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你成绩好，考古学满分，平时不听课也就算了，请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上课！”数学老师用三角板轻轻地敲击黑板，略带恼怒地说道，“要是还有第三次，这节课你就去办公室慢慢喝你枸杞水吧！”
“十几岁的小孩，也开始学网上那些人保温杯泡枸杞，真是的……”老师小声念叨着，拿起枸杞水润了润喉咙之后继续上课。
苏夜将窗户擦干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同桌”白音依旧在盯着自己看，而且她很直接地转过身，完全不看黑板，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苏夜身上，恬静可爱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苏夜却从里面感受到“浅浅的笑意”。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苏夜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小声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你刚才说的……培养感情，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在期待，啊……当然了，我不是说不期待和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朋友，只是，呃……就是那个，觉得有些突然，毕竟我们昨天才刚见面……”
“对了，你说要找的那个东西找到了吗？还有……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想到转来芽憧中学，抱歉，突然问那么多问题，我只是有些好奇，没别的意思……”
说完，苏夜急忙低头看笔记，以此来掩饰自己脸红的尴尬事实。
白音端坐在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公主，“分析中……我来自地球，其余信息保密，当前任务是和你培养感情。”
这……难道就是中二病少女？比起离奇的事件，苏夜更愿意相信这只是白音单纯的幻想，但跟随父母在AT考古的经历，加上最近频频发生的隐秘事件，让苏夜对这方面有些敏感。
联想到某些事件，苏夜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严肃起来，“请问，你刚才说的‘分析中’是什么？”
“是程序……”
忽然间，白音的呆毛立了起来，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她想起船长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在人类面前暴露她是人形斩舰刀的事实，但如果是这种时候，正常的女高中生会怎么回答？
资料库中并没有相应的数据，远程通讯向船长求援？
不行不行！已经答应过船长，要依靠自己的程序适应各种突发状况，转换思维，既然无法正常回答，就想办法让他不再追问。
数据库中，女高中生最容易让人安静下来的话应该是……
在苏夜眼中，端坐在椅子上的白音忽然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盯着自己，却无法从里面读出任何情绪，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情绪！
“你……你要干什么？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白音上前一步，抓住苏夜的双手搭在胸前，微微俯下身子，黑色的长发垂下拂过对方的脸颊，“我喜欢你。”
“诶？诶！诶……”
哪怕是白音用毫无感情地棒读式语气说出这种话，还是给苏夜带来不小的冲击，如此可爱的美少女和自己表白，苏夜在震惊之下也只能发出语气不同的三个音节。
“苏夜！”
接二连三的“捣乱”终于让老师忍不住了，“去走廊罚站！”
这明明是……
苏夜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反驳，默默地拿起笔记往教室外面走去，可是他前脚刚走，白音就无视全班人的目光跟了出去，安静地站在苏夜身边。
两人就像是被老师教训的情侣一般，背靠着走廊的玻璃窗，外面还不断传来树叶的沙沙声，苏夜偷偷地看了白音一眼，发现美少女依旧盯着他看。
苏夜露出苦恼的神色，“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开玩笑？分析中……指用幽默、轻松的方式去逗弄别人，幽默……我一直被说成是太严肃的人，”白音向苏夜鞠躬道，“请你教我幽默的方式，另外，请和我培养感情。”
“啊，这……”苏夜实在搞不懂白音的想法，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或许是个外星人，但即便如此，作为常年没有同龄朋友的苏夜来说，白音，嗯……稍微交个朋友应该没问题吧？
白音安静地看着苏夜，发现地球人的眼神总是变化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既没有产生敌意，也没有同伴所拥有的关怀，所以……这样算是完成船长的任务吗？
“呼……”
苏夜闭上双眼，用尽全力的深呼吸，似乎是要把某种情绪都吐出来，接着他用很严肃的表情看向白音的眼眸，“抱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失望……”
