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温柔的。有人考好了肯定就有人考差了，所以就算魏天在社团室里头皮都挠破了，不管他怎么朝着凰前川大骂凰前川是个叛徒，他的成绩也变不了一个数字。
被嫌弃二人组，今日起即刻解散！
不过这对凰前川来说都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因为李茜瑜这边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了。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而李茜瑜这个头无疑开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后续能在自己的监视下保持那能大半年看完几十部年番起步的机战片的毅力，在刘兼的陪伴下将其化为毅力，想必无论是学业方面还是别的某个方面，今后都很值得期待吧。
“所以说你之前成绩不是跟我差不多吗？为什么突然就考得这么好啊？”
但是魏天追着自己问也实在是有些烦，所以当他又一次这么问到的时候，凰前川有些不耐烦地说：
“把你打篮球的时间拿去把今天的作业做了而不是明天早上再抄，说不定能好不少吧？”
事实上，凰前川到最后也不太能否定李茜瑜父亲可能持有的观点。
尽管强行要求子女努力努力再努力是不对的，但努力本身并没错。李茜瑜能有这么大进步也不是有谁得道之后她跟着鸡犬升天，也是在出院后专心的结果。
……虽说，现在说这些话也只是成功论者的余裕罢了。
“那不行，不打篮球我连学都不想上。要我不打篮球我宁愿成绩继续差下去。”
对于凰前川的话，魏天想都不想就这样拒绝道。
凰前川也是不知道他能这么理直气壮，很是无语也只能说道：
“所以这不就是活该你成绩不好了么。”
“但是你想想，也有那种平时根本不学习，作业也是抄的，考试还是考得很好的人啊。为什么我就不是那种人呢，啊——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有是有那种人，但他们打篮球就不一定有你打得好了啊。这就是一码换一码，别在这抱怨了，都听烦了。”
凰前川虽然这么说着，但内心里，他对于魏天的不公平的说法其实是赞同的。
努力会得到回报、不努力会得到报应，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天才只要稍微努力就能超越普通的庸人，而庸人就算付出加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超越努力的天才，甚至只要放松了一点努力就马上会被反超。同样的努力，得到的回报不一样，这就是很奇怪的了。
不管凰前川再怎么不想屈服于所谓的道理，只有这点他实在没法否定。
就像说，有些人想死却成了再生者，不想死却没能成为再生者。
除非学习某部高达给人类搞基因调整，否则“不公平”这三个字永远都是跨不过去的坎吧。
但这种东西会是这样也不是他的错，所以他也不感到泄气。如果有牵扯到这方面的问题，那就拿别的方法跨越过去就是了。他已经不会只是因为某种缺陷就对整体都感到失望的过去的自己了。
而到了这一步，凰前川也终于有些明白奇迹不是等来的这个道理了。
他考虑着这些事情，也不想整天都和几个人挤在社团室里。不如说放了假后能干的事也就那几样，整天来来去去也是会腻的。
于是他决定出门散散步。
圣诞节这种西方节日放在没有遭到西方的东方大国自然是25号一过相关事物就立刻烟消云散了。距离元旦也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却还有些东西没有下架；距离春节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相关的东西也已经开始售卖。结果，路过那种比较老的街道时，两种很接近但又不同的气味互相交叉，就给人非常奇特的观感。
可惜的是，阳泉市的旧市区再怎么逛也就只有这么大，凰前川又不想跑到外面的新城去。这一圈没走多久就差不多走完了。所以，虽然他没有要回家一趟的打算，但还是走在了回家时会走的那条路上。
然后，不经意间，到了一个之前注意到过的地方。
明明是在市中心，身旁的建筑却显得格外的破旧。在走道边像是要刻意凸显出存在般作出了下陷，只用几级阶梯和走道相连。占据了半条街道，却几乎所有朝着走道的墙面上镶嵌着的玻璃都已经破碎或满是污渍，能看见里面空无一物的破败模样。
——和之前见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区别。
当时凰前川想起来了这里是个图书馆，但什么时候来过就想不起来了。
“啊。”
却是灵光一闪，没有任何征兆地，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过，以及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的原因。
是自己大概只有四岁左右的时候，奶奶带自己来过。
年幼的自己当然对那种看着就很多字的各种书是没有兴趣的，所以一进书店就马上往漫画的区域跑了过去。结果和另一个小孩看上了同一本漫画，互相争执不下最后就打了起来。架被劝住之后，书是到手了，但是出门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被笑了好一会儿。
——故事本身倒是挺简单的。
而能如此印象深刻，原因只有一个。
“真让人怀念啊……对不起，奶奶，您的孙子没能按照您希望的那样长大……”
亲情，到底是什么呢。
凰前川还没有去给这么大的一个命题下定义的体量。
这个时候，凰前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办公室打过来的，便连忙接通。
“喂？阿川你现在有空吗？“
王鉴的声音传来，凰前川便答道：
“我现在有空到在接上到处乱逛呢。说吧，有什么工作让我做？“
“你这些天有尝试过联系叶凛吗？她已经好久没有和事务所联络了，所长和我都有些担心。“
“我之前打电话她也没接来着。她最后一次和事务所联络是什么时候？”
“在处理完对汪玥的委托的一周之后吧。”
