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8岁,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缩在角落,不住的颤抖。
“出来吧,孩子。”
不敢直视的方向,有个温柔的声音。
“从镜子里出来,我就放了你姐姐哦。”
声音柔和的仿佛落在耳蜗中可以滴出水来,红色的水,就和姐姐脸上的流下来的鲜血一样。
“米诺,快过来。”姐姐也搭着腔,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是因为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所致。
米诺没有动,在镜子的另一边,蜷缩着,连头也不敢抬,连眼睛都不敢露。
“出来啊!快出来啊!滚出来啊!”
见米诺动也不动,姐姐不耐烦了,大声的叫着,她用仅有自由的一只手敲打起镜面,砰砰砰的响动让米诺颤抖的更厉害了。
“真是没用啊,大小姐,妹妹根本不听你的话啊。”拿着刀的男人讥讽道,边说没拿着刀的手还在16岁的少女身上肆意的游走。
面对肮脏的行为,少女颤抖的比妹妹还激烈,她瞟到角落里厨娘被搅烂的尸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蔓延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吐了还是因为失禁的原因。
“呜哇,真恶心。”男人厌恶的放开双手,一脚踹在姐姐的背部。
姐姐跪在地上,呕吐着,明明连早饭都没有吃,她却用要将明天后天的饮食全部呕出来一样的气势,呕吐物如潮水一样涌出来。
“啧啧啧。伊芙丽德家的小姐真是没教养啊,连我这个乡下人都知道不能把家里搞脏啊。”男人嘲笑的说道,还用脚蹂躏着姐姐的臀部和背部,挥洒着暴力。
一时间,只有男人的笑声,还有——
“……————”
“嗯?”
姐姐突然转过腰,对着男人举起一只手,那只手臂上用干涸的深红色血液画着一些图案。
“4·0·1!”
咒语在激烈的呐喊中完结,但,没有任何作用。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声的笑,然后直接将匕首贯穿了姐姐举起来的那只手。刚刚的呼喊恐怕已经耗尽了力气,这记重伤之下,姐姐连闷声都没发出,便蜷缩在地面上。
“真是学不乖啊,‘魔法师’。”男人又踹了倒在地面的姐姐两脚,“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月食,你们这些‘魔法师’唯一不能使用魔法的日子,我们这些‘无魔者’唯一可以将你们踩在脚底下的日子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还有人提‘魔法师’或者‘无魔者’这种话题吗?这人是三百多年前的人吗?难道他还想提‘魔女狩猎’和‘无魔者奴隶’这种烂到无聊的历史话题吗?现在这个时代,就算不能使用魔法政府也会提供专门的魔导装置的吧,两者的区别不是近乎于没有了吗?
少女,亚拉·虹·伊芙丽德,米诺的姐姐,完全不能理解面前男人的想法。她不懂,为什么仅仅因为先天的区别,因为对某种事物能不能使用而产生歧视,而产生自卑和愤怒,更不用说,她觉得,歧视这件事本身就是愚蠢的疯子才会做的。但是,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男人就在今天,趁着父母不在侵入了自己的宅子,杀死了看门的爱犬,肢解了想要报警的佣人,剁碎了掩护自己和妹妹的厨娘,还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如果不是妹妹突然在这个不能使用魔法的日子里跑进了镜子的那边,自己和妹妹已经变成了被蹂躏完毕的尸体了。
“不过这也是一种幸运啊,没想到在这里可以遇到‘精灵’。喂,快点把她从那里面拽出来,这样,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男子踩着亚拉,轻浮的说着。
精灵——应该说是一种支撑这个世界魔法体系的基础,几万人之中之出生一人的他们并不能像一般人一样使用各种魔法来生活工作,但是他们精通一种魔法,而且他们还可以将这种魔法分享给周围的人。应该说现在社会上的人使用的魔法均是‘精灵’们分享而来的。普通人像是一台只能运行网络上程序的电脑终端,而‘精灵’们便是那些存在于网络中的程序。也就是说,没有他们就没有魔法,没有他们,一个人拥有再多的魔力,也不能借到任何力量。
如果妹妹米诺真的是精灵的话,这个男子到底想干什么?当做憎恨的源头,将她残忍的拷问后杀死?还是把她作为实验对象,作为稀有物品卖掉?不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而且这男人说的,放过自己,八成是骗人的,一个只是为了自己的歧视和疯狂就擅闯民宅,将两个无辜的人杀死的家伙,他说的话怎么可能相信。
但是,姐姐爬了起来,往躲着妹妹的镜子那边爬去。
“米诺,求你了,出来吧。”
“以前姐姐对你不好,请原谅我吧,以后玩具玩偶,还有姐姐最喜欢的娃娃,都给你好不好?”
