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铜锣声响彻了天师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刘易斯从正殿赶出来向着台阶下一望,便见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天师弟子们欢呼叫喊着,左右绕过正殿基座向比武场的方向涌去。
那场面简直如同防空警报下的市民冲向防空洞一般壮观。
“这……”刘易斯看向月瑶,月瑶只是习以为常地耸耸肩,然后转将视线投向了哲香。哲香一脸不乐意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度将刘易斯绑架在肩上。
两人一跃而起,借着正殿的高度,用那反牛顿的轻功滑翔着跳向了比武场的方向。
到达比武场时,回廊间已经是人山人海,观景阁楼的底层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即便是月瑶等人,也要张王二人推人开道,才将三人导引至只有贵宾才能进入的阁楼二楼。
月瑶选好了二楼正对比武场的雅座——两张中间有茶几的太师椅——负责打理阁楼的仆人便连忙补上了一张凳子,并在茶几上摆好了水果和茶。
月瑶并不急着落座,而是走到了观景台栏杆边向下观望,刘易斯和哲香连忙跟上。
只见一名身高一米八的天洲健儿屹立于擂台之上,赤发黑瞳,齿皓唇红,身形健美;不留发髻而梳着一头短小精悍的寸发,略有痞气的同时也充斥着干练;身穿有些破败的镶红边白布衣,脚踏乌黑战靴。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锐利之气。手中高举一把玄铁铸造的漆黑宝剑,刀刃锃白——与哲香的关刀同质。他大声高喊:“谁敢来与我一战!”
“好一个英俊青年!”即便是拥有男性灵魂的刘易斯也忍不住赞叹道——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士若是扔到长期缺帅哥的女校科斯穆……想象一下把鸡腿扔进食人鱼池塘的情景吧。
刘易斯忍不住对月瑶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我想写一部武侠小说,我一定会选这个人为主角。”
“没毛病。”月瑶挑眉同意道。
刘易斯继续观望,绕过这位青年,可以看到他身后正南的那一排回廊上,簇拥着许许多多衣衫褴褛、并非纳捐弟子的人。有些面露贼光,有些面带狠色,恐怕是些盗匪乞丐之徒,这些人高声喊叫着:“老大加油!老大加油!”为这位青年鼓劲——这些人恐怕是青年的追随者吧。但为什么是这些人呢……
看到月瑶在观景台露面,青年便举剑相指:“诺大一个天师门,都是些什么懦夫!我在这里苦等半个时辰,却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就是这里的掌门吗!还不快下来与我一战!”
“踢馆者何人?”月瑶一脸高傲地问道——就如刚入门时吓唬刘易斯一般。
“在下随良!站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年将宝剑狠狠插入地面,大声应答。刘易斯感到自己的肝隐隐作痛:“哦!我亲爱的地板啊!”
反倒是月瑶毫不在意,问向王师兄:“有任何信息吗?”
王连忙上前作揖,悄声应答:“禀师母,此人功夫了得,在此之前已经将我门分部尽数击败;每击败一座分部,都会带着众小弟狠吃一顿,还会从门中讨取一件名贵金器做战利品。只是水国梅、海二地都未有姓随名良的武人,这人恐怕是外邦剑客或乡间勇者。”
月瑶皱着眉头责问:“那为什么没人敢上前一战?”
张也作揖回答道:“分部师兄曾与我交谈,这随良确实功夫了得,不可小觑。其做风又有贼徒枭首之派,此乃天师门总部,若是轻易应战,输给此人恐是有伤我门名望。”
就在月瑶即将大骂二人无能、呼之欲出时,却只听:“够了!我来教训这个无耻狂徒。”刘易斯回头一看,便只见已经忍了很久的哲香抬起右手——无名暗钺应召飞来。接住。然后用左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一张粗眉枣红脸的脸谱面具便挂在了她的脸上。备好武器,掩盖了身份,哲香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终于来应战了吗?报上名来!”随良改变了剑指的方向。
“无名弟子罢了。”哲香轻声说道。
随良并不在意是不是挑战强者,只对胜利的结果颇为在意:“哼,无名弟子都派上来了吗?天师门真是没人了!那我就全当是你们白给了罢!”
