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天一样,我都是按照同一时间来到这里,明明不想再来看望她了,内心却总是放不下,也许是因为我太过闲了。
再一次来到这条路,我将自行车停在小车棚,来到这所不想再来第二遍的地方,医院。
向柜台护士打了声招呼后,我便乘上了电梯,来到了三楼走廊。还是那股给人冷清的气氛,没有一丝丝生活气息。
再一次碰面的病房,门依旧是半开着的。
这次我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便发现窗户是半开着的,斜阳照射进来,将这惨白的病房染上橘黄色。风吹进来了,有点温暖。她站在窗边凝望着天空,背影沐浴在夕阳之下,披肩散发在光芒与微风中璀璨摇曳,像是在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眼前的景象,我看入迷了,简直美的像一幅画。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的气息,她转身看到了愣在门口的我。
我莫名的感到心慌,她那双黑夜星空般的大眼睛正看着我。
毫无一丝闪躲的目光,非常直率地看着我。仿佛在说「终于等到你来了」
她脸上泛起了微笑。
“你终于来了。”
*
两人坐在床边上,共同沐浴在夕阳之下。
她依旧挂着笑容,看上去像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所谓的「清纯动人」这一词就是来形容眼前这个少女吧。
“你叫什么名字?”
“李希然,你叫林若雨对吧?”
她点了头,看向了床柜上的水果篮,还有一台合闭的笔记本。我顺着视线也看过去,结果发现篮子里的水果一颗没少,甚至连上面覆盖着一层保鲜膜都没撕掉。
她回头冲着我傻笑,清纯的不要太过分。
“谢谢你第二次来看望我。”
“嗯,不用谢。”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上次来看望的人就是我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或者该找些什么话题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床柜上的水果篮,借此机会说。
“我帮你削个苹果吃吧,不然很快就会烂掉了。”
“谢谢啦,本来就是想等你过来一起吃的哦。”
诶?是吗?心里有点开心。
我来到护士柜台前,向护士小姐借了把水果刀。
回到病房,我坐在林若雨身边安静地削着苹果皮,却总感觉她的视线一直朝我这里看。可能是心理暗示,但就是这种说不出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为了打破这一份尴尬的安静,我边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边问。
“林若雨,你想回到高中吗?”
“诶?为什么这么问?”
“嗯,那你知道你自己还能活多久吗?”
我本以为她会避开这个问题,结果却把这个问题回抛给了我。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呢?”
我沉默了一小会。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不过让这么个美少女突然死去,神明也是不太愿意吧?
“说不准呢。”
我给出了迷茫的回答。
“呐,削好了。”
她脸上还是挂着不退的笑容,原来不是我的心里暗示,她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看着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林若雨迷之一笑,完全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突然向我问道。
“呐,李希然同学,学校里有女孩喜欢着你吗?”
我愣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没有。”
我语气低落,像是对某一事物失去了信心。
这可真是令我心痛的问答。
喜欢与被喜欢,对我来说,自身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被一个人喜欢上又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这样啊。”
林若雨眼神里透露着「好可惜诶」的目光,我疑惑的皱着眉头。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啊!」轻叫一声,反应过来,然后说。
“我总感觉,你在学校里应该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吧。结果你告诉我,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过你,我感到很意外。”
刚才她的五官哪里表现出意外的样子?我根本没看出来,明明在告诉我「好可惜诶」的语气。
“不好意思,如你想的恰好相反,我在学校里像是被诅咒一般,完全没有异性缘。”
我选择自爆,这是迟早都要必须承认的事实,我没有被任何一名陌生女孩喜欢过。当然,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名女孩。
这算不上是一种成就,而是一种侮辱。
“李希然同学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啦,为什么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上你呢?”
“因为我长的不帅!”
我直接说出了自己多年以来不受异性缘欢迎的严重问题。没错!就是因为长得不帅!
这是一个看经济看颜值的时代,没钱至少颜值还在,依然能靠脸吃饭。没钱没脸活得难堪,像我现在就是处于底层生活,没钱没脸还独自住在这座城市,人生的道路上,在这里已经塌陷。
林若雨在这时端详起我的脸,很平淡地说。
“的确,长得很一般。”
我都自爆了,她还尽往我伤口上撒盐。
紧接着,她像是在为我找出自身原因。
“主要是你表情一直不变哦,从刚才到现在,你的表情就没有变过,给人看上去就是一直「懒懒散散」的样子。”
我无言以对,她仅看着别人的脸就能分辨出是什么样的性格。还是说,我自身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明显的感觉。
“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拥有异性缘?”
“像我这样保持微笑就好啦!”
她在斜阳下对着我嫣然一笑。
“不会。”
“诶?你连微笑都不会吗?”
我立马否定,林若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这样,想笑就笑吗?”
明明患有心脏疾病,随时死掉对她来说是必不可然,却站在我的面前绽放微笑,不是所有人的心灵都会像她这样开朗,结果她说。
“微笑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现在就笑给你看。”
林若雨顿时瞪起了大眼,满脸期待着我的笑容。
为了证明给她看,微笑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我眼神下垂,咧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看出来,就是在微笑。结果她看到我的微笑后,委婉道。
“李希然同学,你这是苦笑哦。”
“诶?我这不算微笑吗?”