“出来吧,救救姐姐,来姐姐这边吧。”
“米诺,米诺,听到没有?”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她一遍一遍的说着自己的请求。
但是妹妹,只是蜷缩着,没有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让姐姐进入镜子里面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动也不动一下!”
“滚出来啊!”
姐姐喊道,扶着墙面的双手,开始挥舞,开始对着镜子,一次又一次的敲打,即使使不出力气,也用握不住的拳头狠狠的敲打,即使支持不了身体的姿势,也不间断的对着妹妹所在的地方挥下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种疯子会跑过来破坏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自己要无端承受这种侮辱和伤害?
为什么自己在外面,那个丫头在里面?
为什么万能的自己使用不了力量!
为什么那个连基础魔法都不会的废物竟然能躲到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丫头竟然是精灵?
“为什么你不出来和我交换!?”
姐姐狂叫着,敲碎了镜子的玻璃,但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那样子连旁边已经是疯子的男子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垃圾东西,废物!连最后一点用场都派不上的破烂!”
亚拉的尖叫仿佛让整个房间都颤抖了,像是深入骨髓的诅咒和愤恨,单纯的对着自己无用的妹妹,对着自己平时看不起,一直欺负着的存在,对伤害自己的身体,鞭挞自己精神的暴徒的愤恨都没有这股感情百分之一的强烈。这强烈的感情震撼着周围的空气,但却之留存了一秒。只是一秒之后,那诅咒就和它的主人一起变成了碎片。
“?”
亚拉,以及男子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裂成了碎块,犹如破碎的玻璃,从人类轻易的坍塌成一堆肉块。而透过玻璃上的裂痕能看到的,是含着泪,害怕的盯着这边的小女孩的眼睛。
怪物——变成碎块的男人这么想——这东西,果然和我们不一样。
垃圾——而姐姐的想法却自始至终一个样。
桑勉起床之后,带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洗浴间,他边刷牙边看向镜子,果然自己带着厚厚的黑眼圈。明明自己已经度过了将近四年的将睡眠作为人生唯一存在意义的生活,如今出现黑眼圈这种象征不良睡眠的身体特征可是会让人受不了的。如果失眠了,自己到底再要用什么目标继续过日子呢?
那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没有休息好呢?好像是梦吧,最近自己貌似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而且那个梦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今天早上已经可以回忆起各种细节的程度。那是个小女孩的家被暴徒闯进,家里的佣人被杀死,小女孩最后躲进镜子里逃过一劫的梦。啊,对了,还有她的姐姐,最后和强盗一起死了。
真是个令人不快的梦,桑勉想着,这完全是个恐怖故事吧。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梦呢?
他有一茬没一茬的胡想着,刷完牙,随便用毛巾糊了糊脸,胡子也是用电动剃须刀随便的剃了剃。
桑勉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就算是刚梳洗完,也是一样的没精神。
‘呼——’他不在乎精神不精神,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毕竟从四年前,女儿出了车祸,妻子离开之后,自己就变成了这样,而且,也没有什么奇迹能让自己再变成其他的样子了。
离开镜子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但最后他在‘吃早饭’和‘嫌麻烦’之间再次选择了‘嫌麻烦’。不过在‘嫌麻烦’与‘晒被子’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晒被子’,因为自己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把被单拿出去晾晒了,已经有味道了,再这么下去,如果生病,可是没有人会照顾自己的——他这么告诫着自己,边卷起被子。
“?”
