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布雷亚港。

季节正直盛夏,闷热的季风从海洋拂向陆地,给港口的人们带去一股透不过气的焦躁感。

海边,巨大的太阳棚下挤满了人,人们大多是商人与仆从,也有部分普通乘客,他们各自携带着自己的货物、行李,等待着货轮的抵达。

他们将去往格里兰境的第一大港,布巴斯港。

一位发福的中年商人与他雇佣的两位冒险者保镖也堆在人群中。

两位保镖为中年商人围出一小片空间,商人坐在他的货物箱旁,手腕卖力地扇动蒲扇,灼热的空气却挥之不去,汗液不断从后背、额角、腋下分泌。

“MD这是什么鬼天气,那蠢货去那么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商人骂道。他脱下纱外衣,露出里面的白背心,右手挪了挪脖子上的金项链,肥圆的大脸上堆满怒色。

“呼,等久了鲍德温先生,您要的果汁!”此时,百米外传来一声回应。

一位身着米色麻葛布衣的青年抱着三大杯果汁急匆匆地赶来,后背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他却顾不上休息,弯腰向商人递上大杯果汁。

“蠢货,去这么久,想叫我渴死吗!”,商人鲍德温愠怒,把果汁一把夺过,对准吸管猛嘬一口,一股清凉顿时在口腔蔓延,但瞪向青年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而且我不是让你买加冰的吗?”

“呼,呼,对不起,这里离果汁摊铺实在有点远,而且排队队伍还蛮长的。”青年大口喘着粗气,同时向两位保镖分别递上饮料,刚想歇息一会,却听鲍德温怒斥:

“动作墨迹就不要找借口!别杵在这发呆,货轮马上就要到了,赶紧给我把货搬过去,学学别人家的仆人,勤快点,别等船到了才磨磨唧唧!”

“是,先生,我明白了。”顾不上休息,青年低眉顺眼,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货物。

“要不,先让他喝口水吧?”一个保镖有点看不下去了,“我可以和他一起搬。”

鲍德温摆摆手,嘴巴松开吸管:“不用,他可是很顽强的,和他老爹可完全不同。”

眼中藏着得意的神色,鲍德温转头瞧向青年忙碌的背影,“我说得对吧,巴特?”

【混球死肥猪,给我住嘴!】听到鲍德温谈论自己的父亲,被称作巴特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与悲哀,但他不敢说出口,他只是个卑微的奴隶。

巴特的父亲曾经是布雷亚港小有地位的富商,在富人区有所大豪宅。虽然贪财好色,在外保养二奶,但对自己的独子却比较上心,给予了巴特应有的父爱与优裕的物质生活。

那时的鲍德温还是巴特父亲的跟班小弟,靠这层关系来维系自己的生意。

在巴特父亲面前,鲍德温总是毕恭毕敬,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对巴特少爷则像叔叔一样关切,当巴特在外花天酒地,醉得不省人事甚至闯祸的时候,总会贴心地善后。

因此,巴特父子对他十分信任,巴特甚至向鲍德温透露了自己的秘密——异能。

然而,这对父子却没有看清这条毒蛇的本质。鲍德温为了利益,暗中出卖了巴特父亲,与其他富商一起哄骗巴特父亲做了笔失败的投资,骗走了他大半的财产。不仅如此,鲍德温还对失意的巴特父亲抛出虚假的希望——劝他参与“期望收益很高”的赌博来赢回失去的财富。虽然巴特父亲知道赌博的危害,但内心极度不甘的他还是受到鲍德温的蛊惑,结果赔上了所有家产,欠下大笔债务,最后在绝望中自尽。

父债子还。父亲死后,巨额债务落到巴特头上,无力偿还的巴特最后辗转沦为鲍德温的奴隶。这时,鲍德温才撕下虚伪的面具,对他而言,一想到自己可以随意虐待的奴隶曾是高高在上的阔少爷,这种反差感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落魄的巴特饱受鲍德温的折磨、羞辱、谩骂。

可年轻气盛的他,又怎能容忍当年的区区一个跟班骑到自己头上?

巴特企图刺杀这头肥猪,可计划却以失败告终。也许是看在拥有异能的份上,鲍德温留了巴特一命,但少不了一顿狠毒的鞭打,打得巴特半年走不动路。

渐渐地,苦痛的岁月中,巴特的精神逐渐被驯化,他的悲愤化为麻木,内心承认了自己不再是什么阔少爷,而是低贱的奴隶。

唯有鲍德温重新提起他的父亲时,麻木不仁的内心才会掀起一道波澜。

巴特对余生已经不抱希望,他的前途与命运一片黑暗,不出意外的话,将会作为奴隶一辈子侍奉自己的仇人。

可即便如此,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保留了一丝渴望,渴望神明的垂怜,渴望神能为自己带来一束光。

海上传来的嘹亮船鸣中断了巴特的思绪,将货物箱挪到岸边,抬头一看,巨大的货轮排开海水,呈现在他的眼前。

货轮很快完成了停靠,水手纷纷从船上走下,用他们结实的双臂帮客人将岸边的行李货物搬到船上。

巴特用衣袖抹了抹的额头的汗水,长长地舒了口气。精神突然放松下来,加上疲惫的身体没有补充足够水分,巴特腿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位褐发水手留意到巴特的模样,向他丢了瓶水,并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巴特一怔,旋即感激地点头笑笑。因为喉咙实在过于干渴,他只能比回大拇指表示感谢,接着拧开水瓶大口畅饮起来。

“哇啊,得救了。”感受着冰凉的清水入肚,巴特不由得发出重生般的感慨。

“得救得救得什么救。”鲍德温皱眉,“别废话,赶快上船。”

“是,先生。”

十五分钟后,货轮再次鸣笛,驶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