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可怕的怪物在追着我。

.

它能有两米那么高,巨大的獠牙凸了出来,四肢矫健地奔跑着,眼睛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活像神话中的地狱犬。一边追赶着我,一边发出吓人的吼叫声。

.

我逃着,心中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所支配着,以至于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即便是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着我不停地奔跑着。

.

忽然,我一脚踩了空,“噗通”一声掉入了水中,苦涩与齁咸的水顺着我的口鼻渗了进去,让我无法呼吸,我疯狂地拍打着水面,却无法抵御这种近乎无力的失重感,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只怪物与我已是近在咫尺,那凶恶的獠牙抵在我的面前,仿佛屠宰刀,而我则是在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

“不...不行!”

.

我的手在水中握住了一块铁片,随后下意识地向前一挡。

.

“铛——”,獠牙被应声切断,连带着那怪物的嘴巴也被切成两半,大量的鲜血喷洒在水中、喷洒在我的脸上,将我浇了个“狗血淋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弥漫在了我的鼻腔之中,让我再次陷入了窒息之中,而那只怪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噗通”一声,连着尸体也沉了下去。

.

我潜入水中,想要将狗血洗净,但是手中的一阵剧痛让我不得不又浮了上来,我定睛一看,只见那块铁片已经割入了我的手掌之中,但是不寻常的是,我的手并没有流出鲜血,反观那块铁片,正蠕动着,仿佛在蚕食着什么。

.

锈色褪去,展现出其寒光凌凌的本质...

————————

结果“啪”的一下,我就被扇醒了。

.

我睁开眼睛,刚要嘟囔,却被一根大棒子怼了回去。

.

[*&……%……¥!],爱妮丝的魔杖怼在我的脸上,以至于我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却是不满的说道。

.

[能不能消停点?你睡觉还打把式的?吵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

她将法杖收了回去,整理了下袍子,随后站在一旁看着我。

.

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的酸痛让我差点叫了出来,于是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

[我晚上做噩梦了。]

.

[都多大人了...]

.

[怎么了,大人还不允许做噩梦了?再说了,你睡不好能怪我吗,明明是你自己为了省钱只订了一个房间...]

.

她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大太阳,示意着我该出发了。

.

.....

.

今天已经是我出行的第七天了,红湖镇似乎已经是近在眼前了,这属实是一段不远的距离,即使是日夜兼程,也花费了整整七天才到达。在这一路上,刚开始我对周围的一切还蛮新奇的,但是时间久了,无聊和疲惫就逐渐占据了我的心灵,我想大多数人也会是如此吧,或许会有那种对旅途一直充满热情的人,但我肯定不是那种人。

.

啃着一块干面包,就着一口水,这就算是早饭了,幸好在出旅馆之前好不容易才灌了一碗菜汤,不然真的不知道这点东西够不够我撑到中午的。

.

咀嚼着、咀嚼着,咽下去,不禁又打了个哈欠。

.

因为昨天晚上实在是没有休息太好,直到现在,我的精神都仍处于疲惫之中,怎么说呢?睡完一觉反而比没睡更累。

.

爱妮丝这次没坐在我的旁边,而是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在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搭了个台子,一边鼓捣着那台机器,一边埋着头在笔记上记着东西。

.

“咚咚咚”

.

时不时会发出恼人的噪音,这些我都已经习惯了。

.

前面是一个大转弯,我放慢速度,让马车慢慢地转了过去。

.

树林消失在了弯道的边际,出来以后,视野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

先入眼的是近乎垂直的海崖,犹如垂天之翼,高耸且颇具气势,下方的海洋掀起一层层的海浪,沉重地撞击在崖壁上,宛如一个巨人的心跳,这种震撼的感觉,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

大大小小的帆船,犹如老爹过冬日时下的饺子,浮在海面上,就像铺了好几层颜色各异的地毯,你来我往地竞相向着港口涌去,岸上的喧闹声,隔着一片水域都能听得到,岸边各种风格的建筑,穿插在彼此之间,组成了一道不同寻常的风景线。

.

“咚——咚——”,是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钟声,古朴中带着一点沉重,向着人们宣告整点的到来,徐徐升起的白烟,自一条条街道升起,汇聚成一股,飘向天际,不知所踪。

.

最令人惊奇的便是它海面的颜色,果真如爱妮丝所说,是通透的鲜红色,并非是神话中描写的地狱中的“血海”,红湖镇的海面,依我浅薄的阅历来定论的话,就像是镇子里的甜品店中做好的西瓜布丁般诱人,而非骇人。

.

[爱...爱妮丝!你快看!]

.

我这个乡巴佬被这一幕震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这是我从未见识过的、亦或是在别的地方也见不到的繁华,是足以让我回去跟别人吹嘘一年的景象。

.

爱妮丝放下手中的笔记,望了望车外,嘴角咧出了一个笑容,随后猛地站起身,对着海的方向喊道。

.

[我来了————!!],声音拉的很长。

.

[别...你还是坐下吧,怪丢人的。],突然察觉到其他路人投来的目光的我不禁捂住了脸,连忙劝着爱妮丝收敛一点。

.

[切——],她又一次拉了长音,嘟着嘴,无奈地坐了回去。

.

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驾车上。

.

[话说啊...],她一边继续鼓捣着机器,一边对着我聊道。

.

[是不是应该找个大船帮忙把这机器运过去比较好,这附近应该有干这种行当的吧。]

.

