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真感觉到有不对劲，他赶紧向右一偏，一颗子弹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看这轨迹是瞄准了滑翔翼，但没有打中，而是射进了李真的右腿。
李真忍痛闷出一声呻吟，林叶意识到了有意外发生。
“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先别问，我得找个地方降落。”
林叶安静下来，但是心里却非常烦躁，她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控制不住对李真的担心。
但是李真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滑翔翼不出事，他们就绝对可以逃出包围圈。
他觉得这一枪不可能是那些暴徒开的，他们凭什么有枪呢？但不是他们又是谁呢？李真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了，他需要全神贯注。
他们又飞了5分钟左右，腿上的伤口没有让李真的理智完全丧失，他仍精准地控制着滑翔翼。
很快，他们便降落在寂静的公路上。
李真把背包扔到一边，检查了一下腿部的伤口。一小片范围内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
他决定放弃背包，之前带来的一些武器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处，但是他犹豫一下，还是把包里的一把匕首拿了出来。
这里距公社总部并没有多远，所以那些人仍有可能追过来，而且他飞在天上实在太明显。情况不容乐观，李真不敢松懈。但是腿上的伤口已经让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林叶这一会儿恢复了一点体力，赶快上去扶着他。
“先处理一下再走吧。”
“说的对，但是他们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我们要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想其他的。”
“你的伤口如果再不处理的话，你就没命了！”林叶拉着他的胳膊，态度强硬，“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人没救出去反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为了什么？”
李真听着，脚下停了，脑子却在飞速运作。他之前虽然放出大话，说不会把林叶交给白泽雅他们处置，但也只是逞强而已。
李真并不知道林叶在他们眼里的威胁有多大，也不知道他把林叶带出去，他们会怎么来要人。所以一直没有具体的应对方案。这一个亟待解决的点始终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但是现在他现在伤的这么重，能不能活着走到郊区都不一定，更别谈怎么从这已经被封的城里出去。
当然，只要他呼叫一下，白泽雅的直升机很快就会来，但是林叶的生命他就保不住了。
理清这些，现在他有了一个暂时的应对措施。
首先先活下来吧，不用急着出城。林叶已经救出来，只要能躲到暴乱结束，安全地出城自然也不是问题。所以现在的目标就是二人都要活下去。
“你说得对，咱们要先去处理一下我的伤口。”李真勉强地笑了一下。
林叶也微笑，主动扶着李真。二人的手臂环在一起。林叶搀扶这他，走得很慢，同时在李真右腿要用力的时候帮他减少一点痛苦，二人就这样走着，走着。
李真抬头看向天空，太阳正挂在头顶，天也是白白的。现在才正午吧。
他们每一步踩下去，都会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你说，我们是在向着太阳走吗？”李真问道。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理性一点啊。”林叶有些无语。
“我这人就是这样，自认为感性是我的一大优点。”
林叶想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事，笑了笑，没有反驳。
“可惜不是在草地上，这柏油马路也无法留下咱俩走过的痕迹。你说这风多暖，冬天才过去多久？”
李真有些累了，他有点想闭上眼睛。
是啊，冬天才过去多久？可惜又要来了。
这恬静的美好，被直升机翼的声音撕裂，二人眯着眼睛，抬起手，放在面前挡住迎面而来的沙尘。
就在面前的柏油马路上，一架直升机落了下来。
李真咬了咬牙，勉强提起精神，目视着直升机。
令李真惊讶的是从中走下来的人，竟然是白泽雅。但是更令他惊讶的是后面出来的人。
林叶感受到了李真的情绪波动，她大概能猜的这些人是谁了。
“怎么是你？”李真问。他的声音很稳，但是却已经乱了方寸。
那个在白泽雅身后的，就是提亚马特的创始人，也就是杀掉林叶父母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记得委托你把她带回来的，但是你违背了委托。所以我亲自来了。”
“还不够吗？”林叶突然出声，“你们已经杀了我的父母，还不够吗？这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还要干到什么时候？”
李真害怕对方被惹怒会有什么突然的举动，往前了一小步挡住林叶。这被一旁沉默着的白泽雅看在眼里。
“小姑娘，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得去造。你也知道现在国际上打仗成什么样子。他们给了钱，这基因武器就必须研究出来送过去。
林叶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
“你挡在我们的路上，那就必须死。而且还需要你去了结一些你造成的影响，所以请你乖乖跟我走。”
“我不会让她去的。”子弹还在李真的肌肉里折磨着他，但是从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人如何挡得住我。”