这时,他感觉到了某个沉重的东西在自己的被子里,等他掀开一看。
“咦?!”
在被窝里蜷缩的是梦里躲在镜子里的小女孩——米诺。
还没等他吃惊,犹如黑色幕布般的某种东西侵占了他的视野,如同自天顶倾泻而下,要填满整个世界的墨汁,而非常唐突的,视野的中央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那不是人,光从外表就能判断出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坐在一颗浮空的半透明球体上,背后伸出了一对纯白色的翅膀,像是婚纱的厚重裙摆一样拖在地面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那动作和她十二三岁的外表很是相配,她看向这里,头顶圆盘状的光环随着轻轻的晃动发出微微的温和的光芒,她端坐在视野的最中央,整个人端坐在这片浓重的漆黑中,没有一丝阴影覆盖在她的身上,如同这浑浊黑色的世间只有她是唯一洁白的一样。。
天使?
她的扮相不免让人这么想。
“迷途者,受选者,欢迎你。”
她轻轻的开口,声音很轻,但那语言本身却极富穿透力,在桑勉的脑袋里轻轻回荡。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你是谁?”
半晌,桑勉才勉强开口问道。
“这是简单的神迹,如同弥赛亚不仅会讲述真理,还会治疗疾病、拂去病痛一样,让无信仰的人相信我们的存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了当的彰显神迹。”
“我相信了,然后呢?那个女孩送到我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桑勉有些恐慌,毕竟他生活在一个无神论为主流思想的国家,他对所谓的神话和信仰根本没有接触,对突然出现的展现神迹的天使也毫无处理的办法,不如说,面前的天使如果说他是来带走自己的他反而会松一口气,不过,那卷被子里的女孩却“告诉”自己,这并不太可能。
“我们只是想给你,以及她,一个机会。”
“额,难道说,是要让我照顾她吗?我看到了,这孩子的过去……的确不太幸福。”又或者,这是给痛失幼女的自己的一种藉慰?桑勉将后面一句话咽了下去,因为他想拒绝,他觉得如果是神要给那孩子补偿,应该寻找更好的照顾者,而不是自己,一个废物。
“咳咳。”神使清了清嗓子,遗憾的表示,“很抱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机会指也是别的东西。”
“啊?”
“是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让神满足你的愿望的机会。”天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像是怕对方听错。
“嗯?”这话着实让桑勉觉得可疑,“你接下来不会是要说,要让我带着这孩子接受什么试炼,或是挑战,参加什么奇怪的游戏吧……”
“咳咳。你这不是挺懂的嘛。”面前的女孩说道,“我们需要你们俩或击败其他【受选者】,或完成我们布置的任务,直至我们认为你们够格了,就会实现你们的愿望——以神的名义保证。”
“我拒绝!我不想成为什么【受选者】。”
听了这话,对方笑了,仿佛对桑勉的“拒绝”很中意。
“这才对,如果你立马答应,我觉得才该下地狱。”天使托着腮帮,抚了抚自己头上的光圈,接着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现在只是想告诉你你所处的立场,现在怎么说呢……对了,就当帮我们照顾一下孩子吧。等到你想答应或者彻底厌烦的时候记得叫我哦。”
——这么说完,黑色的空间和白色的天使瞬间消失无踪了,留下的只有脚边,裹在有些霉味的被子里的小女孩。
桑勉眨了眨重现被光明的世界刺激的眼皮,勉强的理解了一些现在的处境——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了奇怪的‘游戏’里,而眼前的女孩子便是自己的搭档。
这到底算是什么荒唐事,真的是神的恶作剧?桑勉是个无神主义者,他觉得有神的话,像自己女儿一样幼小纯洁的生命就不应该被剥夺。或者这是被人通常叫做恶魔的物种的可怕恶作剧,说不定真的是这样,自己所读的故事都是这样的套路——用可以实现愿望作为诱饵,将人一步步逼上死亡或者堕落的道路,这不就是恶魔经常所做的吗?