“完了。他完了。”刘易斯不由的可怜起这位年轻的挑战者来。这位名为随良的勇者,完全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当那股灭国的绝望之力施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是否还能正常地面对往后的人生。想到这,一股恻隐的惆怅盘绕在了刘易斯心头。
月瑶在左侧落座,并请刘易斯在右侧的太师椅坐下,一同观看比赛。刘易斯坐上了太师椅后,注意力便全部落在了比武场上,殊不知月瑶悄然拿取了果盘中的一只黄绿色,状如鸭梨,皮似黄李的水果,用仆人递来的陶瓷小刀轻轻地削了起来。
随着铜锣“铛”地响起,五局三胜的比武开赛了。二人各自积聚灵气为自己铸造灵气护体:随良深吸一口气,刘易斯便能够观察到由于空气密度变化,改变了折光率,随良的身体也变得模糊了一些;而哲香深吸一口气——
一阵疾风便从刘易斯脑后刮过,方圆百米的空气便向着全场的最低气压点——哲香的身体奔涌而去;强烈的压差几乎连刘易斯肺中的空气也要夺去。这感觉几乎就像一颗云爆弹在远处爆炸一般,而这才仅仅是哲香为了积聚灵气甲而进行的起始动作而已。
“五百灵气指数。嗯。五百灵气指数。”刘易斯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哲香的战斗力与“数据”之间的联系。
哲香积聚灵气让随良也不由得哽咽以至于汗毛竖起,握紧了手中的剑。可以看见波动的空气流向哲香的身体,就在灵气积蓄完毕的那一刹那,一层泛着金光的薄膜赫然出现在了哲香身上。
那一瞬间,气氛音乐盒里响起了一首无比宏伟和纯澈的圣歌交响。激昂的歌词颂唱着一位巨神降临在大地之上;曲调随着人们无知的反抗而逐渐扭曲;人们胜利的希望化作钢琴的连弹在激昂的主旋律中穿插;但很快便被巨神那浑厚的力量消除地无影无踪了。
随良摆出了架势,那架势是十分独特的反手持剑方法,而反持那样一柄沉重的宝剑着实需要充足的臂力甚至灵气加持才能做到;哲香并不急着用自己的洪荒之力将随良碾压摧毁,而是饶有兴致地“陪他玩玩”——哲香竟然将通过一个机关将关刀的刀头拆卸下来,使长刀化为砍刀,以与随良相同的方式反持在手中,两个人的架势一模一样。
随良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架势大惊失色:“什么!你怎么——这,这可是稀世罕见的火云剑法,你怎么会?”哲香不语,轻轻歪头示意:“谁知道呢~”脚下蹬地便冲了上去。
哲香开始便抢占先机对随良快速出刀并不断更换出刀方向,见随良能够勉强格挡;便改出一记慢速重击,就在随良准备出手招架这一击时,哲香却突然收招——那只是佯攻,随后猛地用一击上段快速攻击命中了随良的头部,紧跟一击“虎掌”击其胸腹,打得随良一个趔趄,随后又接了一个上段轻击。
吃了这一套的随良只能一边格挡一边后撤,而随良只要一后撤,哲香就会尝试跟进并使用肩撞来破坏他的架势,随良几度被逼至擂台的边缘,以至于不得不用灵气甲承受一两次轻击来强行获得回归场内的机会。
——规则是这样的,掉下擂台者立即判负,而灵气甲被击溃的瞬间也会判负。
“……所以哲香是会所有的武功吗?”观看着比赛,刘易斯问道。
“是这样。”月瑶回答,面对刘易斯关于“火云剑法”的提问,继续解答道:“火云剑法的秘籍本为火云师祖所持有的,火云师祖是个怪人,喜欢四处云游,对建立门派毫无兴趣。这也就导致他基本只有跟他一起云游过的灵星几个徒弟。哲香虽然没跟他云游过,但是火云师祖跟须臾仙人交情很深……”
刘易斯点了点头。
“须臾仙人尽管答应过火云不会把这门绝学传授给天师门弟子,但是当哲香问及的时候……呃……”月瑶撇了撇嘴,表达了“须臾仙人没有守信”的意思,却又说,“但那可是‘哲香’!哲香的事,能叫言而无信吗?那叫疼爱徒孙!”言语中似乎充斥着对哲香的嫉妒之情。
“哇哦……”听到月瑶言辞激动,刘易斯轻轻感叹一声。
看着刘易斯对此颇为好奇,月瑶便说:“我还挺……喜欢你在科斯穆和你的同学化敌为友的传奇的。我给你讲讲我跟哲香的事,就知道我们小时候跟你比有多差劲了。”
“洗耳敬听。”刘易斯将头部转向月瑶,注视着她,随时准备聆听教诲的举动让月瑶有些害羞,连忙说道:“别那么严肃,专心看你哲香姐姐打人。我这堆八卦听两耳朵就行。
刘易斯没法将注意力从月瑶身上移开,月瑶只好自己将头部转向赛场,慢慢悠悠地说道:“哲香一直都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怕疼怕得要死还喜欢习武,放纵恣睢地像只猫。但须臾仙人就是喜欢她喜欢得像亲孙女一样。什么武功都教给她,她要想看哪本秘籍,就算是跑遍天涯海角也要找来送给她。我们一般弟子通通都得靠边站。就算她是万众期待于一身的御水灵童,就算她是水国领主送来的,那也是够气人的。”
场上随良大喊一声:“疯狂就是力量!”便见他发动了一次冗长而又飘忽不定的滑步侧闪,从场地东头滑行到场地西头,又从西头滑回东头,准备趁哲香分心时偷她一刀——哲香算准了随良的运动轨迹,飞燕般猛地回旋起身,给了他狠狠一击并打断了他的“尬舞”。随良盲猜哲香之后会借着回转之力再打一刀,举刀便要招架;没想到哲香扭动全身之力没有砍出第二刀,而是再次一个上段轻击猛击其鼻梁骨,虎掌,轻击,又打了一套。观众席上一阵唏嘘,掌声和呼喊声混杂。
刘易斯鼓了鼓掌,然后回身继续问道:“所以……你们其实有过节?”
