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放逐者是非常肮脏的,在木苏用此手段盗取方白兄妹的背包时,方白还勒令方芷不准靠近木苏。谁知才过没多久自己竟然也沦落到和木苏使用同种手段的地步,之前自己的嘲讽和鄙夷似乎穿越时空落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之间方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
好在方白本身并不太受这些包袱所羁绊,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高个子此时身上已经穿上了衣服,听到方白这句话,眉头一皱,随后急忙把上衣脱了,抓起一把泥土擦掉渗透衣服沾在身上的血,大声说道:“把血擦干净,他是放逐犯!”
此话一出周边几个人也是脸色大变,学着高个子从地上抓起泥土使劲擦拭身上的血迹。
高个子夺过旁边一人的火把,嚷道:“一起上,抓紧时间赶紧宰了他!”
方白护在小女孩前面,跟络腮胡已经交锋数次。这个大胡子身材魁梧,手臂上的力气仿佛用不完,每一次进攻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每一次进攻又都像是养精蓄锐后的第一次进攻。方白本可以躲避,但奈何小女孩就在他身后,实在躲无可躲。几番下来方白的刀口上已经添了好几个豁口,一把刀变得像是一把锯子。
此时方白背靠崖壁,正前面是络腮胡的猛烈进攻,两旁空门大开。高个子一声令下,左右两有两个人立即挥刀对着方白的太阳穴砍来。三面夹攻之下方白除非有三头六臂才能破解。
不过方白一直在留意两侧的情况,早有打算。在正对面的斧子劈下来时举刀格挡,不过身子却往下蹲去,好像被压得承受不住。两旁的人见此也拉长了砍刀的轨迹,照着下蹲的方白的头顶砍来。方白却突然撒手松开武器,拉着小女孩往左闪躲,同时一记侧踢踢向左侧那人的小腿。
左侧方的那人眼见方白往自己这边侧脚踢来,急忙调整身子,但方白这一脚实在出乎意料,还是被方白踢中小腿,身子往前扑到。方白顺势一只手握住左侧那人的手腕,抓着他的刀刺向右侧那人,而后扭转身子,另一只手五指张开,自下往上划了半个圆按在了左边那人的侧脸,用力一推,把他整个脑袋推向崖壁。
咚的一声,左侧那人的脑袋狠狠撞在崖壁上,天上的星星仿佛落到了他面前,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俯卧倒地,双手一松,刀子被方白接在手里,而小女孩也被方白拉扯得一屁股摔在那人背上。
络腮胡感到手下一轻,身子前扑过去,心里诧异无比。并非投降却临阵丢刀,这种打法闻所未闻。但他力气甚大,一只脚往前踏出,踩了个弓步,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此时方白刚刚把左侧那人的脑袋按在崖壁上,还没站起身,络腮胡斧子一转,斧刃对准方白的脖子横削而来。方白不仅不躲,反而挺刀刺向右侧那人,身子自然而然往络腮胡怀里冲去。
右边那人一刀劈空,身子前倾还未调整,转眼之前一把刀就向着自己刺来,他赶紧后退,撤出了大刀的攻击范围。
方白此时一只手握刀前伸,来不及回防,另一只手赤手空拳。
络腮胡见方白自己撞过来大喜过望。真要撞进了自己怀里,自己这一斧子固然要劈空,但只要马上扭转手腕,这斧子还不帮方白的脑袋搬个家?既然如此,受他一次撞击挨他一拳也受不了什么伤。于是他敞开胸怀一把搂住方白,生怕他跑了,同时调转斧头横向拉扯,意图把方白的脑袋割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调转方向,一个冰冷的触感就抵在了他左胸口心脏上。这个触感他当然知道,圈现在好像并不吝啬这玩意儿,他们自己也有不少,只是现在子弹被他挥霍光了。
这是枪!
“等……”
络腮胡大喊。
然而方白并没有给他机会,想也不想立即扣下扳机。
“砰!”
