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终焉的开始（二）
西城苍火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最近几个月的事，巴伦的事，天洛的事。他一次次地在噩梦和美梦之间徘徊，终于惊醒。
身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西城苍火疼得窒息了一瞬，又躺了回去，大口喘气。
他看了一眼那似曾相识的天花板，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他在蓝沙佣兵公会里的房间。
回来了啊……
此刻西城苍火身上裹满了绷带，腿骨似乎断了一根，总之伤得不轻。
西城苍火转过头，正好看到夏可兰推门走进来。
夏可兰看了一眼已经醒过来的西城苍火，忽然满眼泪花，咬着嘴唇甩上门离开。
那丫头也回来了啊，看上去没什么事，挺好……
西城苍火松了口气。
“加叔，他醒了！”门外传来夏可兰的喊声。
“哎哟！让我去看看！”
“汪汪！”
加特和黑子一起来到西城苍火的房间，黑子最终忍住了把西城苍火舔个遍的冲动，乖乖蹲到床边。加特揪了揪西城苍火的脸蛋：“我说你这小子真是命大，竟然能活着回来。”
“把手拿开，死老头子。”西城苍火习惯性地骂了一句，然后目光温和起来，“加叔，给我找个拐，我们下楼谈，顺便喝点酒。”
“早就准备好了。”加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副单拐。
坐到一楼的吧台前，西城苍火接过加特递过来的龙台酒，问道：“我最后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不好解释，你当时距离爆炸中心有一段距离，不至于被直接汽化，但也绝对不是能全身而退的距离。只能说，你自身的场还有你身上那套防护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加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些我都是听那些专家说的，为了搜救你，天洛出动了不少人力呢，最后在东海那边把你捞起来了。回来后，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
“天洛派人救我？”
“嗯，姓林的姓海的姓金的似乎都不想你死。”
西城苍火尴尬地笑了笑：“我竟然有这待遇。”
抛了一支飞镖，遗憾地脱靶，西城苍火皱起眉头。
“你现在这幅德行，不要勉强。”
“我得花一段时间恢复。”西城苍火叹了口气。
黑子蹲在夏可兰房间的下方，低声呜鸣着。
西城苍火看了一眼夏可兰那紧闭的房门问道：“她怎么了？”
加特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他说道：“你可以问问她，如果她不想说就算了，你也可以到大街上走走。”
西城苍火想了想，放下酒杯。
再次来到夏可兰门前，西城苍火已经忘了自己上次来敲夏可兰的门是多久之前。他敲了两下，就听到夏可兰的声音：“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西城苍火有些奇怪，他依稀记得之前夏可兰跟他通话的时候在哭。但是加特已经提醒过了，他不想多问。
“黑子，带我出去一下。”
“汪！”
……
……
天洛街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照旧人来人往，只是很多人显得有些匆忙。西城苍火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区别，因为之前他没注意过街上的其他人。黑子驮着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这时是下午，秋末的阳光暖洋洋的，西城苍火忽然开始关注其他人，想知道他们在想的事情。但是在天洛待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认识多少人。
路人似乎是被黑子吓到，都在避开，西城苍火并不在意，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赶紧搬出天洛吧！”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期就应该待在天洛！”
“唉，隔了几十年，又是这样。”
“财产都打点好了吗？”
“将来财产还会有用吗？”
“总会有用的。”
路人该担心的，似乎都是他们平时会担心的事情，西城苍火并不在意。黑子回过头来请示前进的方向，西城苍火想了想说道：“去那里吧。”
“那里”指的是某座高架桥上的休息区，因为高度不低，西城苍火以前经常来这里眺望这座城市的远景。黑子带着他再次来到这里，西城苍火从黑子背上下来，扶着栏杆眺望远处，发现天洛东部的城墙被毁坏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建筑受损。
“别担心，那是核爆引起的海啸造成的破坏。人员被及时疏散了，所以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背后忽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西城苍火警惕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林成森。
林成森似乎早就料到西城苍火会来这里，他带着一些随从，似乎是正在以团长的身份巡视这片区域。
“大侄子，好久不见啊。”林成森说道。
这次西城苍火并没有对“大侄子”这个称呼表示不满，他继续眺望远处：“林家人什么的我不了解，但既然老爷子那么说了，我就认了。”
“那喊一声舅舅吧，嗯……叔叔应该也可以。”
“滚。”
“好没诚意啊，我以为你终于要认我了。”
西城苍火很不耐烦，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核弹在那里爆炸，到底造成了多少伤亡？”
“当时正好是禁渔期，有一艘违法捕捞的船只被波及。天洛东部沿海以及东海对面的散樱之国被海啸袭击，不过人员疏散及时，没有死多少。另外，那两艘飞船都已经被摧毁，所有核武器也都消失，你的上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林成森摆出一种长辈嘉奖晚辈专用的笑容。
听完林成森的回答，西城苍火舒心地笑了笑：“Mission complete。”
守护住了。
就在西城苍火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时，林成森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被某种冷酷取代。
“三天前，天洛和巴伦互相宣战了。”林成森说道。
秋末的阵风吹过，忽然间万物萧索。
西城苍火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一片茫然，他吃惊地转向林成森：“你说什么？”
“天洛和巴伦互相宣战了，”林成森一字一顿地说道，似乎是害怕西城苍火听不清楚，“东西大战再次爆发了。”
“搞什么？”西城苍火浑身颤抖，他猛地揪住林成森的衣领，“你们在搞什么？我已经阻止原罪教团的阴谋了！他们不就是想通过向天洛发射核弹引起战争吗？我明明阻止他们了！你亲口说的，伤亡可忽略不计！为什么要宣战？啊？我之前拼上性命干的那些算什么？”
随从们想制止西城苍火，但林成森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新罗马进攻了三叉戟大本营，波塞冬战死，亚瑟被大天使高层架空，西方高层里由他们两个主导的和平体系不复存在。东方出兵占领了新罗马大本营，巴伦高层认定这是宣战举动，并要求天洛就之前发生的科学峰会袭击事件作出解释。核弹袭击后，天洛各地的大小佣兵团人心惶惶，一致认为这是西方主导的阴谋，即便没有命中，也认定其为宣战举动，纷纷开始整军备战，天洛差点失去控制权。最终谈判破裂，宣战成立。”林成森将一个又一个的事实逐一说出，冷酷无情地将西城苍火眼中的愿景一点点毁掉。
“怎么了，大侄子？”林成森看着西城苍火，看着他眼中的那点火光逐渐熄灭，“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一个毛头小子热血一次，拼命一次，就足以拯救世界了吧？”
这句质问如同冰冷的利刃，直接刺入西城苍火的心脏。他根本无法回答，他感到浑身无力，他慢慢松开林成森。
“波塞冬死了？科学峰会的事，核弹的事……”西城苍火低声呢喃着。
最初接受任务时，西城苍火以为毁掉飞船，阻止核打击，那么东西方之间的紧张状态就会解除，他在乎的那些人还能继续平安地活下去。但这一切早就被刻意安排好了，根本不会因为他阻止了一次核弹袭击就有所改变。
“不要挣扎了，大侄子。”林成森摇摇头，“没想到是由我来转告你这些事情，也罢，反正我总是在扮演坏人的角色，大战在即，好自为之。”
林成森带着随从离开，而西城苍火靠在栏杆上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算了。”西城苍火望着天空，嘲笑自己曾经努力的一切，“都算了……”
黑子蹲在西城苍火旁边，它只看得出来主人很不开心，于是也沮丧地呜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