[哦...不过这个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

[商量嘛。]

.

随后对话结束,说实话,她在钻研东西的时候话是真的少...相比起她平常的话。

.

如她所言,之后果然找到了愿意把机器运过去的船家,当然,包下船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跟别人搭着船过去了。

.

于是又是一顿叮咣叮咣,总算是把机器搬到了人家的货舱里,此时我已经是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倒是爱妮丝还像没事人一样,也是...毕竟这是一棒子能把恶灵打退的人物。

.

我一屁股坐在船里,头向外探去,那在远处望着如同布丁似的水面就这样呈现在我眼前,清澈但由于深度过深,无法透视其底部,阳光只能照到上层一点点的水域。因为这是个繁盛喧闹的港口,所以连鱼也看不到几条。

.

早上的困倦感突然如山倒般袭来,让我猝不及防,也许是因为突然松懈了下来,不过不管怎么样,在这里面睡一觉总该是没问题的吧。

.

我将头探回来,对着爱妮丝说道。

.

[我先...睡一会儿,你可别把我扔下啊...]

.

[诶!无趣...再说了,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kora!!!]

.

爱妮丝正趴在船舷上兴高采烈地看着风景,然而见到我困的睁不开,也只能挥挥手任由我出走梦国了。

.

我靠在一旁,任由着这种疲惫感带着我走入另一个世界,耳边传来的水流声、人交谈声、远处港口的喧闹声、海鸥鸣叫声,都仿佛成为了虚幻,而我正在走入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

————————

.

我又一次掉入了水中。

.

脸上糊着熟悉的狗血,刺鼻的气味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岸边,不由得使出了我吃奶的劲施展着我拙劣的游泳技巧,最后总算是爬了上去。

.

然而熟悉的并不只有这些,我手中的那块铁片,显然是在我的手中已经吃饱喝足了,正懒洋洋地躺在我的手中散发着金光。

.

[嗝~],它打了个饱嗝。

.

[嗯???你刚才打饱嗝了吧!!你一定是打饱嗝了吧!!!]

.

我吓的连忙想将铁片扔出去,结果却发现那铁片仿佛长了我手上似的,想扔都扔不掉。

.

[消停点,没见过会说话的剑吗?],那铁片懒洋洋地说道。

.

[正常人谁见过这个啊!!!]

.

[那说明你见识少。]

.

[还有,你长的也不像剑啊。]

.

[这个简单。]

.

铁片诡异地蠕动着,随后竟慢慢化成了一把剑。

.

身为铁匠的儿子,我自认为已经是把这天下大部分的剑都看遍了,可是这铁片化成的剑的样式,是我从未见过的,论长度只有双手剑的三分之二长,说它是短剑吧,剑柄处又没有寻常剑该有的十字剑格,其上花纹众多,特别是在剑柄的中间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只可惜我并不认识。

.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

[剑啊!说过多少遍了。],它不耐烦地说道。

.

[...你看起来不像寻常的剑,还是说我资历浅薄,没见过你这种模样的剑?]

.

[小子,你很有眼光。]

.

那剑身上的金色光芒闪了闪,随后又向我解释道。

.

[我从东洲漂流到西州,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在西州的泥土里又埋藏了三百年,这三百五十年里,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讳。]

.

[我曾经是天下八十八名剑之一,只可惜铸我的剑匠犯了天子的忌讳,不仅让他自己的双手筋络被挑断,还让我也受了牵连,被驱逐出了长安,我一路辗转漂泊,颠沛流离,最后灵力耗尽,掉落到西州的土地上被掩埋至今。]

.

[小子,你就庆幸你自己身体里还剩点天朝人的血脉吧,不然现在你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

我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一堆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大,让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

[你是说...你是从另外一片大陆上过来的?]

.

[正是,是一块比你们这西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陆。],剑颇为得意地说道。

.

[你说我有“天朝人”的血脉,是怎么回事?]

.

[你难道不知道吗?小子,你家的父母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从大老远就能感受到你这股气息,只可惜不够纯,不过总算是能让我找回点曾经的感觉了。]

.

[我...没有父母,我是被老爹捡回来的。]

.

[哦...是这样吗,那也确实。],剑沉默了下来。

.

我趁这个空档,把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挂在岸边树木的树枝上,期盼着能够靠一点点的微风风干一点。

.

我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倒不如说现在的这个情形根本就违反了人的常识,说是午夜,却能将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说是白昼,却见不到树叶间透过来一点光。

.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呢?我之前又是在哪里呢?”,我的脑子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随后抖了一下,脑中的迷雾突然一下子都散去了。

.

[我...我是在做梦?],我喃喃道。

.

[嗯?才察觉到吗?我以为你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呢。]

.

[那你...]

.

[吾与汝梦中相会。],剑一本正经地说道。

.

[其实我现在的本体还埋在地底下呢。],它又补充道。

.

[那我要怎么醒过来?]

.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还给自己扇了一巴掌,都不管用。

.

[运气好就能出去,运气坏就出不去,而且啊,在这里死了的话,现实中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当然,是我猜的。],剑笑道。

.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刚才我还没有察觉到,听完它说的话之后,我突然感觉周围怎么看怎么诡异,仿佛有无数只凶猛的猛兽正对着我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就将我纳入腹中。

.

四周都静极了,连只会叫的虫子都没有,也没有小兽在树丛中窜来窜去的沙沙声,就仿佛一切生命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

正当我精神极度集中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我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

[救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