“你说要和我培养感情，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这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陌生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从朋友开始吧？我是个很差劲的人，从小时候起就没有朋友，而我把这些归咎于所谓的环境……”
“但事实上，是因为我糟糕的性格才导致自己不知该如何与他人相处，不想着改进而是选择逃避到某个角落，面对别人的质疑或者关心，也仅仅是露出所谓的礼貌性的微笑，但哪怕是我这样的人，我也不愿意轻易地就答应你的请求……”
苏夜伸出右手，尽管他一下子说了很多话，但手臂还是因为紧张的情绪而微弱地颤抖着，“如果不是因为任务或者程序，而是真心想要成为朋友的话，乐意之至！”
正常人面对“突然向你表白还要培养感情的美少女”，第一反应当然是欣喜，但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恶作剧，苏夜也想过，尤其是他这种被人谣传为“强迫姐姐帮自己找女友”的怪人，被恶作剧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
哪怕是昨天白音做了过分的事情，哪怕是刚转学的第一天就和自己闹出那么大的笑话，苏夜除了无奈之外，没有感到任何恼怒的情绪。
或许是恶作剧吧，不过苏夜想试试看，虽然我不是为了出丑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但我这辈子出丑的次数还少吗？早就无所谓啦！
“谢……谢谢你！”
白音的呆毛忽然弯成一道圆弧，伸出纤细的手指和苏夜轻轻地点了一下，然后像是在逃避什么，往走廊另一头跑去。
“诶？等等，还没下课呢！”
苏夜刚伸出手，白音早已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她这是答应的意思吗？苏夜轻轻地摇头，一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羞耻心都要炸裂了！
白音跑过长廊的拐角之后，右手按住楼梯扶手，身体前倾跃起，灵巧地穿过楼道内的窗户，从七八米高的教学楼落下。
“砰……”
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白音毫发无损地落到地面上，趁没人发现之际，快速钻入樱花林中，倚靠在弯曲的树干上，胸膛快速起伏，“分析中……情感子模块即将进入过载状态……”
白音微微蹙起眉头，模块过载让她的程序产生“痛苦”的感觉，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只知道是船长把自己从恒星残骸中带出来，体内的许多模块都是在那之后额外搭载的，尤其是情感子模块。
根据船长的说法，白音的原型是无法兼容情感子模块的，因此，如果白音想要理解复杂的情感，就必须经过比其他斩舰刀周期更长，更困难的学习。
从恒星残骸的沉睡中苏醒开始，白音就感觉自己和其他斩舰刀有很大差别，她无法完全调用自己体内的所有模块，而且很容易陷入过载状态。
其他的人形斩舰刀都有名为“操控者”的搭档，但白音总是没由来地厌恶所谓的搭档，就像是某种根植于程序的本能，除此之外，她的战斗力也远低于平均水平，白音问过船长，自己到底是不是星野联盟的次品。
但船长总是回答：“不，黑白道化是最强的斩舰刀之一，但你必须完善自己的模块，包括那个被认为最没用的情感子模块，因为这是你和搭档完美契合的条件，在遇见他之前，请好好适应喵。”
白音讨厌拥有操控者，但既然是船长说的话，那一定没错……
“超载中……”
白音抚着额头，无力地趴在山樱下，桃红色的花瓣缓缓飘下，落在她身上，白音不得不暂时关闭其他模块来腾出更多的算力去分析苏夜的话。
并不是对这个地球人产生了奇怪的情愫，只是……对他所说的话，无法理解。
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明明带着浓烈的期待，却又暗含着恐惧，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白音无法理解，她觉得有些难受，不是来自程序的模拟痛觉。
呼吸……
白音感觉自己像是无法呼吸的人类，但又并非是生理性的窒息，而是一种……“心脏”刺痛，然后是不正常的跳动，似乎是从内心深处而产生的，无法呼吸的幻觉。
可是，人形斩舰刀不需要呼吸，为什么会……
恍惚之中，白音好像意识到，这种感觉，是苏夜在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内心所存在的情绪，无法理解，却又切实地在程序中模拟着。
“分析中……分析失败……”
情感子模块的过载状态结束，白音从草地上爬起来，茫然地望着周围，和其他人类不同，那个叫做苏夜的人，似乎是特殊的。
白音捏起落到肩膀上的樱花，如果是平时，她会毫不在意地扔到地上，但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阻碍程序实施这样的动作，很奇怪地，白音开始欣赏花瓣里面的纹路，由不同颜色的细胞构成，比绝大多数机械还要精密的有机生命形态。
不对……
白音微微摇头，有机生命的构造，并不比她们这样的半机械生命体更加精密，但是有机生物拥有独特的试错和纠错系统，哪怕是发生“故障”，他们也能很快地适应并做出修正，而不像自己那样，傻乎乎地一直分析，却得不出结论。
白音将花瓣放到树枝之间，往芽憧镇的街道走去，现在必须要去调查行星罪犯的踪迹，哪怕是第一次对除了行星罪犯之外的东西产生好奇，情感子模块不断催促自己去更多地接触苏夜，白音也必须以任务为最高优先级，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让任何罪犯有可乘之机！
更何况，躲在暗处的行星罪犯，似乎也在监视着苏夜，必须赶在对方发起袭击之前进行缉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