桑勉边想着边又看了一眼米诺,她像是做了噩梦,娇小的身体颤抖了几下。
桑勉重新将被子给米诺盖好,然后走回梳洗台,他决定边洗脸边想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毕竟梦里的小女孩出现在现实中,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自己面对的选项貌似已经不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了,自己该做的,是加入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明显很疯狂的游戏里,还是找到安全躲避的方法。
从自己的搭档只是个小女孩这点来看,貌似找到安全躲避的方法才是上策。
桑勉觉得自己不想冒险,那么果然现在就唤回那个天使,明确地再次拒绝她吗?不过他也不想让一个小女孩出事。……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以米诺为主角的故事又意味着什么呢?那两个人称呼米诺为‘精灵’,这又是什么意思?桑勉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要冒出来,但那份知识在记忆里相当暧昧,就像是要回忆起幼年时期读过的书一样,模糊不清。
桑勉放下洗脸用的毛巾,罕有的,他觉得自己这条用了许久的毛巾有些黏腻,该洗该换了,以前明明没有这么觉得过。
“呜哇————————”
刚松了口气,房间里便传来了一阵女孩的哭声。
“总之,先跟学校那边请两天假吧……”
桑勉自言自语,抓抓头皮,急忙赶回了房间。
“真是太棒了,令嫒的魔法一定能将我们的世界领向一个新高度。”
满怀激动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秃顶,胡子刮得很干净,突出的肚腩将白大褂撑的很高,在他面前的,是一对衣着讲究的夫妇。
丈夫礼貌的笑着,妻子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真是抱歉啊,伊芙雷德阁下。明明大小姐去世了,现在还让您把二小姐交给我们。”
听到这句话,丈夫皱了皱眉眉头,妻子则是肩头一颤,紧接着埋身进丈夫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都怪那个……怪物……亚拉……我的女儿啊。”
偶尔能听见几个不成声的单词。
中年男人擦了擦汗,说:“夫人,请节哀,毕竟还有二小姐。你们想要过来看她的话,只需要简单的批准。”
“呜哇————”妻子的声音哭的更响了。
“啧。”丈夫瞪着男人说道,“我们不会来看她的,也不要因为她的事情再来找我们了!”
“好的,好的。”中年男人擦着汗,忙不迭的说道。
丈夫说完这番话,搂着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客人离开,中年男人便回头,隔着玻璃,用舔一样的表情盯着里面的人物看起来。
实验室样子的室内,隔离间里的床上抱膝坐的是米诺,她双眼无神,全身上下只能通过激烈的呼吸感到生命的鼓动。
“世界的创造者,神裔的精灵啊!阿尔卡纳!你知道她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她多么有价值吗!?不愧是伊芙雷德家,名家之后就是不一样啊!”
中年男人激动的对身边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说道,因为太过激动,他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动起来。
“是的,主任,她将能撼动世界,创造新规则,您也能载入史册。”白大褂的男人翻阅着手上的资料,稍微有点敷衍的回答,他戴着一个古怪的白色面具,因此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主任貌似没听出手下敷衍的语气,他继续盯着米诺,在他眼里,那里坐着的肯定不是一个女孩,而是自己新的研究对象,新的起点,自己事业的新高峰。
“真想现在就让她获得‘幸福’,我们就能知道镜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
“主任,在引导出精灵所有的魔法,进行记录之前让她进入‘幸福机关’是违法的哦。”
“我,知道,我知道。”主任觉得有些扫兴,“阿尔卡纳,她暂时就交给你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来,别告诉我你连一个8,9岁的小女孩都不会哄。”
“是。”
等主任甩手走人之后,阿尔卡纳开始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里面写的是从佣人和伊芙雷德家的亲友那里获得的关于米诺的资料——米诺是伊芙雷德家的第三个孩子,她还有一个哥哥,米诺算是伊芙雷德夫妇意外怀孕而生的孩子,加上她一开始被认为是‘无魔者’,比起已经成为社会精英的大哥和被称为魔法的天才的姐姐,这个没有多少能力的小女儿并没有得到两夫妇的重视,虽说没有虐待,但根据佣人所说,夫妻俩会明显的偏袒姐姐亚拉,对米诺也基本上是不管不顾的状态,再加上他们的事业繁忙,几乎和米诺没说过几句话——总结来说,伊芙雷德夫妻俩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倾注多少爱情。
“从他们今天的表现确实能看出来呢,他们是将米诺当做杀死女儿的凶手了吧。”
“今天就从打招呼开始吧。”阿尔卡纳边在资料上写上‘要求心理医生协助’边自顾自的说着。
他推开门,向米诺说道:“你好,米诺小姐,我是从今天开始照顾你的人。”
“……爸爸……妈妈。”米诺好像没听到阿尔卡纳的话,她只是小声的嘀咕。
阿尔卡纳突然蹲下来,将手放到了米诺的头上,米诺吓了一跳,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眼睛圆睁却不敢动。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师父吧。”
“……师父?”
