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鉴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本想要随便就仍在地板上，却又犹豫了一下，便就那样抓在手上，然后走到了凰前川身旁：
“该收工了，再不走警察要来咯。”
“……话说回来，之前不是说过不要用这种手段吗？”
尽管结果算是有惊无险，凰前川却还是非常的不满。
在看见染黑了头发而且改成了常见发型的王鉴第一眼时，凰前川差点没有认出来。还是后面王鉴开口说话，他才发现原来绑架杨彤梦的是王鉴。正当他打算放下心来，王鉴却又干了那么危险的事。
被指责的王鉴也只能无奈地苦笑，说道：
“可除此以外也没有办法了吧？反正我在那守着的，如果那个叫方唐的男生真的撑不住了，我也不会让女生掉下去的。虽然那样的话肯定这桩事就黄了，但本来就是要让你来定胜负，现在这样不挺好？”
“所以说太惊心动魄了啊，而且骚动也闹得太大了吧？”
“而且每个男人都希望能由自己上演这种戏份不是？再说，恋爱本身就是很脆弱的关系，如果只是简单的告白与接受，说不定过几天就降温了。像这样在生死线上走一遭，关系也会更牢固一些不是？”
“话是这么说……”
反正结果很完美，凰前川也就懒得追究那么多。
但王鉴又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但其实说实话，女人这种生物可是很容易忘恩负义的。只是感激救命之恩的话，也不一定就会以身相许吧？”
“别在这里开地图炮啊。嘛，总之，我觉得这个大可放心。”
凰前川却这样说道。
“如果说方唐在之后也不愿意敞开心扉的话，或许是这样也没错。但既然因果临界区里已经是为人指引方向的形状了，肯定不会这样吧。而且，最重要的是，杨彤梦她自己似乎也对两人渐行渐远很遗憾，其实也并不讨厌他的吧。”
“倒也是。”
王鉴便接受了这个解释。
警铃声已经越来越近，凰前川是必须得马上跟王鉴一起离开这个天台了——毕竟要是跟那两个人一起被发现在这里的话，各种方面都不是那么好解释。至于知道自己在这里的那两个人，凰前川有把握觉得他们会帮自己打掩护的。
然而，在凰前川站起身来正准备问王鉴要怎么离开的时候——
“但是我并不打算让你呆到那个时候啊？”
十三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唔！？”
又是这样。
不知道以什么方法到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只故意发出声音吸引人的注意。
而且，既然十三号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表示——
凰前川急忙转身看过去，便看见了已将浑身是血的白梓逸单手拖着、右手虽然已经没有拿着机枪却拿起了白梓逸带来的狙击步枪、全身上下的衣服竟然没出现一点破损，只有脸上有着一点点血迹的十三号。
糟了。
虽然凰前川并不觉得自己有浪费时间，但只要看见这副模样就知道白梓逸虽然已经尽了全力拖延时间，却还是没能得意保全。
可没有白梓逸的话，他并不觉得自己和王鉴能应付得过来。
……是这样吧？
悬着心的凰前川看向王鉴，王鉴却好像并没有那么惧怕十三号。
“那你是准备什么呢？每次都是事都已经做完了才跳出来，跟个小孩子一样耀武扬威的有意思么？”
王鉴这么说道，使得十三号这才看向他。
十三号似乎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之后才又发出一声冷笑，说道：
“原来是你啊……怎么会在这里呢？说着这么了不起的话，其实也没赢过我不是？”
“那确实是没法反驳啊。不过你确定不赶紧走人？警察可是要来了哦？虽然我是不介意你就呆在这里就是了。”
“那……咱们试试到底警察要用多久才能到？”
王鉴的话，被十三号一笑了之。
而凰前川听见这话，马上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方唐和杨彤梦，然后全身都感到了寒意。
两个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就连流出的眼泪也停在了脸上。
——不对。
并没有完全停住，只是时间的流动不知道被拉慢了多少倍，显得像是停住了一样。
但即使如此，也已经足够让凰前川脸色铁青。
而王鉴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咂舌。
“啧……还真是搞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
“不还得多亏你们么？拿一只眼睛换来的呀，好像还不赖？
“那这样说的话，要打架咯？”
“我对你这个人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呢……不然？”
说着，十三号便突然一把提起白梓逸，直接朝着这边扔了过来。
“哇！”
凰前川刚伸出手就被飞来的白梓逸的身体砸了个正着，直接被撂翻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白梓逸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凰前川就又看见十三号举起了本属于白梓逸的狙击步枪，而枪口毫无疑问对准了凰前川的脑袋。
“别想！”
王鉴连忙把手里的校服外套揉成球扔了出去。
校服恰好飞到十三号面前又散开来，刚好包住了狙击枪的枪口，同时又将枪口往上一推，使得扣下扳机的十三号朝着歪掉的地方开出一枪。
而王鉴紧接着立刻朝着十三号冲了上去。
那也是令人惊异的脚力，明明只看见王鉴稍微压了一下身体，他整个人便像弹弓射出的弹丸般飞奔而出。而十三号这时刚把王鉴仍上来的校服从枪口上甩下来，眼看着王鉴就已经冲在了眼前。
十三号连忙将狙击枪横过来作为棒子砸向王鉴，马上又被王鉴用手臂缠住。
“别小看前运动员啊！”
“难道不是你在小看我？倒是啊，你为什么要帮他呢？老老实实地坐在你的办公室里不够舒服？还是说……你们这些管事的也终于是闲的要出来找活干了？”
“对此我无可奉告！阿川，快带着白梓逸撤退，这里让我来处理！”
“欸？”
凰前川已经趁着王鉴冲上去的时机察看了白梓逸的伤势，虽然表面上已经愈合，白梓逸也还保留着意识——作为再生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却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自然也没法动弹。
在这样的情况下撤退自然是正确的，但是，只让王鉴在这里真的行吗？
“白梓逸都赢不了，你不可能赢得了的吧！”
“放心，只是对付这个人的话我的经验可是比他还要丰富的！”
“但是——”
“真是好感人啊？”
可十三号听到这话却也没有任何慌乱，只像是嘲笑般说道。
这让凰前川察觉到不对劲。