“何止是过节。我曾经以让哲香在仙人面前颜面扫地为我的毕生梦想。”月瑶回忆着过去说道,“所以我一边在弟子之间争权夺势,一边磨炼我的武功技艺,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在比武场上击败她,最好假装失手……杀死她。因为如果她不死须臾仙人永远不会在意其他任何人。”
“……这桥段我怎么总觉得在哪见过。”刘易斯摸着下巴思索。
月瑶继续讲:“有一天我在天师门一间很偏僻的别院里遇到了一位被关起来的年迈女师父。她自己发明了一种名叫‘十阴邪寒爪’的奇功,这种武功不但削铁如泥,甚至能够穿透灵气护体,乃至世间一切的防御手段,直伤骨肉。天师门因为这种武功太过阴损,将她和这种武功列为‘邪门歪道’,一同关在了别院里。”
“我当时就想到,这种武功不正是对付哲香的制胜法宝吗?于是我悄悄拜她为师。因为天师门只给她最基本的食物,我为了讨她开心就去自己研究如何制作精美可口又便于藏匿携带的饭菜。在精心服侍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她终于将这门绝学传授于我,然后安然离世。”月瑶喝了口茶,耸了耸肩,补充道,“她到死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在那之后……我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能跟哲香比武的那天。”月瑶叹了口气,“原本说好了良辰吉日跟哲香比武,结果高师兄突然告诉我说比武大赛取消改成美食大赛了!”月瑶越说越激动,“这个天杀的小婊砸居然跟须臾仙人情愿,以什么‘弟子内斗伤感情、伤身体’这种理由把比武大赛改成美食大赛了!让我跟她比做饭!”
“我当时就——”月瑶摆出一副要摔茶杯的姿势——刘易斯以为她要摔杯为号叫张王师兄把自己剁了——好在月瑶将杯子慢慢放下:“——就只能接受了。”
“唉,没辙。”刘易斯捧哏道。
“当天比赛的题目是甜点,须臾仙人和资深弟子做评委。我做的是水国的传统甜点银耳莲子羹,是我给那位女师父滋补时学的;哲香好死不死居然做了一道水国压根没人会做的‘花胶炖牛奶’给须臾仙人吃。”
银耳莲子羹刘易斯吃过,但是花胶炖牛奶则是闻所未闻,好在月瑶贴心地告诉刘易斯:花胶也叫鱼胶,是鱼的膘。除了富含蛋白质,还具有类似凝胶的性质,能让牛奶变成Q弹的牛奶冻。
“然后……我赢了。嗯。我赢了。”月瑶的声音有些颤抖。“仙人给哲香打了高分被作为最高分去掉了;然后我赢了。但是……比赛之后还有一个环节就是选手互相品尝对方的成果……”不知为何月瑶忽然就有些哽咽了。
“我是土国人,花胶炖牛奶是土国甜品……牛奶在土国很多,但鱼胶是稀罕货,王公贵族也很少能吃到。我母亲给我做过一次……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味道……她过世之后我以为再也吃不到了。没想到哲香……好死不死……哲香做的正好就是那个味道。”
“我当时真的……抱歉,一时间没忍住。”月瑶拿起手绢偷偷擦了擦眼泪,“但你知道那种感觉……我不觉得在那之后我还有办法继续恨她了。她依旧是那么令人讨厌,但我就只是……没办法再恨她了。”
月瑶继续说道:“那一天,我考虑改变了我的目标——我想把天师门打造成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学会任何武功的地方,没有派别,没有藏着掖着,所有的武功秘籍放在一座大书库里随时借取……这样哲香就成了凡夫俗子,没什么特别的了。为了掌握天师门,我选择跟当时还是大弟子的高掌门结婚。至于过程……难度跟对付哲香比简直就是过家家。”
“所以你和哲香以前是冤家?那现在是什么?”刘易斯点着头摆动着两根手指问道。
月瑶回答:“最好的损友。嗯。最好的损友。”听着月瑶的论述,刘易斯点了点头,思绪便自然飞到了这段往事的另一半——哲香的身上。望向场地,却看到紧张的一幕——
第二十二.5章 神仙斗殴(下)
随良不知挨了多少刀,剑被打落在地,自己有气无力地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
而哲香看到胜局已定,并不急着将其击落场下或一刀砍碎他的灵气甲,而是将刀戳在地上,向随良助跑,高高跃起——伴随着场上的欢呼,刘易斯也忍不住高喊道:“Watch out!Watch out!Watch out!”
