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天使的镇魂曲（十二）
一合话中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亚瑟带来的大天使佣兵团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亚瑟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什么时候？”
“这些还要多谢你们大天使的后勤，”一合冷笑，“巴伦所有军方用药都被垄断了，不是吗？”
“海尔因……”亚瑟沉默，老爷子死后他就一直很小心，没想到问题出在一个一向十分低调的家族。如果海尔因对军方用药都动了手脚，那么……
“从南洋高塔拿到这种技术之后，我的教徒发现还需要扩散中介。你们大天使佣兵团所使用的每一瓶药剂里，都有我的种子。等大天使佣兵都被我的意念场控制了，天洛联军也会成为囊中之物。”一合得意地大笑起来，“经此一战，世界上最强的两股兵力全都成了我的东西！”
亚瑟看着周围那些大天使佣兵浑浑噩噩的模样，只觉得心在滴血，逐渐被绝望吞噬。这个世界已经完了，无可挽回。恍惚间，亚瑟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他败给战神十方的那一刻。
二十年前战火燎原，现在依旧是战火燎原。当初身不由己，现在还是身不由己。
“二十年了，其实我还是一事无成……”亚瑟缓缓松开剑柄。
就在这时，亚瑟的通讯耳机忽然被接通，莉莉丝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顿时又握紧了剑柄。
“爸！你在不在？爸！”
“莉莉……是你吗莉莉？”
与此同时远在上百公里之外的天行舰上，终于听到父亲声音的莉莉丝忍住眼泪，焦急地说道：“海尔因家族私下串通原罪教团夺取了巴伦，还有，兰斯洛特家族也……也……”
当那个白色王冠的图案出现在大屏幕上时，侵入者非但没有毁掉飞船的控制系统，反而帮莉莉丝他们接通了一条直达亚瑟的通讯线路。在莉莉丝向亚瑟说明情况的同时，高文盯着屏幕上的白色王冠图案，他认得这是白女王的标志。
听着莉莉丝用急切的声音诉说着发生在巴伦的一切，亚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爸！现在想办法撤退还来得及，我们反攻巴伦！”莉莉丝呼唤着，却得不到回应。
亚瑟沉默的同时，他头盔上的全息视觉忽然开启，在他的视野中投射出一个人的全息影像。
亚瑟愣了一下，惊讶，欣喜而又无奈：“奎恩？”
出现在亚瑟视野中的正是白女王奎恩·伊丽莎白的全息影像。
“好久不见。”奎恩微笑着说道。
“你这时候来找我是要干什么呢？”
“告别。”
亚瑟无奈地笑了笑：“你早就知道这场战争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不，我一直在旁观，直到刚刚才发现那个人的计划竟至于此。”
“那个人？”
“南洋一别，战神十方早就明白了世界的最终归宿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完成了他的任务，然后死去，他的计划由我和那个人继承。这场对决，是那个人的计划的一部分。”
“那个人是谁？”
“青峰。”
亚瑟愣了一下，问道：“在他的计划中，这场对决是为了什么？”
奎恩抬起头望着亚瑟，眼中满是愧疚：“以子兑子！”
亚瑟望向远处的一合，又看向奎恩，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那么你们的计划已经好好地传承给下一代了吗？”
“是的，他们必将继续下去。”奎恩说着说着忽然泪目，“我很抱歉，亚瑟，但我们付出的牺牲已经太多，已经没有犹豫的资本。执行另一半计划的人必须冷血，果断，所以十方才没有交给我吧。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这最后的时刻帮你联系上你的家人，请好好嘱托他们，这个世界仍然有希望。”
“不用道歉，我有觉悟！”亚瑟说道，“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把莉莉他们送走，你可以办到的。”
奎恩点点头，渐渐消失。
“爸！回话！爸！”莉莉丝仍在呼唤。
亚瑟深呼吸了一下，说道：“莉莉，听好。”
“我在！”
“立刻去天洛，找到西城苍火他们，不要来罗兰。”
“爸？”
一合已经快要恢复完毕，周围那些被控制的佣兵也都围了上来。
“现在想来，我与战神十方争论许久的问题，还是我错了，”亚瑟满脸慈爱，仿佛莉莉就在跟前，“你们不能再错了。”