李真拿出匕首，摆出了接战的架势。
“不需要我们两个人，只需要白泽雅一个人就够了。”那个男人这样说着。
李真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没有理解他说的话有什么含义。
“意思就是，白泽雅的命和林叶的命你选一个吧。”
李真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选择题。白泽雅依然没有说话，似乎她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被当成人质一样。李真一开始以为她的表情是冷漠，但现在看来，其实是愧疚……
李真这下彻底乱了方寸。他完全想不到对方会拿出白泽雅的命来要挟。林叶有再多的资料也没办法产生比现在更大的舆论影响了，但是白泽雅是他的得力干将。
而且因为这个男人一直有尝试招李真入麾下，李真还在想是否能以自己做筹码换林叶自由。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这些人都只不过是随时可弃的棋子。
李真沉默了，这一次真的是绝境中的绝境。
“我跟你走。”这一次让李真震惊的话出自林叶之口。
“你真的已经帮了我够多的了。很高兴认识你……”
“但是我说过要帮你活下去的，我不能……”
“你怎么帮我活下去？”林叶无奈地笑了，她咬了一下下唇，“我早晚都是死，但是你让我死前知道了真相。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林叶问道。
那个男人微笑了一下，“你不应该问我，问她吧。”目光示意了一下白泽雅。
白泽雅翻了翻白眼，嘴唇向右边撇了撇，没有和林叶有目光接触，双臂交叉在胸前转过身去。
其实距离他们从大楼里逃出来还没有过半个小时，但是毕竟腿上带着伤口，李真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已经咬破了嘴唇。
林叶走了过来，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只剩笑容面对着李真。两人对视着，林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天还真的是难以置信。知道了更多关于父母的事情，本来以为有了自由，但是还是逃不出命运……不，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林叶低下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能找你委托真的很幸运。虽然没有逃过命运，但走到现在也多亏了你。如果不是这件事，说不定我们能是很好的朋友呢。”
白泽雅在一旁嘟囔，“不是说只说两句话吗……”
林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走了。”
随后便走向直升机，再没有回头。
“你不来吗？”白泽雅问李真，“你的伤撑不到太阳落山了吧。”
李真摇了摇头。费力地坐在了柏油马路中间，他摸着右腿，现在已经支撑不了他的任何动作了。而且李真知道，直升机坐不下另一个人了。
白泽雅也没有上飞机，走过来坐在了李真的旁边。直升机的机翼再次撕裂寂静，逐渐远去。白泽雅支撑着李真，他在等日落。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类型吗？”白泽雅说。
“这我该怎么回答……”
“嘁……”
“也许只是缺了一点运气，如果当时躲过子弹，说不定还能有一战之力。”李真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那一枪也是我们的人开的。”
“哦？是吗……那看来无论怎么样我们今天都逃不出去了。”李真苦笑，再没有说话了。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为什么你就非要揪着那个案子查下去呢。”白泽雅实在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她那隐隐的哭腔让李真很是难受。
“还不是你给我的案子……你也知道我的性……”
“我只是想帮你，怎么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啊……”白泽雅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对不起……”
“我不想要道歉，我想要你活下去啊！”
李真没有再说话，白泽雅其实早已经接受了现在这个结局，她之是需要宣泄一下。他不想再让白泽雅更难过。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大有了。
“能不能握住我的手？”白泽雅说道。
她感觉李真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她轻轻握住。
“如果我当时也选择退出，你会……怎么做？”
没有回应。
“喂，怎么不说话……”白泽雅转过头看着他，但是因为动作有些大，本来靠着她肩膀的李真，直直倒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反应。他一直在太阳下，直到流干了所有的血。
只有二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李真的心不再跳动了，白泽雅的泪水又一次滴在柏油马路上，以后她就要孤身一人走剩下的路了。但她看到李真的嘴角是笑着的。
“是吗……”白泽雅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也许我们就差了一点运气，做错了一些看似不重要的选择，但它们却引领着真正的结局。”
天上云聚在一起，挡住了太阳。李真直到死也没有能看见日落。
是啊，也许就缺了一点运气，不合时宜的子弹，不合时宜的云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