桑勉最近总是做关于米诺的梦,一开始他觉得这是米诺记忆的逆流,但最近他觉得那些并不仅仅是米诺的记忆,因为很多明显米诺不知道的内容也会存在于梦中,甚至别人的心理想法桑勉都会一清二楚。如果真要定义一个词的话,就是‘神谕’吧,这算是神的启示吧,虽说桑勉并没有战斗的想法。
目前关于米诺的梦都是在实验室中,而且基本上都是和那个叫做阿尔卡纳的‘师父’有关。桑勉对阿尔卡纳很有好感,因为在梦里,他是最关心米诺的人,与工作无关,他经常带礼物给米诺,亲手做的蛋糕,外面流行画家的绘本等等,他也会教米诺认字,算数等等老师应该做的事情,还曾经申请带米诺去游乐园玩,不过这个请求被驳回了。
米诺一开始来的时候就和梦中一样,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不过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已经变回一个爱笑爱跳的孩子了,当然,她也爱哭。桑勉觉得可能是被神送到这里的缘故,米诺的智力和记忆里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维持在实验室的时候,但智力却比八岁的孩子小一些,行为显得很是幼稚。
“师父?”米诺正在对着立在桌子上的兔子面具说话。
一开始买来只是为了哄米诺安心,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东西了。桑勉叹了口气,拿起面具戴在脸上。
“师父!”米诺似乎因为他这个举动很开心。
“米诺,今天我们出门好不好?”
基本只在这个房间活动了一个星期的米诺有些惊讶的问:“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以前没去过的游乐园咯。”
“!”米诺吃了一惊,如果她是只小兔子的话,现在两只耳朵肯定都高高竖起来了吧。
“难道你不想去?”
米诺连忙摇头,急忙跑到桑勉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桑勉,迟疑了一下,她又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桑勉买给她的玩偶,重新站好,望着桑勉。
“哈哈哈。”桑勉笑了起来,说,“走吧!”
“哦!”
桑勉牵起米诺的手,不由得想,自己的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吧,她也会是这么天真活泼吗?或者会和自己闹变扭?自己的妻子会还在这里吗?至少……自己不会过着期待着死亡的每一天吧……桑勉觉得自己应该感谢米诺,因为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获得了新生命,现在他相信这个游戏是神主持的了,他觉得米诺的确像是神带给自己的……虽然如果真的再这样下去,自己和米诺是逃不过和别人战斗的命运的,但,现在自己是快乐的似乎就足够了。
“师父……不,该怎么称呼您才好呢……”
“米诺?”
米诺的语气让桑勉觉得完全陌生,仿佛人格改变了一样,他低头看去,米诺也在看他,但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稚气。
“是我,并没有错。请不要太惊慌。”米诺这么说道,“我的记忆和精神从被主召唤到这里来之后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只有偶尔会像现在一样清醒,但这只是精神方面,记忆还是和碎片一样,断断续续。”
“你是说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咯?”
