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眼看到小艾莉娜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同时预言的感召在那一刻似乎也萦绕在我的身边,我认为那时便是命运之弦离我最近的一刻,若是想要改变什么,拨弄琴弦的机会只有那最后一次了。”

“我违背了神的意愿,试图伸手去改变既定的未来,不让预言里的现实如约而至……”

“然后呢?”

菲尔琳笑了笑,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那一笑,很勉强。有心酸,有愧疚。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一切的孽缘,都要从菲尔琳一日早晨的祷告开始——

阳光明媚的早晨,被绿树环抱的卡尔村庄时时刻刻都能聆听见大自然的声音。小鸟的叫声伴着花香,沁人心脾。菲尔琳打开窗子,阳光洒在房间的木地板上,她对着外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哦——呀——哦呀——”

“菲尔琳大人真精神呢。”路过的女巫端着一盆衣服,捂着嘴轻声地笑,“早安。”

“啊......唔,早安。”

菲尔琳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疾步如风般缩回了房间里。

那个时候菲尔琳刚刚继任卡尔村庄的村长之位,稚嫩的她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就心智上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作成熟。

当然,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老村长临走前吩咐的诸多事宜,她都铭记于心。每天都很认真的对待生活,无论是村庄的管理还是个人的修行都很努力。

“今天,也是充满希望的一天。”菲尔琳拍拍自己的脸,“嗯!今天也要加了个油!”

菲尔琳轻轻拉开腰间的蝴蝶结,然后轮流把肩带褪下,丝质的睡裙宛如瀑布一般,“哗”的从身子上滑了下去,堆在脚边。

她坐回床上,拿起挂在床边的黑色丝袜,勾起脚尖,把丝袜蜷成一团后套上去,然后一直拉到大腿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尔后打开衣柜,从里面的置物盒的第三层里拿出一条白色的蕾丝花纹胖次,边边的中间还有淡蓝色的蝴蝶结。

“等等等等!方向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插话打断了菲尔琳。

“嗯?怎么啦?”

“这、这种地方略过就好了……”

“诶~咲夜大人好冷淡!”

菲尔琳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讲重点就好了嘛!!”

“可我刚刚正讲到重点呀。不是咲夜大人你打断了我吗?”

这回又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话说回来为什么睡觉的时候不穿胖次??”

“人家有这个癖,习惯也要吐槽嘛!”

菲尔琳那像樱桃般粉嫩的薄唇微微上翘,手叉在胸前,一副不满的样子,摆出抗议的架势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和菲尔琳面对面的对话,我就有点脑袋发昏。

这个女人,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啊!!

总之,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菲尔琳总算肯跳过那些她所谓的“重点”,开始讲我想听的重点了。

她换好衣服,如往常一样来到村子的中心祭坛——戌亥池前做每日的祷告。向伟大的女神艾尔利尔祈求每日的希望和安定。

在卡尔村民的信仰中,每天能够看见日出便是最大的恩赐。拥有的每一天的时光都难得可贵,因此每日都要祷告和感恩女神艾尔利尔为她们带去的幸福。

当然,这种充满仪式感的工作还是由身为村长的菲尔琳来完成。

她双手置于胸前,一手握成空心拳,另一只手盖在上面。俯首,下跪,闭眼。

“伟大的艾尔利尔,感谢您的恩赐,给予我们食物与水,呼吸的空气,温暖的火焰,闪耀的阳光,带来我们今日的希望。Al Lear semper mecum est,Ollie.”

做完早告,菲尔琳睁开眼睛,正直起身子准备站起来,眼前却突然一黑。

“叮——”一滴水珠落入池水中,荡起层层涟漪,向无限的远方泛去。

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是看到了这一幕,又感觉是在心间弹起的预感。视野里的黑暗渐渐褪去,她再次试图站起来,身子却丢了气力,感觉像失重一样,轻飘飘的。

尔后黑暗又重新席卷而来,包裹了她的全身。

“菲尔琳,你无法再庇护莉莉丝安可罗莎……”

“莉莉丝……”

“姐姐。”“菲尔琳大人。”“村长大人。”

“莉……”

“菲尔琳大人醒了!”’