“你不觉得你们的反射弧有点太长了吗？”
“没办法，工作确实忙不过来，也是这两天工作变少了才发现这回事……如果联系不上的话，能麻烦你到她住的地方去看看吗？你应该知道她住在哪的吧。”
“……是吗。但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搬家，只能说过去看看。”
“拜托你了。”
“明白。”
挂了电话后，有了新目的地的凰前川便折向朝着之前去过一次的叶凛家走去。
他忽然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不应该高兴。
高兴的是叶凛并不是讨厌他才不接他电话，不高兴则是叶凛可能出了什么事。
衡量一下还是不高兴的成分更加严重，所以他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叶凛的家门口。
门上没有贴什么奇怪的纸条，他便按下了门铃。
“谁？”
却就像刚才的担心都是假的一样，门打开后，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寻常之处的叶凛出现在了门后。就连头发长度都没有变，只是，在看见来者是凰前川的那一刻，叶凛的神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是你啊，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突然找上门来？”
“虽然是发生了，但是我已经自己摆平了……我是被派来看看你有没有出事的。不是，为什么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不接，也不联系事务所啊？不接我电话就算了，事务所肯定是有事才会找你，你这样——”
凰前川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发现叶凛的目光不太对劲。
“那么，是你主动到我家来的，还是王鉴让你过来的？”
叶凛并没有回答凰前川的问题，而是边两只眼睛朝着凰前川的身后望去，边反过来问道。
凰前川想了想，说道：
“巧了，我正想告诉你，是王鉴让我过来的。”
“你没有告诉他你不知道我住在哪吗？”
“他既然让我过来了，我觉得我说不知道撒谎也太明显了点。”
“啧。想来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刚才说你自己摆平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单说就是你之前的忠告我没有听懂，结果回头一看出了个大窟窿结果现在终于懂了吧。不过不用担心，经历了一点事后，我已经比汪玥的时候更完美地处理了……所以，相信我吧。”
“……”
听出凰前川这话另有所指的叶凛，看着他的脸思索些许。
在做出判断之后，叶凛说道：
“实际上我换了个手机号码，你私人记录一下吧。”
“好。”
于是凰前川在手机上记上了叶凛的新手机号码。
在登记成功后，他又说道：
“既然看到你了我就安心了，我就回去告诉王鉴他们你没出什么事只是在偷懒咯？”
“就这样说吧——啊对了，我有个事必须要向你亲口说一下。”
就在凰前川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叶凛突然拉住了他。而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便听得叶凛说道：
“爸爸的事，谢谢你。虽然想说你是在多管闲事，但还是得谢谢你。“
听到这话，凰前川终于看见叶凛的脸上出现了微笑，而他也以一丝微笑作为回报。
是吗，那就好——本来他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还是给憋了回去。
作为交换，凰前川说道：
“那我也有两句话要说给你。”
“什么？”
“一个是，‘辛苦你了’。”
于是，凰前川终于把另一个因果的，没有忘记的话语递交到了叶凛的手上。
“一个是，‘你这家伙给我看看周围吧’。”
“哈？”
听过这两句话的叶凛一头雾水，然后瞪了一眼凰前川。
“什么啊，这种像是我自己批评自己的时候说的话……”
确实，真不愧是你自己，对于自己说出来的话就是敏锐得不行。
但是这不让人一头雾水不也是不行的，所以原谅我吧。
本心也不想说谜语的凰前川，只能苦笑一下，希望眼前的叶凛能明白另一半的用意。然后他便从叶凛的家门口抽开了身子，下楼了。
生活处处是惊喜。
他刚从叶凛的公寓楼里出来，就感受到了前些日子感受过了某种冰凉触感。
“不要动。按我说的做。”
“……不是，我没有犯事吧？为什么突然又找上门了啊？”
凰前川很是无奈地说道，但对方却否定道：
“不。这次不一样，有些事情我们需要你来帮忙。”
“难道是因为我最闲吗？”
“这方面还请原谅我们，因为这项任务及其机密。详细的事情到车上去说吧。”
难道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凰前川这样想着，便只能在身后人的指引下，走到马路对面的一辆房车前，然后钻进车门里去。
而一进去就见到一个熟人。
“你好，二十六号再生者凰前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首先我得道歉，我们只能以这种方法才能在保证机密的前提下和你对话。但是我们也已经没有办法了，希望你能帮我们的忙。”
他一进去，刘沁便这样说道。
凰前川感觉气氛确实和之前抓自己的时候不太一样，至少眼前的刘沁当时就真的像是审判官一样，而现在眼前的刘沁就只像是和学生家长见面的老师一样，虽然让人有些害怕但总体还是亲切的。
于是凰前川坐到了刘沁对面的座位上，回应道：
“……就算要我帮忙，也得先让我知道要帮你们什么吧？”
“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包括幸福人生事务所和除我以外的任何监督局的成员。”
“哈？”
刘沁说出的这个话，凰前川始料未及。
“难道说，刚才所说的机密不是指向大众保密，而是指监督局内部……？”
“就是这样。也正是因此我们才会采取如此直接的方法，而不是通过事务所和你接触。”