“不,人格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应该说是精神层面吧。跟您相处的我的精神年龄大概在六岁左右,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16岁吧。虽然这个身体应该是八岁的样子。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会以这种状态来到这个世界……”
“嗯。”桑勉大致了解的点点头。
“突然打断您的行程我很抱歉,但这样的机会难得,我希望能在智力正常的状态下和您说几句话。”
“哦,嗯,请说。”对性格上完全变成了一个礼貌少女的米诺,桑勉说的话都不自觉的带上‘请’字了。
“我想回去。想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去。”
“哎?”
“那边是我的家乡,我的归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召唤到这边的世界来,但我在那里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您的照顾让我很感激,但我必须回去。”
“……可是,回去的方法呢?”
“恐怕……只能向神许下愿望了。”米诺抬头看着桑勉,郑重的说道,“所以,请让我战斗吧。”
“额……”桑勉思考了一番,心中有种惋惜的感觉,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
“谢谢。”米诺低头感谢道,“……我明白我的决定很自私,我是在将身处和平世界的您扯进生命危机之中……但,现在我只能依靠您了。”
“哈……”瞬间有种体会到女儿长大想要独立感觉的桑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点了点头,“那今天的行程就取消吧,趁你还在清醒状态,我该怎么做?现在就呼唤那个天使出来……”
“哎?”米诺略微有些吃惊的样子叫了一声。
“……这么说来,在找她下决定之前,我也需要一个时间喘口气,和你商量一下今后的方针。原计划果然还是不变的好,你觉得呢?”
“嗯。”米诺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微红。
虽然自己并不算个合格的父亲,但在哄女儿这件事上说不定还挺有天赋的。桑勉这么想着。
也就是在这次游玩之中,两人决定对外使用叔侄关系掩人耳目,也就确定了“叔父”这个称呼。
果然就如那个天使所说,只要下定决心呼唤,她便又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连同那黑色的帷幕一起。她聆听了桑勉的决议,和自己小小搭档一同加入斗争的决议,接着露出了“早知道会如此”的笑容。
然后,她便开始了一系列规则方面的讲述,光从她的表述以及表面规则上看,这似乎真的只是神一时心血来潮举办的超能力大赛,特别是【受选者】死亡之后会删除记忆被复活这点,充满了一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感觉。
但是,桑勉心中明白,或许那所谓的神和天使真的不想伤人,或许他们真的会实现我们的愿望,但他们同样迫切的希望别人参加这个【游戏】——米诺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和心智会以割裂的状态在桑勉面前现身,但桑勉却已经猜到了——明显是用于战斗的16岁的心智不提,8岁的身体以及恐怕更年幼一些的心智不是为了对付别人,正是天使准备用来对付自己的兵器,是让痛失幼子的自己沦陷的最好手段……
虽然明白这计谋的卑鄙之处,但面对孩子的笑容和眼泪,桑勉自然会沦陷,不得不成为神大人赌注其中之一——但即使他心甘情愿的落入圈套,心里却还是提醒自己,保持警惕才是和如今的“侄女”一起不落败,活下去的关键。至于天使为何不择手段也要将自己,将别人拉入这场【游戏】中,这个问题就只能放在以后思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啊,对了,我刚想起一个问题。”天使的叙述稍停之际,桑勉突然问道,“可以问吗?”
