尔分开的...”

说完,茵陈便沉沉地睡着了,拉结尔搂着她,心里默默祈求着明天一定要天晴,缓缓合上眼睛,刹那间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击着附近的木门,“砰砰”,“砰砰砰”的声音在这种寂静的夜晚十分刺耳。拉结尔将怀里的妹妹搂的更紧了——是“猎魔令”,晚上趁暴风雪没有人待在外面的时候过来清查户口了。

“下一户。”有陌生男人的粗犷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窗外的呼呼声刮着玻璃,混杂在一起仿佛地狱的哀嚎。

呼吸逐渐急促,搂着茵陈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冷汗浸透了依附,眩晕感席卷全身,拉结尔的左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一根生了铁锈的锄头,应该是放在储物间已经不用了的农作工具,表面的铁锈摸索着手掌内侧,刺痛刺痛,但他依旧紧握着,不愿意松开。

万一被发现了,就杀掉。

不管怎样,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拉结尔将妹妹藏在橱柜里,自己紧紧贴着这个房子唯一的木门,隔着薄薄的木门可以听见外面的军队的私语。

“唉,不知道新上任的国王陛下怎么想的,居然大范围捕杀魔女...到底有没有给我们这些人考虑过啊。”

“哈。北之国一年不如一年,陛下也...沉迷美色,居然提出了这么荒唐的...”

“阿婆,这里还有人吗?包庇魔女可是重罪。”

拉结尔呼吸一滞,被冻的僵硬的手指不能弯曲,脚也无法动弹...

“没了...我们这条贫穷的街就这么几户人了。”被问话的阿婆似乎不知道今天双胞胎住进了储物室。

拉结尔松了一口气,明天一定要离开这个国家了...虽然不知道其他国家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在进行着种族的大清洗。

伴随着原来越远的脚步声,拉结尔终于放松了一点点,紧贴着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意侵蚀了他的全部,脑袋却还在运转,想着怎样偷渡到其他地方去。

...

此时的王宫,灯火通明,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人正坐在会议桌的最上座,撑着脸连打哈欠,手托着腮帮子的赘肉,手上戴着的璀璨的宝石陷入肉里,整个人好似披着华丽桌布的肉团,过于巨大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亚斯坦——最近不就才上任的新国王,是上位国王的堂弟,因为上任国王没有留下孩子,王维最后被他捡走了。

“陛下,关于今晚的猎魔行动...”某位大臣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嗄?有什么问题吗?”愚昧的王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着。

“只是,最近抱怨和反对的人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

国王陛下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大快朵颐,会议桌上被国王唤来的厨师的佳肴占满了,大臣们看着国王陛下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继续待下去了,一个个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离开了。

待所有的大臣离开之后,国王陛下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有条不紊地取出丝巾擦擦嘴。

“这么下去,中央国就会坐不住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