随着哲香在下落时用肩肘和大臂猛击随良暴露的后背,这位可怜的青年被击趴的同时灵气甲也彻底粉碎。场上人声鼎沸,“R.K.O in the mid air!”刘易斯一同庆贺道。
“叮叮叮”铜铃敲打声响起,第一回合的胜利由哲香所包揽。哲香走回阁楼一楼,在张、王两位师兄和其他几个弟子围成的人墙后摘下面具,擦汗,喝茶;随良气喘吁吁,步履瞒珊地回到小弟之间,一个小弟为他递上水葫芦,一个为他擦汗,还有个为他捶捶肩但却被吼开。
中场休息间,场下自是对刚才二人的精彩比赛议论纷纷;月瑶则将刘易斯拉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刘易斯。你让我看到了不同,我从来不敢想象一个孩子可以像你这样谦虚谨慎、聪明伶俐、清心寡欲、不争不抢、入乡随俗……还不挑食。如果天下的孩子都像你这样的话世界会多么的美好——”边说边继续削那只水果——此时的果皮已经状如盘蛇,延绵不断地悬在半空中了。
“啊……哈哈哈哈……”听着月瑶这样的评价,刘易斯极为尴尬地笑了,心中一团凌乱:“我?孩子?谦虚谨慎?聪明伶俐?清心寡欲?不争不抢?入乡随俗?还不挑食?哈哈哈哈哈哈!”
月瑶“咔”的一刀将最后的果皮切断,露出一个白净微黄的果实——刘易斯瞥了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蔷薇科的果实,只有蔷薇科,或者说蔷薇科的所有果实都可以用这种螺旋刀的削法把果皮削下来——樱桃也可以,如果樱桃足够大或者刀足够小的话。
“……来,尝尝这个。”月瑶将水果的几块大肉削下来,放在盘子里,扎上牙签,递到刘易斯面前,“这个叫做油柰,就是‘果珍李柰,菜重芥姜’的那个柰。是我们水国的特产,只有夏天产一季。”
“这,可以吗?而且是师母您亲手……我还以为您是给哲香削的。”刘易斯又惊又喜。
“不必客气。她不爱吃这个。”月瑶劝说道。刘易斯本想推脱一番,考虑到来天洲一遭,本就人生地不熟,寻找罗娜的旅途可能无论如何也不会遇到这种罕见的水果,过了这村真就没这店了。
刘易斯于是毕恭毕敬地拿起一块扎好的,用手护着放进嘴里一口咬下——果肉清香爽口,有李子一般的油滑质地,又有梨的清香蕴含其中,微甜而不腻,酸也是极尽低调地隐藏在清香之下,实乃夏季解渴消暑的必备之食。而古人之所以写下珍重李柰这样的文章,恐怕就是看中这种水果的独特气质吧。
“啊!蔷薇花,伟大的蔷薇花,为我们提供了无数果品的蔷薇花,美丽的蔷薇花,蔷薇花。”刘易斯心中洋溢着对这一科植物的赞美之情和无限期盼——究竟这种寻常、坚韧而优美的植物还会为人们的茶余饭后带来多少奇迹之果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好吃!”月瑶开心地笑了,笑得像个大苹果。
第二局比赛开始了,铜锣敲响,二人再次聚气。可以见得随良被“无名小辈”嬉闹碾压般地打败一次,心态已然有些凝重,脸上的傲气不见了踪影,全力以赴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摆出了同为火云流,但更加保守的架势。
而哲香大概是火云流用腻了,干脆换了一套武功并摆出架势——将刀头装回了长柄,重新使用关刀:握紧长刀的柄尾,将以上的部分稳稳地架在了肩膀上,以至于刀尖高过其头顶一米半。哲香的上半身紧凑地缩成一团,宛如将每一寸肌肉都裹在这根铁杆上,非常地坚实,看起来攻不可破。似乎哲香想用长柄武器施展一种明显不是给长柄武器准备的武功,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强大——但究竟正确的武器是什么呢?
