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任何人告诉凰前川这里就是所谓的“因果临界区”，他也似乎早就认识这个地方。
不仅如此，甚至就连那些连入大楼的电线是什么东西他也知道。那正是“因”与“果”之间的连接线。无数相对应的因与果一定会以某种形式连接起来，而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个形式就是这些有手指粗的电线。
这种知识最开始就存在于脑中的体验，比起来到这个世界本身更让凰前川惊讶。
此时，身旁的叶凛忽而问道：
“应该不需要我说明些什么吧？”
“是啊。就像是我从一开始就认识这里一样。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种和因果律有关系的地方会有这么具体的空间形象？”
“因为我们介入进来了啊。”
“麻烦你说得详细点。”
“道理很简单啊？因果原本是无形的，而且其连线的数量完全无法以人类的数字来统算，胡乱地打开临界区只会迷失在巨量的因果之中。所以必须要靠一定的信息单独划分出相关的因果。而这些因果再以人类的认知基础凝聚出的实体就是这个了。”
“原来如此，完全听不懂。总之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哈？”
“别那么失望。就刚才那点谈话，得到的信息能支撑我们进入这个空间都很勉强了。倒也不是说我们就是进来看几眼的，就算是这种地方也有能发现的情报。跟着我走，找一下入口在哪。”
叶凛说完便回身开始寻找从现在两人站着的地方下到街上去的道路。
凰前川连忙跟上去，问道：
“话又说回来，你就不打算把你们刚才对话的内容告诉我一些吗？”
“就是有这个打算才把你带进来的。”
“是么。”
既然叶凛这样说了，凰前川也就没有再追问。
凰前川这时埋头一看，才注意到虽然有着雨滴打在身上的冰冷触觉，却没有任何雨水浇在身上，也没有任何风吹过来；脚下的地面虽然看起来又脏污横流又崎岖不平，踩在上面却不可思议的平稳。
这种中途半端的暧昧感触反而让他很不舒服。
走了没一会儿，本以为离得很远的那高楼不知不觉地就已近在眼前，凰前川将目光投向高楼的外墙，便发现原来这栋远看一片黑大楼原来是外墙上铺着一层交错层叠的黑色玻璃砖。自然，这层玻璃也很懂气氛地开裂、折断了不少。
忽而，凰前川眉头一皱，嘴角不禁发出声音：
“嗯……？”
叶凛听见凰前川发出的奇怪声音，头也不回地问道：
“怎么了？”
“总觉得这种设计以前在哪见过……”
“是么，那你可得好好想想，别跟九十年代时那种随处可见的写字楼搞混了。”
凰前川知道叶凛指的是什么，因为他家旁边就有一栋上个世纪建的写字楼，外墙也是用黑玻璃铺满的。但是，他感觉上有什么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两人已走过了高楼的一侧。拐过弯去，叶凛马上看见了她在找的东西。
‘“找到了，门在这。”
凰前川看去，那是在一堆黑玻璃砖的正中，像是生生刻出来般的一对推拉门。
而在看见这门的瞬间，凰前川的既视感更加强烈了。
但是，究竟是在哪见到的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所以他只能随着叶凛的脚步走进了楼中。
刚进到楼里，凰前川就看见了里面惨不忍睹的景象。尽管还保留着像是银行大厅一般的大致布置，却不仅连地板都裂成了麻袋的纹路，甚至墙壁都被裂缝中生长出的藤丸覆盖，构出了天然的爬梯，直连上几米高的天花板中漏着光的破洞。
凰前川不禁说道：
“这里真的不是什么RPG 的地图么？连探索路线都安排好了。”
“说明这人还没彻底拒绝和别人接触。尤其是这种有路可走的情况，就更说明他是非常希望有人发现某件事物的。所以你既然看见了就别傻楞着，赶紧往上爬。”
“既然你穿的不是裙子就先行一步如何？我没爬过这种东西，可不保证不会突然从上面掉下来。”
当凰前川这样说道的同时，叶凛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分鄙夷，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将手脚搭上了藤蔓向上攀爬而去。
