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某人交换了身体。
交换的对方我很了解,因为在进入他身体的同时,他的记忆也丝毫不少地进入我的大脑。
我了解了对方,却忘记了我自己。
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只记得两件。
一是我不是这具身体的原本的主人。
二是,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执念,虽然不知道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但我的确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即使失去记忆也想做的事情。
我回过神,看着上面随手在文档上输入的字符串。
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这里的意义。
我现在的确是一名记者,而且根据记忆自己似乎还是个意外有才华的记者。自己所做的刑侦报道被普遍认为“具有超乎寻常的魅力”。
而在这位记者的那些写作手法也好好地存在记忆里。自己的确可以用这个写出相当不错的报道,但却被主编打回,理由是缺少了以往的个人狂气的风格。
于是在连续几次后也便放弃了,毕竟我本身就不是那位“狂气”的作家。
但写不出来的理由不止这个,还有一个我认为更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我回忆不起内容的“执念”。
潜意识里的自己似乎一直在催着我去面对自己的“执念”,好像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一样。
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动,就只能看着文档上的字符串发呆。
“喲!大文豪!”身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从记忆里找出这个孩子。
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可爱的女朋友。
同时也是唯一知道并接受这个记者阴暗面的人。
“怎么写不出来了?嫌这个事情不好玩是吧。也是啊,内衣贼什么的的确不会提起你的兴趣吧。”
我有些手足无措,在原先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和人家女朋友交谈什么的不太好吧。
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窘迫,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这次我可分到一个意外不错的工作哦,感觉你应该会喜欢呢。你看看吧,如果合你胃口就试着写写,再这样下去可是会被炒的吧。”
她把一个由现场记者写下的简短的报道放在我的桌前。
“哦,那个内衣贼的就让我来写吧。我和总编已经说好了。就这样。”她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便转身离去。走了两三步后还回头对我笑了笑。
有个可以分担压力的女朋友真好啊……虽然和自己无关就是了。
虽然自己很想回报这个女孩子的好意,但自己还是写不进去,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执念压在我的心里,搞得我相当焦躁。
即使如此我还是拿起那个需要“我”的才华和狂气去添油加醋完善的报道。
“犯人在离庭后被法警殴打昏迷。”
“经调查,那位法警是本次案件中受害者的哥哥。”
“关于法警的处置现未下达。”
我的焦躁感在逐渐蔓延。
“已经来不及了。”潜意识里的我似乎这样说着。
记者本人的记忆随着报道里的字眼慢慢显现。是之前的关于这次案件的报道。
我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写着如此恶心的令人生厌的惨状时,为什么他那么快乐呢?
我现在不想理会这具身体本人的事情,但还是对他的行为感到不适。
可能也不是他的错,没准只是自己的“执念”在作祟。
盯着“昏迷”两字,我产生了相当大的愧意和不甘。
这件事情不应该这样草草收场吧,不应该吧!
犯人被打了一顿就足以解决这个法警的怨念了吗?!不太对吧!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些什么气。
抽出叠在报道里的照片,自己的怒意也渐渐消了。
因为照片里那个不知为何有些兴奋的站在被告席等待判决的犯人的眼神,不太一样。
似乎不是这个人、还来得及。
我安心地长出一口气。
删掉文档里的字符串,在键盘上敲打出报道——虽然还是会被主编撤回来吧。
但我不太介意了,因为自己没有了对于执念的焦躁感。
只要在这里以报道为手段,不断换取着情报,总会得到自己需要的那一个。
慢慢等着吧——我似乎有了预感,自己的执念,不是自己去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