“为什么？”
“只有你保证了不告诉任何人，我才会开始向你出示我们已经掌握的资料。”
“……口头保证就够了吗？”
“当然。就算要作为再生者的你做什么事来证明，拥有力量的你想要反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一点我们是最清楚的。所以我们本就是以信任你的品格为前提找到你的，只需要口头的保证就可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评价就这么高了啊。那么没问题，我保证。”
实际上，凰前川很是怀疑眼前的人是想要做坏事的人，他想着看看这些人想让自己看些什么再做决定，刘沁却马上进入了正题。
“简单地说，这次任务的起因是我们怀疑监督局或事务所的内部存在间谍。”
说着，刘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页文件，递给了凰前川。
凰前川接过手，他虽然看不懂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但能看见有两个地方是报错。
“这是之前网络部门发现的，数据传送线路中出现的错误。”
“……抱歉，可以说得简单点吗？”
“简单说就是，有人通过加密回线向外部传输过数据，并留下了一点痕迹。但是对方似乎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技术，我们的溯源完全起不到作用，所以我们怀疑是和再生者有关的犯罪行为。”
凰前川联想到刚刚叶凛的举止，不禁嗅到了些许诡异的气味。
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刘沁找上自己的理由，于是问道：
“所以找上我了吗。但是我不懂黑客也不懂网络，我要怎么才能帮上忙？”
“你说过，你没有限定词就进入了因果临界区而且切断过因果线是吗？“
“是……的。”
“但事实上，根据我们的记录，不加限定词的因果临界区，就算进入其中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你知道为什么会是一片混沌吗？”
凰前川在脑中搜索了下叶凛过去的讲解后说道：
“是因为各种混杂起来的因果连线太多，无法以再生者能理解的形式具现出来吧。“
“虽然有些偏差但基本是没错的。总之，之所以是混沌只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而已。而不加限定词就等于是面对整个世界的因果，就只能是混沌一片了。但反过来说，这个时候就算是近在眼前，也会面对巨量的因果，再加上你说因果临界区有过翻腾，就更不可能是只改变了一个人的性命和自己位置了。”
“……！”
凰前川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铁青。
欺骗权力机关的后果完全是可以想象的东西。
但刘沁只露出淡淡的笑容，对着凰前川说道：
“不过，我并不想追究这件事，看在你之前的表现，我想你也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会选择隐瞒这件事，所以官方记录上也是按你的口供记录的。但是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你能听我说一下吗？”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听了不是吗？如果我不听你肯定会……对吗？”
凰前川用自嘲般的语气说道，而刘沁只是对着凰前川又笑了一笑，并没有否定。
这比直接肯定还要恐怖上几分，刘沁接着便说道：
“普通的再生者，就和我之前说的那样，就算进入了不加限定的因果临界区，他们也是看不见更摸不到因果线的。”
“但是我当时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要告诉你：你是特殊的。”
“欸……”
突然被这么告知，凰前川有些愣神。
而凰前川的这个反应，反倒让刘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你难道对此没有任何自觉吗？你光是沉眠时间就比其它的再生者要短。而且你不想想，如果所有再生者都能对整个世界的因果临界区进行干涉，这个世界的因果应该早就乱套了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甚至你一度改变因果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事实这也是正确的，因为普通的再生者即使自己能改变因果，也没有办法不借助直接观测的手段察觉到不是自己造成的因果变化。”
“……”
从刘沁的话里，凰前川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普通的再生者即使自己能改变因果，也没有办法察觉到因果的变化。
这句话很明显和自己的经历过的事实相违背。然而刘沁如此坚定地说出这话，凰前川便也没有了去和几十年的研究总结抗衡的自信。
但要是这样的话……
——应该没有在现场却给自己写下了纸条的林桃，算什么？
即使林桃现在也忘记了自己写过纸条的事情和因果感测的事情，但她确确实实地留下了纸条，这就是她当时察觉到了变化的铁证。
“所以说，我们希望你能够运用你可以观测、干涉整个世界这个普通再生者并不拥有的特殊能力，来帮我们找一下究竟谁是内奸。如果能直接找到是最好，但找不到也请告诉我们有哪些因果被破坏了……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吗？”
刘沁继续把话说着，凰前川却只是睁大着眼睛。然而刘沁似乎把凰前川这苍白的脸色和张大着的眼瞳理解为了凰前川正为“自己是特殊的”这件事感到震惊，并没能真正地理解凰前川心里正想着的事情。
而凰前川，虽然听着刘沁的话，他的思绪其实已经飞到了比刘沁更远的地方。
——对于内奸究竟是谁，他已经有了些许头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