“牧人剑法!是土国的牧人剑法啊!”欢呼声中,一个小女孩儿高声喊道,刘易斯众里寻她千百度,才发现竟然是卢佳用肩膀驮着的卢梅在人群中高喊。
除了猜测她们或许也是土国人之外,刘易斯也向月瑶请教起了关于牧人剑法的事情。才了解到,牧人剑法本是土国西部、邻近北境不死国地区的魁梧牧民长期使用一种长约两米的大剑而渐渐悟得的一种剑法。
这种大剑重而不锋,功能颇多,可以劈柴、砍树;部分开刃后,固定住一端还可以用那沉重刀锋像闸刀一样切肉;在战争中、面对卡斯佛伦的枪阵时,可以用来切断枪阵的矛尖,为土国骑兵冲锋创造机会。是一种不折不扣“工具剑”——而这样沉重的武器怎么能砍中灵活的人类呢?
只见哲香,一旦拿起了“牧人剑”,便极少出刀。而是对随良进行一系列的防御反击:在随良发动类似于“轻击虎掌轻击”的连招的瞬间,猛地举剑,利用巨剑的质量将对方的攻击压回去,砸在他自己的脸上,即“优势反击”。几次反击之后随良明显站立不稳、精疲力竭,即便是这样,哲香也至多是将“大剑”横架在大臂上,利用身体回转的力量甩动刀头横扫,然后立即架回肩上:“大卸八块!”
这一击明显大量削弱了随良的灵气甲,他一边后撤一边连续后闪寻找机会恢复体力。哲香算准随良的移动轨迹,“开山脚!”抬脚便踹,随良早知哲香会使出这样的生猛招式,向后闪避,然而脚跟未稳之际;居然看到踹到一半的哲香居然放下脚不踹了,随后小上步逼近,伸出手来去抓随良的肩膀。
“这也是佯攻?”刘易斯惊了——体术也能收招不攻?哲香的身体控制能力得多恐怖啊。
随良知道这一抓来者不善,尽快站稳恢复架势,企图再次用侧闪躲开这一抓。然而随良万万没想到,哲香口中轻念口诀:“黑洞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哲香的这一猛抓从随良的肩头错过,但随良的整个身体都向着哲香手的方向发生了一个诡异的位移,并随着“啵~”的一声,肩膀被吸到了哲香的手上。
“什么?”刘易斯惊得几乎站了起来——刚才的是什么?是魔法?是原力?——几乎怀疑哲香是不是在作弊。月瑶才连忙解释道,这是土国牧民在生活中将古老的灵气武功“吸星大法”简化应用的成果——土国的魁梧汉子们通常用这招抓那些不听话的羊羔。
哲香用力掐住随良的肩膀,使他疼得龇牙咧嘴,随后猛地向场中甩去并使他彻底跌倒在地。而这样的一个空当,哲香终于是双手举起假装是大剑的关刀,趁着随良起身的破绽纵斩一刀——
“叮叮叮!”
随良的灵甲破碎,为第二局的比赛画上了句号。第二局的失败让随良明显心态崩坏,托着黑眼圈摇摇晃晃地走到台下,坐在回廊的台阶上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哲香神情肃穆,就像赛车进入维修站更换轮胎一般,例行公事地返回弟子之间接受调养、补给,并不时和张、王二人说些什么。刘易斯撇嘴:哲香大概是在拿随良当出气筒吧——出那些从自己那生来的气。
第三局,赛点,随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到比武场上。如果这一局依旧失败,随良便会一无所获,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天师门,连饭都吃不上——如果他自己没有准备午餐的话。
刘易斯知道,这局依旧会是哲香的全面胜利,唯一好奇的就剩下哲香会拿出什么武功来了。“会是关刀的老本行吗?”就在刘易斯又吃了一块油柰,端起茶碗小酌一口时,尚未走上比武场的哲香忽然回头看向自己,高声吼道:
“刘易斯!这一局你来打!”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