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点
大书库的走廊里，孔明跟着苏白离开了道场。
孔明一边滔滔不绝地吹捧苏白刚才的英姿如何如何，一边观察着苏白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很不高兴。
“把手套摘了。”苏白说，他在起初看到孔明戴着手套时便猜到了十之八九。
孔明不高兴地撇撇嘴，但不好在这时候违他的意思，只好将那两支手套摘下，只见一层轻巧细密的机械结构在孔明的手上网罗成类似手套的形状，数百个菱形的单元直覆盖到小臂，手背处有薄薄的凸起，一枚被打薄的白色晶石被镶嵌其中。
那是一枚昂贵的元石。
元石是元点大陆上一种极稀有的矿石，通体白色，会发出极淡的光，其中蕴含的真元浓度是天地间的上千倍，很多修行者会随身佩戴，用以提升自己的修行速度。而孔明手背上的这一颗已经失去了光泽，表面还有肉眼可见的龟裂纹。
“你成功了？”苏白道。
孔明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语气，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做到了用元石里的真元来增幅自身的真元，不过……是一次性的，权且算是成功吧。”
“刚成功就用来打架？”
孔明把头低下，答道：“那我想测试一下强度……那个人又是洪先生的学生，理应是学生里很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苏白并不在意她的解释，继续说道：“你大可换个测试方法，如果今天真的打出了事，我想，那些傀儡科的老顽固又得上门说事，讨你做学生了。”
孔明吐了吐舌头，说道：“先生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我只是不喜欢被他们吵闹罢了。”苏白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递给孔明，接着说，“一会跟我去一趟今临城。”
孔明愣得停下了脚步，今临城？她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上面写着：“今临城大将军府”。
今临城在秦帝国的最北方，是人类防御龙族的要塞，千里冰原的门户。
那可是，相当远的地方。
秦帝国沃野千万里，有很多将军，但大将军只有一个，林大将军林不动，不动如山的不动。
这位林大将军本就是今临城出身，早年从军入伍，因天才般的武道修为而名声大噪，年纪轻轻便被皇帝召见，成为整个秦帝国中有幸面见过皇帝的少数几人之一。之后更是被皇帝钦点封为大将军，迎娶丞相之女，领军镇守北境。而今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坐镇今临城，在自己人生的起点为国效力。当他手中那柄长枪在今临城头傲立风雪时，便是向整个北境说——老夫在此处，尔等龙族宵小早些回去吧。
林大将军是秦帝国醉心武道者心中的顶点，也是秦帝国最具盛名的武将，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会和千里之外的大书库一位先生有什么交集。
“林大将军请先生过去？”孔明几步追上苏白，仿佛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苏白点点头。
“我也要去么？”
苏白再次点头。
“我听说，林大将军家的三位公子都生得很好看？”
苏白没有反应。
“今临……”
“好了。”
不知不觉，说话间便到了苏白的房间，他打开门，发现后勤科的张一先生已经离开，觉得很满意，那位张一先生一直都是很会拿捏分寸的人。
“林大将军可是大人物，先生是什么时候结识的？”孔明轻快地跑进来，还在一个劲地问问题。
“老朋友。”
孔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声道：“先生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苏白一个弹指打在孔明的脑门上：“吵死了。”
孔明轻叫一声捂住痛处，但还是连珠炮般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现在么？要带什么东西去么？”
苏白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急速地逆流，答道：“马上就走”
孔明咬着自己的食指指尖想了一会说道：“先生等我。”说罢转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苏白看着孔明小巧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瘫坐在书桌前，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他看向窗外，想着大书库这南方境地都已经开始下雪，那北境的今临城又该有多冷呢。