莉莉丝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爸，不要……”
“交给你们了。”
通讯中断，莉莉丝发狂地扑向控制台，但侵入天行舰系统的白女王锁死了动力控制系统，并调转方向让天行舰朝正东飞去。
莉莉丝只能拼命敲打控制台，这个坚强了这么长时间的女孩儿最终还是哭了，哭得一塌糊涂。格林姐弟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而高文则转向罗兰所在的方向，沉默着敬了一个军礼。
亚瑟再次举起了Excalibur，以子兑子的含义十分明显，他要在这里干掉一合。虽然这个所谓的神已经拥有了成千上万的容器，但容器之间还是有强度的区别。一合原本就有世界第二的实力，只有这样的实力，才足够承载这个神的意识，普通的容器只能成为浑浑噩噩的傀儡。
干掉一合，是为新的彩虹小队铺路！
一合不屑地冷笑起来：“你真的以为你还有取胜的希望？接受命运吧，大天使，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亚瑟决然地说道，“早就结束了……”
大量金色的混合场忽然涌出亚瑟的身体，顷刻间形成汹涌的浪潮，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强烈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佣兵全部逼退。
一合立刻张开场能护罩稳住了身形，他吃惊地看向亚瑟：“你的场。”
“我的场确实耗尽了，”亚瑟的声音也掺杂了大量混合场，令人耳膜震颤，“但这些场，都是我铭记在心的战友，亲人！”
“什么？”一合抬抬起头，发现亚瑟的场蔓延开来的同时，无数金色的身影依次出现，这些人也是由混合场凝聚而成，但容貌各异，明显与亚瑟平时使用的傀儡大天使不同，“这些人……”
“每当身边有人死去，我会将他们的一切全都铭记在心里，后来竟然可以将他们的场一并纳入体内。这些人就是我的过去，就是我坚持的一切！”
“这应该是作为神明的我才有的能力！”一合咆哮着，但还是被亚瑟的场压迫得无法动弹，“你这个凡人怎么可能办到！”
“是的，我是个凡人。当初发现这个能力的时候我也就发现了它的弱点，”亚瑟笑得决然，“以我的肉体强度，开启这种模式，必死无疑！”
“你……”
“至少，”亚瑟举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要把你葬送在这里！”
“休想！”一合咆哮着双手合十，调动意念场控制附近的佣兵移动到他前方作为肉盾。
长剑落下，亚瑟与身后的金色军团一起发动了冲锋，在那些匆匆而过的人影中，四爷、波塞冬还有莉莉丝的母亲依次闪现。这股金色的洪流正面迎上一合所控制的佣兵军团，暗红色的防御线一触即溃！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这股金色的洪流随着亚瑟的剑锋一起湮没了一合。一合还在拼命抵抗，但他的躯体迅速连同自身的意念场一起消散在洪流中，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些挡在洪流前方的佣兵也尽数灰飞烟灭。
但是洪流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汹涌前进，同时渐渐消散——此刻亚瑟已经失去了对这些混合场的控制，他的躯体也跟着周围的能量体一起片片剥离。
恍惚间，亚瑟回到了那个与战神十方争论的晚上。
“你就回去当你的佣兵团长吧，”战神十方说道，“那也是被安排好的而已，无法拯救世界。”
“你就能拯救世界吗？”亚瑟针锋相对地说道。
战神十方笑了笑：“不一定！”
亚瑟不屑地笑起来。
“但世界一定会被拯救的，”战神十方的眼神坚定起来，“就算要赌上我自己，也一定会被拯救的！”
时光回转，周围的景色飞速逝去，亚瑟的意识也愈发模糊，但他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我最终，还是理解你了。”
到最后，亚瑟反而不悔恨了，他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信念。
所谓英雄，必有信仰，为其而生，为其而战，为其而死。
金色的洪流最终化为片片光影，亚瑟也融进了这片绚烂中，然后逐渐熄灭。
直到后来人们明白了意念场的所有秘密，亚瑟那种大天使形态被彻底解析，人们还是习惯用大天使来称呼这个男人。
但在光明到来之前，黑暗已经笼罩了世界，那些没被波及到的佣兵都从废墟中站了起来，猩红的双眼布满了整座罗兰城。
一艘天行舰在废墟上降落，死镰走下舷梯，那些佣兵自动向她聚拢过来。
天使已然陨落，但神明并没有被消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