弹壳飞出,巨响震耳欲聋。
枪口的高压气体顺着弹孔在络腮胡体内炸开,子弹穿胸而过,两朵血花自络腮胡前胸后背两处绽放,方白的枪和手上都被溅满了血。
“啊,啊啊……”
络腮胡松开手,斧子叮铃铃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他不可思议地后退着,眼睛里满是惊恐,随后倒地,扬起一团灰尘。
方白收回刀,转身直刺向小女孩屁股下面的那人,刀子从那人后颈处穿透,那人声带被划伤,连声音也没有发出就魂归西天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最开始方白就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但此时实实在在重现脑内的模拟,仍是感到心惊肉跳,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这其中任何一个动作失误都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他了。
他拔出刀,血从刀尖滴下,他举起枪对准高个子,过度的神经亢奋让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小女孩脸色煞白,抬头看着这个不太高大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恶鬼,不敢再接近他。别说是她,其他几个杀人如麻的人看到刚刚那不过数秒的死斗,也是感到一阵阵寒意,他们经历过不少死战,更是明白其中的凶险所在,无一不觉得方白这人对死斗的理解极其深刻。既然是生死之战,那么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犹豫。尤其是右侧出刀的那人,更是一阵后怕。
高个子神情严肃,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但他向来凶残,睚眦必报,深觉得方白要是也睚眦必报,那现在不杀了他以后大家都别想睡好觉了。
“我说怎么那么大胆子,原来有家伙。”
高个子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这帮人仗着地势从不节约子弹,导致现在很多人根本没得火器用。为了节约子弹他也一直没有想要向方白动用枪械,何况方白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出过有枪的表现,所以高个子以为方白就是个带着冷兵器的家伙,居然是大意了。
高个子伸手到自己腰间拔出一把枪来,也是对准着方白。说:“别以为只有你有。”
方白说道:“你再不放我走,待会儿会过来什么怪物,我可管不着。”
高个子道:“你倒是还拎得清自己的处境。”
方白也清楚刚刚出其不意才巧妙得手,毕竟对方不知道自己有枪。现在什么底牌都打完了,先不说自己的枪法,就算打中高个子,其他几个人也肯定趁机蜂拥而上,何况对面埋伏的弓箭手也必然不能放自己出去。
高个子显然也不敢开枪,他惜命得很,就怕一枪没有干掉方白,被方白反手射中要害那就惨了。此时他恼怒不已,自己这边几个人居然只有自己还有枪,剩下的两三把都在那些弓箭手那边,子弹也剩余不多。
方白示意小女孩靠近点,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靠近。方白说道:“你不让我走我反正是个死,不如先干掉你拉一个垫背。”
高个子眯着眼凝视方白,方白毫不示弱。这场气势交锋一旦落入下风,再想鼓起气势怕是难了。双方动也不动,仿佛石化了。过了近半分钟后高个子才收手,让开了一个口,同时举起一只手,这是刚刚示意对面射手暂停攻击的手势。
“走。”
方白把刀别再腰上,举着枪带着小女孩一步步往山涧边下山的斜坡退去,砰砰连开两枪后抱起小女孩往斜坡中的林子径直钻了进去。
高个子从开始就没有挪动,在方白开枪前就躲进了大石头后面。
方白转身后他也立即开了两枪,但方白一转身就利用一棵树挡住了视线,两枪打空。
“追!”高个子跑到山涧边朝对面大喊:“下去和下面的人一起拦住他!”
方白一路向着山下逃窜,没有照明的他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在仅有的一条小道前进,想要钻进林子深处只怕更是危险,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方白自然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摆脱那帮人,只是那块裸岩上条件太不利了,对面有射手瞄准,而下面隐约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下面的人好像在守株待兔,上面的人也如影随形跟着过来了。
这个形势只能硬着头皮冲。
“他下来了,砍死他!”
五六个人围成个半圆把下山的路口堵住,明晃晃的刀和斧反射着火把的烈焰,每把武器都似乎变得火红。方白抱着小女孩抬头一看,这围追堵截的逆境之中他心里却不是很怕。他停下脚步,抱着小女孩和下面众人对峙。
“你下来!”
下面人举着刀斧大喊,但谁也没有冲上前去。
方白却拔出一支枪来,说:“让开。”
下面的声音陡然停歇,但不过多久又开始喧闹,有人大喊道:“你打死一个,其他人就能砍死你!”
“对,对。”
方白没有接话,他本以为这些人看到枪后就算不放自己走,也应该不会这么刚烈地拦着自己。谁知道这些人被打出了狂劲,有些悍不畏死。他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一时的舒坦有些忘乎所以,但方白刚刚那一闹,反而把他们亡命天涯的凶狠劲重新激发出来了。
前狼后虎,两头堵杀,夜风萧瑟,已是死境。
“你们看,他怕了!”
下面的人哄闹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人喊出这句话来。
立即就有人附和说道:“对,他怕了,我们上!”
方白欲要开枪,突然小女孩大喊道:“姐姐!”
“啊——”
那帮人后面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影嘶喊着往他们身上扑过去,众人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是之前在洞穴里玷污过的女人。她就是被高个子丢下山涧的那个人。高个子把她丢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之前方白推人地方,这个女人好巧落在那人身上,居然没有当场摔死。
这些男人急着搜寻方白,也没有注意这个女人的尸体。这时她突然窜出来,跳到一个人背上同时双手搂着另外一个人,同时牵制住了两个人,包围的圈子空了个缝隙出来。
“走啊!”她声音嘶哑。
方白看到她那恐怖的样子,心里有些敬畏,抱着小女孩立即就跑。另外几个人赶紧追了上去。
“啊,这该死的娘们!”
