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现在最可疑的人就是那位约罗欣单独喝酒的男生了。
游魂从罗欣口中问出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还不太情愿地在小艾的催促下，在送别时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
关上诊所的大门，游魂转身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跟在他身后的小艾一个急刹车，才堪堪躲过直冲面门拍来的门板。
“很危险啊……”林小艾穿过门板飞了进来，“你在翻什么啊？东西再掉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这回用不上你。”想起几天前刚刚被小艾从书堆下刨出来，游魂皱起了眉头，“帮我腾个地儿，我要放显微镜。”
游魂小心翼翼将吃了十几年灰的显微镜放在写字台上，用镊子从培养皿里取出一小撮粉末放在了载玻片上。
显微镜下，粉末的颗粒清晰可辨。可是游魂看着那些结晶，眉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怎么了？”一旁的小艾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如果没错，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差不多吧。”游魂从显微镜上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儿，眼珠一转看向小艾。
“嗯？怎么了？”
游魂盯着小艾一双宝石般的眼睛，一种说不清的不安从他的心头一闪而过。
（该不会她……）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傍边的架子上拿来了一个托盘：
“你站这里面来一下。”
“干什么？”小艾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按照游魂的指示站在了托盘中央，“你到底研究出什——噗！”
还没等小艾反应过来，游魂就将培养皿中的粉末一股脑泼向了小艾。
“咳咳！噗！呸！你……”感受到腰间的温热，小艾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林小艾，你到底想怎样啊？”游魂强压着胸口的钝痛，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力道。
“哇，哇……你能碰到我了？这么神奇——”
“你刚才就知道了吧！”
小艾憋足的演技证实了游魂心中的猜测。也许刚才帮小松鼠清理的时候搭住游魂的手指只是她一时间的突发奇想，但游魂无法相信她就那样毫无留恋地让一切恢复原状。
“那是……在患者面前实体化，会让状况变得更复杂。”
“林小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游魂指尖的力道微微收紧，手臂也开始失控地颤抖起来，“今天去你家的时候也是，明明看见阿姨那样，你也不出来说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小艾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游魂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你也别生气了，松松手，我腰疼。”
“你行！”游魂咬紧了牙，松开了小艾，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桌面上的物品被震得摇摇欲坠，连平日见惯他发火的小艾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游魂不再理小艾，坐在电脑前开始查阅图片资料。眼见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小艾也不再言语，开始清理身上的晶体碎屑。
（果然，还是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指尖还残留着碰到小艾身体的触感，和碰到松鼠时一样，没有生命的温度和气息。游魂的心中五味杂陈，在心中伫立了二十年的信念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动摇。
（不行，我必须送她走。）
虽然理智这样告诉他，但感性里的那份惋惜与不甘却在一片沉寂中不断膨胀。
二十年来，游魂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小艾还活着的时候，两个小鬼曾经一起吵过架，一起吃过饭，一起在夕阳下的街心公园里，为了谁能制霸爬架最高点互不相让……
（还有那天，如果没有她在，我就被淹死了。）
——你较什么劲啊！很危险的啊！
那天小艾是真的生气了。平时总是云淡风轻把游魂比下去，从来不把他恶作剧放在眼里的小艾，那天一边冲游魂哭着、骂着，胡乱捶打着他的后背。分不清脸上清澈的液体究竟是冰冷无情的河水，还是从她通红的眼中留出的泪水。
本来游魂想着等小艾过生日的时候正式向她道歉，说声谢谢。可是小艾生日那天参加聚会的人太多，游魂没有找到机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如此，于是道歉的计划只能一推再推，一年、两年、三年，结果直到小艾去世，在追悼会上游魂既没能向她说出“对不起”，也没对她说出“谢谢你”。
“这么快就查到了？”
整理好衣服的小艾飞到游魂身边，凑近电脑屏幕，查看上面的内容。虽然屏幕的亮光可以透过小艾的身体，但这种透光度在游魂眼中和没有一样。
“你躲开点儿。”游魂伸手赶她，可指尖直接穿过了小艾的身体，就和以前一样。
“什么啊，这篇论文不是你那个毕老师写的吗？”
“……啊，真的。”经她一提醒，游魂才把注意力从内容移到了署名上。
“哇……这写的都是什么啊，完全看不懂！”
“这就是那些粉末的成分。”游魂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刚刚在显微镜下拍到的图片比在论文中的图片旁边，“聚乙基甲羟苯丙酯，和我的镜片是同一系列的材料。”
“原来如此，怪不得它能让守护灵实体化！”小艾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啊，这类物质的分子结构可以改变粒子流的折射率，让我看不到守护灵，自然也可以通过改变粒子流的折射率让守护灵实体化。”
“那这样说来……于大叔的守护灵就是被人实体化以后偷走的咯？”
“笨蛋，怎么可能啊！”游魂反手一指，戳进了小艾的脑袋里，“无论是麒麟还是貔貅，那可是神兽。就算把它实体化，牵着一只神兽在路上走肯定会引起骚动的！”
“嘿嘿，说的也是呢～”小艾摸着憨笑了几声，然后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我们不是已经有嫌疑人的联系方式了嘛？干嘛不直接约他出来？”
“……”听到这个提案的瞬间游魂猛然一愣，不善与人和平相处的他被这个提案触到了盲区。
“怎么样？现在就动手吧！”看到游魂的表情，小艾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小嘴一咧，露出了往日里气得游魂牙根痒痒的得意的笑容，“啊～你应该也想不到这种方法吧？难为你了～”
“……肯定会遭怀疑的，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放心吧，借我手机用一下，很简单的。”游魂半推半就地从游魂手里拿过手机，开心地打开了一款游魂没怎么用过的社交软件，“你收拾屋子去吧，待会儿弄好了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