“喂，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吧！不说出来反而更伤人啊！”
这样喊着，凰前川也连忙模仿着爬上藤蔓。
只不过，叶凛的动作实在太过麻利，凰前川还在藤网上晃悠她就已经爬上了二层，并回过头来俯视凰前川说道：
“那么，为了你不太无聊，来玩个侦探游戏吧。”
“侦探？我可没读过侦探小说……！”
一不小心就把某处连进墙根的蔓枝连根拔出来了的凰前川，边回答着边掌握住平衡不让自己摔下去，同时还在脑内抱怨着怎么刚才她没有因为得意忘形摔下来。
而叶凛只宛如早已预料般“呼”地一笑，答道：
“没关系，不如说正是要连福尔摩斯都没读过的纯新手来才有意思。那么，开始提供第一条线索。”
“等……至少等我爬上去！”
“当事人的公司破产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去找任何的工作，一直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喝酒睡懒觉。所有的生活费都由子女和兄弟支援，但也只是他外卖钱的分量。”
“所以说，他，现在，就是个……”
“对，就是个废物。”
凰前川终于爬到了二层的地板前，被叶凛拉了一把才趴到了二楼的地板上。
“呼，呼……也就是说，我们是要让他去再找个工作，把钱还上？”
“把线索听完再进行推理是侦探的基础。那么第二条线索。”
“等等，让我多喘几口气……”
“第二条线索，导致他的公司破产的，是对一款全球范围都大热的IP的网络游戏的代理失败。因为公司运营的其它几个游戏都陆续关服，所以这款游戏是最后的生命线。”
“哈，哈。看来是把公司全堵上了结果没赌赢。”
从地上站起来，凰前川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爬上来的地方是不知为何是宛如公司的员工通道一般的单调走廊。
而他刚站起来，叶凛就朝着有路的那一头走了过去。
“那么边走边说第三个线索。事实上那款网游刚开服的时候人气异常的火爆，就连没有接触过那个IP的玩家都被吸引了过来。然而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内就人气暴跌。其原因则是运营的失败。详细很难说，简单概括就是把玩家当韭菜割过了头，最后无论花钱不花钱的玩家都不想玩了。”
“……”
凰前川能看见，叶凛走的那条路的尽头有一扇背后不知有何的门。
“那么，如果暂时只告诉你这三条线索，你对现在放在这里的，‘到底是谁杀掉了当事人的心’这个问题，能做出什么解答？”
把一个人消沉的理由，比喻成是谁杀了他的心还真是巧妙啊。
这样想着，凰前川说道：
“因为好不容易代理到了大IP的游戏，本来以为还有一点希望，结果太着急从中取得收益，所以最后迎来失败的时候才被从现实到心底彻底地击败了。所以就这样一蹶不起，燃不起再次奋斗的斗志了吧。”
“很普通的回答呢。”
叶凛的这个评价，凰前川很敏锐地听出来这并不是一句肯定。
“……错了么。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其实不能算全错，只是你考虑的方向太过惯性，所以搞错了方向。”
“什么意思？”
两人说这话，走到了那扇被敷上了油污的门面前。
叶凛见门把手有点脏，砸了咂舌，却还是把手搭上去，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她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手用力一握，将门打开——
出现在门后面的，却是和凰前川的想象相反的情景。。
脏？乱？阴暗？落没？
全部没有。
存在于门后面的，只有像是在酒楼举办的婚宴一般的场景。在光鲜亮丽的大房间中，摆设着数张实木桌子，而桌子上全是丰盛的美食与酒水。
“凰前川，你觉得酒席象征着什么？”
“……庆祝？”
“没错。一蹶不起？燃不起斗志？才不是。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狂欢宴，才是他隐藏在悲催外壳下的真正心境。”
听叶凛这样说完，凰前川愣在了门口。
他无法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