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优美的蔓肢摆脱了碍事的衣物,康概大方地展现其勾人心魄的魅力,每一寸肌肤都像奶油般细滑柔嫩,吹弹可破,长及腰际的金发在油灯昏沉的光线下令人联想到黄昏。
看着眼前美丽非常的尤物,威尔转动手臂,一瓢冷水从眼前的女孩头顶浇淋下来。
他在为伊耶芙特洗澡。伊耶芙特脱光衣服站在一个大木盆里,他则从水桶里舀水往她身上倒,这已经是第七下了。即使眼前的女孩一丝不挂,威尔也没有任何不适,毕竟她只是个小孩,况且伊耶芙特的裸体对他早已不算什么秘密——每天,她都会要求威尔帮她洗浴。
水珠从伊耶芙特靓丽的金发,落至皙白的脖颈,经过优美的锁骨,滑下平坦的胸部。清水虽冷,但对伊耶芙特来说并不难以忍耐,因为天气还算暖和,还因为她特殊的身份。猎魂人不仅拥有异能,他们的各种身体机能都远超人类。
简单的冲洗完成,威尔放下水瓢,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帮伊耶芙特擦净身上的水分。当她茂密的头发终于不再滴水后,他坐在床边,用一把精致的木梳梳理她灿烂的金发。
威尔每天早晚都帮她整理头发,因此十分熟练。
“仆从,”伊耶芙特开口道,从威尔的方向看不见她的表情。“汝觉得,她还会来找咱们吗?”
“应该不会,”不用问也知道“她”指的是谁。“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
“也是。”伊耶芙特淡淡说道。
油灯摇曳的橙光下,两人单薄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墙上,在周围深沉的黑暗中不断挣扎。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木梳划过头发的沙沙声,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着,渐渐地,像取代了全世界的嘈杂,只换来这一片宁静。
“那个面饼如何?”威尔突然开口,打破静谧的氛围。
“很甜。”
“我就知道。”
两人都轻笑出声。
威尔已经很久没碰过人类的食物了,几乎忘记了味道。猎魂人只能靠猎食灵魂活着,普通食物无论下肚多少,都没有一丝一毫满足感。自从变成猎魂人开始,他们就陷入了名为饥饿的深渊,无论吞噬多少灵魂都是杯水车薪,深渊永远无法填满。最多,只能稍微缓解。
这是一种酷刑,尤其对于威尔与伊耶芙特。他们每日都穿梭于令人垂涎的食物中间,却必须忍耐大快朵颐的冲动,被极度的饥饿不断折磨。
威尔不清楚这样的刑罚能否洗净身上的罪孽,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承受。
猎魂人要做的只有杀人,夺取性命的同时,他们也吞噬了灵魂。威尔要做的则是杀光猎魂人,一个不剩。这个世界上,他痛恨的事物不多,猎魂人能排第二。
当然,不包括一些例外,比如眼前在威尔娴熟的手法下,显得非常舒服的伊耶芙特。
“这次咱们停留多久呢?”伊耶芙特问。
“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猎魂人多,我们就多待一阵。”威尔为她梳好了头发,开始往上面抹蔷薇制成的精油——这是相当名贵的东西,但伊耶芙特视她的头发如命,威尔只好狠下心弄来了贵族都不一定会用的这玩意,并且买回来就后悔了——拇指大小的一瓶,却够他喝遍随便哪个庄园的好酒!
威尔本来是个还算富裕的商人,但自从遇到伊耶芙特,他的积蓄就越来越少,直到现在这幅落魄样子。
“但王都的圣殿骑士数量可能很多,所以也说不定。”威尔感受着伊耶芙特涂上精油后更加顺滑的头发,以及扑鼻的阵阵清香,突然有点好奇,女人都愿意为外貌花这么大的力气吗?还是说只有伊耶芙特是例外?虽说她花的是他的力气。
终于,伊耶芙特头发的保养工作完成了。她将飘逸的头发绕在手指上,轻嗅几下,露出满意的笑容。
“干得不错,仆从。”她重新穿上衣服,在威尔面前转了一圈。他呆呆地看着伊耶芙特,感觉不出什么变化,他不懂花这么大力气的意义何在。
“高兴点。”伊耶芙特抬起没什么肉的胸脯,扬起脑袋。“吾可是赐予了汝触碰吾的头发这一至高无上的权利。”
“如果可以,真想把这麻烦又昂贵的权利让给别人。”威尔叹了口气,他觉得【仆从】这个名字真是叫对了。
“别人可没资格。”伊耶芙特走到威尔跟前,手指戳了戳他的前胸。“那件衬衣给吾。”
她指的是那件被匕首戳了个洞的衬衣,威尔随便洗了洗就扔在了角落里。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便交给了她。
伊耶芙特坐在靠近油灯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枚穿了线的针头,一边用极其笨拙的手法缝补衬衣上的窟窿,一边嘟嘟囔囔:“唔......真是,既富挑战性,又有趣的游戏,打发时间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从她不断吮吸刺破手指的情况看,也许并没有她口中那么有趣。伊耶芙特经常会帮威尔做些诸如此类的事情,他问过理由,回答是她——【闇冥之主】对人类的这些活动很感兴趣,所以想亲自尝试。
事实上,威尔自己动手比伊耶芙特快一千倍,质量也好一千倍,而且他不会弄破手指。但他还是允许了她的任性,因为曾有一次,威尔自己缝好了衣服,结果那一整天伊耶芙特都变得非常不安和小心翼翼,做什么都先看他的脸色。从那以后,威尔就没有自己缝过衣服。
如果伊耶芙特放下高傲的架子,她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现在也不赖。看着她认真又苦恼的样子,威尔想。
“完成啦!”伊耶芙特开心地举起了缝得乱七八糟的衬衣,脸上飘起两朵红花。但她随即注意到威尔的视线,似乎又发现自己和平日的形象不符,于是轻咳一声,视线偏向一边。“怎、怎么样?”
威尔露出微笑。
“非常好。”
***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于床上,像结了一层细细的白霜。不远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伊耶芙特已经熟睡。
威尔看着她又细又长的睫毛,心想,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们相遇才不过两年,但彼此已是不可割舍的关系。当然,伊耶芙特是个好孩子,而且很可爱,但他觉得不止如此。他想起了白天买果酱时温妮说过的话,说他们像兄妹。
或许,就是如此吧。
威尔收回视线。他坐在冰冷坚硬的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怀表。那是一只相当精美的怀表,镂空的表盘造型优美大方,几根细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白银的表盖上以极为精巧的技艺镌刻着复杂且优美的花纹,中间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猎鹰。
在艾鲁比努斯王国,女性送给男性的礼物大多都是怀表,这是一种传统。表盖上镌刻的事物,则代表女性希望男性具有的品质。
送这只怀表的人,一定希望它的主人像猎鹰般勇猛无畏,展翅高飞。
但威尔的双翅已经折断,他只能匍匐在肮脏的地上,卑微地活着。
他亲自折断了自己的双翅。
银色的月光下,怀表更增一丝虚幻的美感。威尔始终盯着手中的怀表,仿佛那就是他的生命。
异能使他无法死去,但有时,活着也是一种酷刑。
活着,便是赎罪。
夜已深,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