十三号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才对，为什么听到自己要逃跑却还如此悠哉？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就像是谁人在拼尽全力告诉他不能再浪费哪怕一秒钟般让他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于是他再也不多问什么废话，立刻抱起白梓逸朝着天台的边缘跑去。
既然肯定死不了，被谁看见后果也绝对没有被十三号打趴在这严重，所以——
忽而，他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什么像是一层膜的东西。
就像是用手捅破了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似的触感，在浸染全身之后……
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
本已经要跑到边缘的凰前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前面出现了什么障碍，也不是因为什么东西拉住了脚，只是眼前的景象于眨眼间发生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惊人。
“什——呃！”
就连王鉴也震惊得一下子忘了招架，被十三号一杆子干翻。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这个词只能是“斗转星移”。
并不是取其涵义，而只是取字面意思。
凰前川眼前的天空，就像是开着灯的房间突然关了灯一样，在瞬间转换为了黑夜。
周围也只在顷刻后和天空一同变成了夜晚的景色，就像这里刚刚本来就是夜晚一样。
“——”
而下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凰前川朝下一看，下面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个人，却很是震惊地急忙掏出手机想要拍下什么。而最令他震惊的，是他在那几个人里面看见了杨彤梦。甚至因为这太难以置信，他甚至多看了好几眼来确认自己没看错。
回头一望，无论是方唐还是杨彤梦都并不在那里。
他顿时明白了。
所以，凰前川在明白的同时，连忙朝后撤了好几步。
“哎呀，怎么不跳了？我还想看看如果你跳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
凰前川回过身来，极度地想要掩盖住自己发自内心的恐惧，却没能做到。
而十三号只看见他的表情，就仿佛是感受到了喜悦。
“你他妈的干了什么？”
王鉴又站起来，擦擦鼻血，大声质问道。
而十三号只把已经因为使力过度弯掉了枪管的狙击步枪仍至一旁。
“真好啊，真好啊，我就很喜欢你们现在这个表情……刚才那个人也是这个表情呀。”
“……是时间。”
凰前川却是看着十三号，两腿边颤抖着，边向王鉴说道。
“我们现在，是在三天之前。等等……是三天前来着……？”
因为太过恐惧，凰前川甚至连想要回想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听到凰前川这么说，十三号脸色的表情更显喜悦。
“看来你猜到了啊？对的，就是这样——我可是把你们又拉回‘那个时间’了呀。”
这就是凰前川不敢跳下去的原因。
因为在下面的人抬头仰望，而其中之一还是杨彤梦的事实，令他意识到一件事：
那天晚上传出的传言，所谓的幻影也其实并不是刚刚自己所想的十三号的身影。
是自己的。
而且，因为是从另外的时间带过去的，才会模糊不清。
这样一来，没有人到过顶楼去的痕迹也是当然的，因为在那个时间本来就没有人上到天台去，所有人看见的都只是来自未来的幻影，当然是不可能找得到什么痕迹的。
而这样的话，凰前川也必然是不敢向下跳去的。
——因为传言里幽灵并没有跳下去。
如果自己跳下去的话，就算只是幻影也一定会被当作幽灵跳了楼，那就矛盾了。
即使没有到达祖父悖论的矛盾程度，但也和已经形成的“历史”不同。
凰前川无法想象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十三号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那么地有所余裕吧。
可那样的话，十三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做到的不让别人发现自己？
难道说，是早就做到了？在瞒天过海越狱的时候，就已经能做到了？
“这是，操纵因果能做到的事？”
就连王鉴都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
而王鉴的这个反应，则正是告诉凰前川：十三号已经超出其他人的认知范围了。
而这无疑更让他脸色发白。
“所以我才说要感谢你们啊？”
十三号肆意地笑着说道。
“如果你们不抓到我，我就没有接触到这股力量的机会了。不过啊，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不就得问你想要怎么办了嘛？”
王鉴也已经不再能维持住镇定，头上却也已经流下了汗珠。
“要做点交易什么的么？”
“我需要吗？”
十三号十分果断地拒绝了王鉴的提议。
“最开始我就说了，我可是来寻仇的呀，寻仇。”
“……也就是说，没得谈？”
“难不成你还以为有什么能谈的？我也还没那么好脾气，能在别人屡教不听后还那么耐心啊。”
“那好像，就没法对你手下留情了。”
王鉴的话让十三号冷笑出了声。
“说些什么呢……你还没搞清楚情况？考虑手不手下留情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那你就太小看能坐上副所长位置的我了。”
说着，王鉴打了个响指。
四周的空间顿时搅动起来，却不是打开因果临界区那种风平浪静地移动向另一个空间，而是让巨量的因果的连线如同洗衣机般在这个空间内翻腾起来。其中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切断与连接，凰前川还无法察知。
“……”
十三号当然也感知到了这异变，竟然紧缩住了眉头。
却是在此时，天空的颜色也不断地变化起来。
清晨、正午、黄昏、午夜。
不同的景色就如同闪回般不停地在当地变换着，因果的连接也疯狂地发生着跳动。
“你这是想要同归于尽，让大家都迷失在紊乱的因果中么？”
十三号对着王鉴问道。
王鉴却只是微微一笑，回答：
“如果不得不那样做的话或许我会那样做，不过我可还没急着判自己无期徒刑。所以说，就让我来好好料理你一下，让你冷静一下头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