“完全不是哦。”
“我平常都是这么笑的……”
林若雨无奈地笑了,对于我的微笑也算是认知到了,我也无话可说。
微笑对我来说,就如我的人生一样迷茫。明明就是咧嘴一笑,眼神再抹上一丝情感,这对我来说就是微笑。
林若雨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我面前保持微笑呢?明明患有心脏病,这时候就该面临着死去,为什么要保持微笑呢?笑给谁看呢?
算了,我不想去了解。
为了避开关于我的话题,我再想借此机会,看向床柜上的笔记本。
这么说来,我两次来到这里,都看到笔记本是合闭着的,她是用来干嘛的呢?我直接问起。
“对了,你这笔记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因为我两次过来,都没看到你使用过。”
“啊,你说这个笔记本啊......”
提到笔记本,便看见林若雨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感觉这个笔记本就这样放在这里许久没用过一样。
“你想看吗?”
“嗯,可以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将笔记本放在我的手上,脸上带着十分复杂的表情。
“可以哦。”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气馁,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和刚才状态完全不同,像是隐隐作痛的笑容。
我莫名的咽了口水,滋润着干涸的咽喉,抱着难以琢磨的心情带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显示出加载界面,随后就看到桌面非常的整洁,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是女孩子使用的电脑。
“嗯,桌面上有一个文件。”
林若雨的神情在这时看起来像是带着什么遗憾。
我索性将文件打开一看,便发现是十几篇文章。也没想着去看,而是在意地问起。
“这些是什么?”
她的面容在这时变得复杂不安,语气低落。
“我写的小说......”
“诶?小说?”
“嗯,李希然同学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何止是不可思议,向她这种开朗性格的女孩,竟然会以写小说来度过自己剩余的时间,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为什么想到要写小说呢?”
我平淡地问道,林若雨却很平静地说。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什么也做不了。”
她这么一说,我也大概理解了。的确,每个人在临死前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你就想着靠写作来度过自己最后的时间吗?”
“你说对了一半哦。”
“......”
林若雨突然摆出一副很神秘样子,令我产生一丝动摇,我很想知道她除了写作还想做些什么事情。她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出。
“我想将这部作品完结,然后尝试着去投稿。”
“......”
“我想去投稿。”
“我听到了,你不用说第二遍啊。”
脑子突然变得好乱,我尝试的理一下思绪。
“那你能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呢?”
“你可以看看哦。”
“……”
我脸上尽是写满了「好麻烦啊……」,但还是把目光回到屏幕上,带着「很麻烦」的心情,默默地看起。
过了许久,我居然被林若雨的小说完全吸引了。本来刚看前两篇的时候,每一章大约五千字左右,看久了有点睡眠的感觉。但看到后面几章,小说剧情渐渐地变得有趣起来,感觉自己就处在小说世界里一样。
这是一部校园恋爱小说,故事背景发生在我现在所就读的学校,天希高中。而天希高中里就有着这么两个人,男女主两人都患有自闭症,他们俩渴望能得到属于ta的喜欢。在某一天的下午,两人第一次相遇,因都患有自闭症,很快就得到了互相理解,并成为了恋人关系,开启了属于两人的校园恋爱生活。
“我小说写得怎么样?”
“太有趣了!简直太有趣了!”
发自内心的夸赞,这部校园恋爱喜剧的小说,竟是一名患有心脏病的少女创作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
我看的入迷了,才发现刚才林若雨是在对我说话,我从中反应过来,目光不舍从屏幕上别开,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小说。”
她嘻嘻地笑着,像是得到了满足,然后笑着说。
“但是,我没有办法将这部小说完结哦。”
我愣了一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对......毕竟你的时间不多了......”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有些失落。
“所以你才问我有没有女孩喜欢,对吗?”
林若雨笑着点头。
我低下头,内心发出「这样啊……」的沉重心情。
虽然我不太懂林若雨为什么会在最后的时间里,选择写起了小说。毕竟人死前都有自己想做的事。男女主的自闭症,被她完美的表达出来,甚至明说了,这就是为自闭症患者而创作的一部小说。在阅读中,我仿佛进入了身临其境般的感觉,我与这部小说已经产生了共鸣。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内心莫名的压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林若雨就坐在我的身边,明明就坐在我的身边,她就这样活生生的坐在我的身边,脸上挂着清纯的笑容。但我的内心莫名感到压抑,莫名感到沉重。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的小说将会带着遗憾得不到想要的结局……
我想帮助她,大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大脑下定了决心。
“林若雨同学!”
“怎么了?”
我的声音异常的响亮,令我自己都有些吃惊,这并不是我平时的风格。她有些被吓到,吃惊的凝视着我。
我坐起身,无法躲开这双眼睛。
心脏有些躁动,尽管如此,我还是……
“林若雨同学,你的故事,请由我来为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