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烧的位置已经被林深知晓,下面林深要做的,就是带着他身边的近卫们直指目标,将那位持有光幕能力的规则持有者从林烧的手中夺回来。

林深跨上马,正要带着近卫们离开,军服的衣角却被孔明抓住。

“我也要去。”

林深看着她,需要她给出一个理由。

“如果先生做出的决定是用这些人的生命来换取必要的情报,”她的眼神中露出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毅然,“我想要尽一份力,确保先生做出的决定能带来尽可能好的结果。”

这番话倒是在林深的预想之外,他点点头,一把揽起孔明将她搂上马,放在自己的面前,双股一夹,催动马匹向城中而去,身后数十位近卫紧随,马蹄声乱响,带起一道烟尘。

马背上颠簸,孔明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拽着笼头上的皮带,缩起脖子来不敢抬头,可偏偏这匹马背后的鬃毛迎风而动,略过脸庞时几根较长的毛鬃毛扫进了孔明的鼻孔,惹得她忍不住仰起头打了一个喷嚏。这猛一抬头让孔明的后脑壳正撞在林深胸口,林深吃痛,联想到几分钟之前这小姑娘刚刚说了一番有力的话语,不禁笑了出来。

孔明听到笑声,不满道:“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打了个喷嚏嘛!”

林深笑道:“我只是觉得苏白的学生竟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这件事比较好笑而已。”说罢将马催得很快了些,孔明的屁股被马背撞得生疼,知道是林深故意拿他打趣,可自己又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气哼哼地不再说话。

城中此时已经几乎没有普通百姓了,从高塔群亮起警报的时刻开始,所有的百姓都由城中的部队护送由南门向后方撤去,出城之后,他们的安危将由附近的几处宗门负责。

林深与他的一众近卫纵马穿行,由大道入小巷,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林烧的所在。他注意到在两边的建筑中开始不时有快速移动地黑影闪过,知道是林烧身边那群黑衣精锐已经发现了自己,可能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出手,只是在四周环绕。

看来林烧确实就在附近,林深心想。可就在他吩咐近卫们散开时,由暗巷中飞出一杆黑色长矛,准确地钉在林深坐骑的身前,马匹受惊急停,前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混着孔明的尖叫穿过小巷。

巷口的阴影中,茅西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他从地面上拔出自己的长矛,讥笑地看着林深道:“呦,这不是大少爷么。”

林深勒住缰绳,怒喝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让林烧出来!”

茅西倚在墙边,道:“公子在哪里,这事由不得你来管,你现在自身难保,又何必多虑其他?”话音落下,两边的屋顶上走出十几位黑衣精锐来,这些人原本是在都城为皇帝护卫的高手,林深能感受到他们宛如猎鹰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准备随时出手。

“你以为公子的反应会比你慢上一拍?他与陌离先生早就掌握了今临城中所有的动向,又哪里会留给你先发制人的机会。”茅西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你的那些下属,白、死、了。”

“城外龙族来犯,如果林烧还有点理智的话,就把那人交出来!今临城如今危在旦夕,父亲在城外犯险,他却还想着如何躲在暗处么!”

“父亲?”一个林深熟悉的阴冷声音从茅西的身后响起,无头马车缓缓驶出,林烧便在其中,“林不动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又曾几何时将我视作子嗣?”

林深没有想到林烧居然就在此处,暗暗吃惊之后沉下嗓音道:“林烧,现在不是谈家事的时候,把那来者交出来,今临城需要他的能力!”

“哦?”林烧在马车中哑然失笑,“看来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一直都一样,嫌弃我是私生子,踢我出家门时一言不发,如今却要和我谈什么父亲。拾遗影响你在角斗场做生意了,便从大书库请人来处理,遇上战事却要他为今临城助力?世界是围着你转的么,我的大少爷!”

林烧突然提高了嗓门,说完这几句只有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林深被他的言语刺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才察觉到林烧言语中的奇怪之处,道:“拾遗?”

林烧道:“这是他的名字。”

马车里走出一个人,正是那位来者。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想着让他为林不动出力,你不觉得自己好笑么?”

那人换了一身新的布衣,看上去比昨日年轻了几分,双手垂在身侧,一言不发。他就像一根人形的木头。

“你想帮这个人么?”林烧问拾遗。

被叫做拾遗的来者看了林深一眼,没有说话,在马车的边沿处坐下了。很明显,他不想帮林深。

林深道:“昨天苏白先生对你说过,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今临城和角斗场,那该解决的,是冰原上的龙族,现在龙族就在城外,那才是你该去面对的。”

拾遗摇摇头。

林烧在马车中道:“昨夜我与他说了很多话,关于我自己,关于这座城市。这些都比你的做法要来得更令人信服。林深,你现在也看到了,拾遗不愿意为你的今临城做些什么,所以,请回吧。”

林深一时间语塞,道:“看着今临城破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如今的今临城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价值。”

林深皱起眉头,他环顾四周,那些房顶上的精锐正密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找机会,一个出手的机会。

两边人马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弓弦正越绷越紧。

一个声音在此间说道:“你们怎么都和小孩子一样。”

这个声音来自林深的怀里,是孔明。

她先抬头白了林深一眼,然后对着拾遗说道:“我知道,林家这几位公子,只有林烧不受人待见,所以你想站在他一边。我不知道昨天你们谈了什么,让你现在才同情心泛滥。但现在,倘若今临城破,受伤的不是他们这些将军府的少爷,而是那些普通人。”

拾遗转过头看着这个小姑娘。马车里也有一道视线在看着她。

“她说的对,”过了一会,马车里传出这样的声音,“拾遗,想去的话你就去吧。”

拾遗在犹豫。

孔明拨开林深的手从马背上下来,走到拾遗面前,道:“救的不是今临城,是人。”

拾遗向前迈了一步,看向无头马车。

马车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可置信。他对着马车点了点头,算是道谢,扯动缰绳,想带着身边的近卫们折返回去。

“不,你不可以走。”林烧道。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林深此时心里想道。

“拾遗愿意去救城,那是他的事情。而你,林深,今天就回不去了。”

孔明急道:“你!”

“看清楚,现在主动权在谁手里。”林烧道。

林深闻言,对身后的近卫们道:“带这位拾遗和孔明小姐去北门,这里我自处理。”

近卫们纷纷表示不愿,林深低声喝道:“是我的近卫,就听我的命令!”说完,指点两位近卫中最年轻的,让他们带着拾遗和孔明先行去往北门。

城外有龙族,自然是险地,可与此处的重重包围相比,还是会多一线生机。两人应下,调转马头,一位将拾遗扶上马,径直向北方而去,另一位快走几步,想要带孔明离开。

可谁曾想,那名近卫在伸手时,孔明一掌拍在他的手上,力量之大、之准,竟将他整个人拍飞起来,然后砸在了他的马背上,马儿受惊,长嘶一声,驮着这名近卫扬长而去。周遭的人,连同那些黑衣精锐一时间都来不及反应,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凭空有如此大的力量,堪堪可以比得上一位武道高手,即便是修行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有这般爆发,也是不合常理的。

“我说了,我要为先生的选择尽一份力,可不能让你们也因为先生的选择而死。”说罢,站在林深的马前,双臂一振,从袖口抖出手来,上面戴着一双布满了精密机械网格的手套。

林深坐在马背上,对他的近卫们说道:“还让你们留在此处,实在是对不起大家,诸位,尽力活下去吧!”

众近卫道:“是!”

一场相杀,即将在城中拉开了帷幕。

而此时在今临城南方,凌云宗少宗主孟歌川带着一众同门修行者赶来驰援今临城。

他也有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