一些十九年前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涌现出来。一股烦躁的情绪攀上前额，他揉了揉涨得有些痛的太阳穴。苏白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回避，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也不可避免地焦虑起来。
视线从窗外移至室内，他打量四周，门没关，视线停在了门廊上。
他想到孔明。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犹豫是否要丢下孔明，自己一个人去今临城，但很快他就摆脱了自己的杂念。
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苏白。他这样告诉自己。
时间很快过去。
太阳西沉，阳光泛起旧色，世界看似安详。苏白的脊背在柔软椅背的支撑下得到了极好的放松，他几乎要酣睡过去，时不时看向门外，有些不满。
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着大口地喘息，孔明终于回来了。
苏白刚要责备几句，孔明就把一件长袍塞进他的怀里说道：“我原本是念着等先生生日送给先生的，可今临城地处北境，肯定很冷，就想先让您穿上，可不曾想学寮里太乱，找了好久才找到。”
他有些意外，怀里的温暖让他瞬间没了脾气，那件长袍触感极软，用的都是上好的皮子和织物，缝制处看不到丝毫裸露的针脚，做工超过了自己衣柜里的任何一件，不像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小心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孔明嘿嘿笑道：“买的。”
苏白感到些许挫败，他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比学生们穷，也果然拿孔明没什么办法。
他收拾心情，从墙上摘下那把锈迹满满的剑，用一块深色的布包裹好，系在自己的背上。
“出发吧。”
苏白这么说着，却没有半点移步的意思，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一颗晶石倒出在自己的掌心。
“随信送来的。”他说。
孔明定睛看了看，那是一价值连城的牵跃水晶。
又是一声惊呼，孔明觉得自己今天收到了冲击有些太多了。
牵跃水晶的持有者可以打碎它打开一扇短时存在的传送门去往指定地点，而水晶的派发者则需要在指定地点建造接收点，与之配套的还有复杂的供能系统和巨额的矿石储备，造价极高，一般只有大族世家会配给，用以在紧急关头脱身。即便是大书库这样的所在，虽然拥有自己的接收点和牵跃水晶，但每年能够用于空间跳跃的预算也仅仅能支持大书库派发出三五枚水晶而已。
她惊叹道：“今临城这么奢侈的吗？”
苏白用双指捏住水晶，稍一用力，伴随着一声脆响，水晶化作点点微光落在地板上，地板开始扭曲，向下打开，好像凹陷出一个黑色的通道，从上向下看去，并不会看到苏白楼下的房间，而是无数呈线形向下无限延伸的绚烂光色，尽头亮得令人真不开眼。
这便是牵跃水晶制作出的空间通道。
两人站上“通道”，并没有向下坠落，那肉眼可见的通道不过是光线与空间扭曲而产生的错觉。
苏白觉得自己在漂浮，光斑和黑暗交接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无法知道自己在空间通道中呆了一秒还是一分钟，所有的感官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都失效了，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心想要是接收点有人的话，自己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吐了。
于是，倏地，视野模糊了几刹那，周身温暖了起来，光影摇曳之间，视野里的光斑凝聚成清晰的像，苏白一如既往地扛不住迁跃的不适感，双腿酸软，身子一重，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想不到的是，苏白倒在了一处柔软所在。一张长约两米的鞣革沙发稳稳地托起了苏白的身体，面前是一方茶几，放着一壶红茶与一盘点心。
迁跃的接收点居然布置了茶几与沙发之间，如此周到的迁跃，不愧是今临林家。苏白如此想道。
伴随着身边光线的一阵扭曲，孔明像是被凭空弹出来一样出现在苏白旁边，她的脸和嘴唇很白，上面攀附着细密的汗珠，与之相对的，眼睛却很红，咽喉处的肌肉微微颤动，身体像是随波摇曳的花园鳗般前后摆动。
苏白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默默地向自己的左手边挪动。
果然，孔明突然用手扶住自己的胸口，紧接着：“呕……”
一注颜色精彩的混合物把茶几上的物件浇了个彻底。
苏白的脸色很不好，孔明的气色很不好。
原来你也晕牵跃啊，不愧是我的学生……苏白这么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