被她趴在背上的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有如摔打稻穗一般把她重重摔在地上。砰一声闷响,女人哼哼几声,在地上扭动,很快把地面的枯枝焦叶染成红色。
“姐姐,姐姐!”小女孩趴在方白肩上亲眼目睹这一幕,大声地哭喊。
女人微微抬起头,看着小女孩,似乎是想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剧痛让她的表情又变得痛苦扭曲。
“去死,去死,去死!”
那人见她还没死透,又连踩几脚把女人的稍微抬起的头踩回地面。
“姐姐!”小女孩哭喊着看着姐姐死在那人脚下,一直在用力挣扎,试图摆脱方白的怀抱。
即使方白自认为自己足够无视别人的性命,但如此的残暴行径也让他有些惊悚,这不得不让他联想到自己父母的死,那场大火,母亲伸出的手,父亲的话,以及那两个想忘记却时时出现在梦里的人。
恐惧感袭上心头,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方白停住脚步,前面站了两个人。是从没见过的面孔,想来就是一直躲在暗处射箭的家伙。后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高个子那帮人也到了。
那两个人开口道:“你逃不掉了。”
一场硬实力的恶战在所难免。
此时,一声刺耳的破空声自远而来,众人只感到身体仿佛都要被这巨响震散了。方白作为放逐者,第一次迎来了被自己吸引而来的怪物。
众人抬头一看,天上盘旋着一只翼展足有十四五米的巨鹰。
三十多里地外一支小队正在休息。他们身上装备精良,比之之前方白遇到那批器组成员不差多少,帐篷旁边是两辆车,和当初埋葬方白的那个车完全一样。四个照明灯非常明亮,把架起的锅里的肉照的一清二楚,热气腾腾往上冒,香味四溢。肉汤锅周围聚集了五个人,一脸笑意。
一个人搓搓手正准备伸筷子,突然被一个极其巨大的声音震慑,四个照明灯灭了两个,锅里的汤已经没有在沸腾,但这声巨响让汤水又重新冒泡。五个人同时抬头,帐篷里也钻出五个人往天上看去。
一只灰色巨鹰如陨石般飞掠而过,且其硕大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是巨鹰飞过之后声音才传来的,这只巨鹰的飞行速度已经超过音速太多。
它飞行的轨道上比较高的树树梢陡然焦枯,这是那只巨鹰摩擦大气产生的热浪转瞬点燃了树梢,但随之而来的狂风又将火焰熄灭。可奇怪的是这么高的热量,那只巨鹰居然没有被点燃,即使是陨石也会燃烧,而这块“陨石”并不会。
五个人的笑容像变脸似的消失,准备伸筷子的那人筷子都掉地上了。他们有些张大了嘴,有些捂住了嘴。
帐篷里的一个眼镜仔扶了扶镜片被震裂的眼镜,骂道:“该死的,这个祖宗怎么醒了。”
伸筷子那人立即掏出通讯仪,却发现已经坏掉了,问道:“你们的通讯仪能用吗?”
众人都拿出自己的通讯仪,却发现没一个能用的。帐篷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单马尾女生说道:“这家伙自带干扰,估计都没用了。”
她旁边另一个女生钻出帐篷,用力甩了甩通讯仪,说:“早知道带工组通讯仪了。”
眼镜仔也钻出了帐篷整理好装备,道:“谁知道会遇到这个家伙,我早说过,要在这怪物那边做好预警,那帮家伙就是舍不得钱!”
伸筷子那人当机立断,道:“小菲,你和老袁一起回去通知上面,剩下的人,跟我去拦住它。”
“是!”
几个人急忙钻出帐篷,迅速而干练地收拾了一下。
马尾女孩和眼镜仔与剩余八人道别:“你们小心点。”
这个玩意儿他们十个人有三四个人没有亲眼见过,只是资料上有记载:
“翼型怪物——编号335,速度极快,破坏力强,有如带翅的陨星,故此被称为‘羽星’。”
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性站在市区没有倒塌的高楼上,远远听到那声破空之声。扭头问她旁边另一名女性:“怎么没有过来?”
那名女性刚刚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提着一支狙击炮,说道:“不,肯定是打中了,真是奇怪,红提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让它去闹吧,反正过来了我们也只是准备逃。”
红提和惠站在楼顶,高处的风好像很大,吹得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月夜下的她们借助夜用望远镜眺望着那块裸岩。
两人站了一会儿,红提突然问:“惠,如果我说过去看看,你能对付它吗?”
惠思考了一下,说:“如果在河南圈这边,拼了命应该可以断它一边翅膀,如果在总部,我能要它的命。”
红提道:“那看来会给圈带来很大的麻烦了。”
惠斩钉截铁地说:“不,河南圈也有不少武器。”
“可是河南圈没有惠啊。” 红提笑道,露出两个酒窝。
羽星长啸一声,尖锐的鸣叫像是猎食者的自豪,它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形,对于猎物有着比之猛虎还强大数十倍的自信。
方白抬起头,虽说要玩个大的,但这似乎有点大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