菲尔琳睁开眼睛,先是熟悉的床纱映入眼帘,尔后众人的脑袋也冒了出来。粉色的小脑袋的主人似乎还在哭,她感觉到眼泪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呜……”莉莉丝看到菲尔琳醒了过来,直接扑了上去,“我以为,以为你都不会再陪我玩了……”

菲尔琳使劲抬起手,轻轻抚摸她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

“长老说你在戌亥池前昏倒了,连呼吸都没有了,像死掉了一样……”她抽噎着,“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已经没事了哦。”

苏醒后的菲尔琳很快就恢复了,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创伤,只是在精神方面感到很压抑。

因为在身体浸泡于黑暗之中时,她读到了一份“预言”。

那也是后来一切的开端,“预言”中,莉莉丝安可罗莎,死去了。

她慌了。

迷惘,不安,许许多多负面的感情开始渗透她的内心。

莉莉丝不能死,她对自己这么说。她向自己反复解释着,保全莉莉丝的性命是为了艾尔利尔的神谕,并非对莉莉丝的私人感情。

就这样反复对自己解释。躺在黑暗的潮水里,她似乎有无限的时间去反复做同一件事。

菲尔琳本身也是一名大预言家,原本便可以通过在戌亥池之前祷告来获得未来的昭示。

但这次,她感受到了包裹了自己的全身、聚集在体内的黑暗为她开辟了全新的路径。她通过分离自己的意识前往到通古斯之位面,阅读了时之柱上的内容。她确认到莉莉丝的未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绝对要救下莉莉丝”这一个念头,驱使着她找到天之琴。

她来到天之琴的面前,找到了控制莉莉丝的未来的那根属于她一个人的命运之弦。

牵出会让莉莉丝死去的那一段琴弦,扯断。

随意破坏天之琴的菲尔琳立刻受到了惩罚。时之柱通体开始绽放绚丽的蓝色光芒,并非魔法的强大波动在整个位面空间里回荡,就像菲尔琳看到的幻觉中的涟漪一样。层层如利刃般的波纹袭来,将菲尔琳的意识斩碎。

然后她就昏死在了戌亥池前。

代价不光如此,菲尔琳在意识被斩碎的同时丢掉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女巫的力量寄宿在灵魂而不是肉体之中,只剩下一点点灵魂的碎片的菲尔琳再也没有了战斗的能力。

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任何后悔的心情,反而为及时斩断会对莉莉丝不利的未来而欣慰。

然而事总是不尽人愿的。急于改变莉莉丝的未来的时候,她却将老村长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当你玩弄时间,时间也一定会以牙还牙。

她开始怀着忐忑的心度过每一天,尽管祷告还在做,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一点,每日被给予的不再是希望,而是冷如冰霜的绝望。

失去力量的菲尔琳不能够再做出任何改变,唯有静静等待风浪能够在无限的黑暗之海上自动消退。但,她担心的那天还是来了。

风暴之灵尼尔,带着小小的艾莉娜雷特到卡尔村庄来。

菲尔琳虽然了解尼尔在克卡玛洛斯讨伐中做出的贡献,也知道她实际上也是一名女巫,但是可以说除此之外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

贸然的接受一个可谓是陌生人的请求,怎么想都是件可笑的事。

“神谕里,我预见到了艾莉娜会在我的教导下成为梅迪亚女巫,屠杀万千无辜生灵。”

“我却愚蠢地把那当作艾尔利尔赐予我的恩典,改变未来的最后一次机会。”

菲尔琳对我诉说着她当时的心境,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接受了尼尔的请求,让艾莉娜跟随自己学习魔法。

她说着垂下眼睛,表情如同死灰一般,两只手互相紧紧地攥着对方,身子似乎都畏缩起来了。

明明再清楚不过,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中的一个任务,是安排好了的剧情。没有神谕,没有所谓的预言,一切不过是游戏的剧情架构师写好的稿子,每一个被设定好了命运和故事的NPC与玩家都是演绎这份稿子的演员罢了。

但就算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我还是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一切,包括这个连续任务一路过来的种种当作一出话剧来看。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我得承认这个游戏的沉浸式体验很好,给玩家的感染力不言而喻,但,越来越不像一个游戏了。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手,这才看到她的指甲在手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咲夜大人……?”

“不用自责。”

她深呼吸了一番,耸了耸肩膀,沉住了气把故事讲完。

小莉莉丝抓着菲尔琳的裙摆,从她身后露出半个粉色的脑袋,睁着大眼睛盯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艾莉娜。

艾莉娜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因为是王族出身,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对莉莉丝伸出手。

“你好,我叫艾莉娜。你个子和我差不多呢。”

菲尔琳扭过头对小莉莉丝道:“去吧,莉莉丝。”

莉莉丝还是不愿离开菲尔琳的身后,让她微微皱眉假装发了脾气。

“要有礼貌哦,莉莉丝。”

“唔……知道了啦。”

莉莉丝努力地从原本探出半个脑袋变成探出去半个身子,小手一点一点地伸向艾莉娜的手。对方看见她也打开了心扉,冲上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那时,艾莉娜笑了,笑得充满童真。

“艾莉娜。”

“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