“……请说。”略微的不耐烦在对方的脸上稍逝即纵。
“我在米诺的记忆里看到了有人会使用魔法对吧,虽然貌似不是我们这个世界,但既然有神和天使,就不能保证不存在别的超常现象咯。如果我碰到了和这【游戏】毫无关系的超能力者,对方却也在进行某些奇怪的竞赛的话……”
“啊?”天使翘了翘眉。
“我的意思是【游戏】的参加者既然是竞争和互助关系,那有什么办法确认彼此吗?或者说,这场游戏有没有什么更正式的名字让我们可以和别的超能力比武大会区分开?我可不想因为卷进别的异常事件里,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想办法互相确认当然也是这【游戏】的一环,请自己加油。不过,我们都会称呼你们为【受选者】,那些听过的【游戏】参加者应该会有印象,请靠这个称呼来避免误会吧。至于这【游戏】的名字……天使之间倒是流传着一个称呼,我们叫它——【渎神游戏】。”
“哎?咦?”这名字让桑勉一时说不出话,这据说是神举办的游戏,既然被取了这么一个听着“不祥”的名字,如果是恶魔互相流传的还好,竟然这词还是从天使的口中说出来的……
“小不点,为什么会叫这种名……”桑勉慌忙想问清楚。
“谁是小不点啊!谁是矮子啊!”娇小的天使却突然暴跳如雷,举起拳头,张口露出虎牙,还从自己坐着的悬浮玻璃球上跳了下来,气鼓鼓的连续踩着地面,一点之前儒雅随和的样子都不见了。
“你确实和我家小孩看起来差不多……”
“呜呀————”桑勉无心的补刀,让对方更加生气,发出奇怪的叫声,紧接着,她用泪汪汪的眼睛瞪了一眼桑勉,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啪!”
漆黑的布景和白色的小人儿全都从桑勉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任凭桑勉呼喊了好几遍,除了些微自己的回声,没有任何其他的音讯。
桑勉大约明白自己可能触了对方的明雷,感叹迟钝的自己当时就该及时解释,不过,对方貌似还是很有神职人员的职业操守的,虽然赶了桑勉出来,却还是将剩下的信息丢进了他的脑子里。
——米诺·696969·伊芙雷德(mirror·696969·Ifrit)
——精灵种
——技能:精灵的痛痕(SIN)
——用天使的权限将拥有唯一魔法的精灵种的能力强行割裂以平衡各种族之间力量。作为替代将本来此精灵种拥有的其中几种魔法用卡片的形式授予参与者,精灵种的主人一开始便被授予三张卡片(其他种族为一张)。此技能不能被取消。
——技能:梦镜两端(Who dreams?)
——为米诺保留的魔法,操纵镜面的魔法之一,模糊现实与镜像之间的概念,将镜像与现实中的形象强行替换,如果镜面中的形象扭曲或者破坏,现实的事物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扭曲或破坏。
这一串信息以一种奇怪的记忆方式“下载”到了桑勉的海马体里,就像一首背了许久的长诗,总是能让人下意识的想起,恐怕过再久的时间,只要桑勉想要回忆起来,它们就会明晰的跳进他的思绪里。
除了米诺的信息,桑勉还发觉,自己的右手上拿着了三张半透明的卡片。这三张“卡片”桑勉觉得它们像是长方形,又觉得它们的棱角和边缘正在不停地模糊和变换,在手中有着明确的重量和触感,却又让人觉得它们没有厚度和质量,说不出的诡异,而且,当桑勉的目光明确地摆在其中一张上面时,某些信息便又强行的侵入了他的大脑回路里。
——镜世界(rabbit’s hole)
——以镜面、倒映为概念基础的亚空间,米诺魔法的源头。本卡片可作为进出【镜世界】的单程票,使半径100米内所有符合条件的被使用者选择的目标进入或退出【镜世界】,须符合的条件为:
1. 目标必须可被镜面倒映出镜像;
2. 使用者必须明确知道目标当前所处的大致位置(以独立的空间为单位)。
——发动方法:将卡片持于手中,在脑中选择目标并明确确认发动。
——镜中自我(Mirroring,Install)
——作为米诺的最终庇护所诞生的【镜世界】并没有其他生物的存在,但拥有镜像的生命的数据仍被保存于【镜世界】中。本卡片可将被选择目标身体能力的数据数值化复制并下载于使用者的身体内,使使用者获得相同的身体机能,请注意:战斗技巧会作为身体记忆与机能同步复制,但固有机能不会被复制。
发动一小时后,效果消失。
——发动方法:以透过卡片看到对方影像的方式“捕捉”目标,在脑内确认后发动。
——一式两份(In duplicate)
——将参加者当前拥有的未使用卡片全部复制一张。
——发动方法:脑内确认。
简略的了解了一下这些内容,作为一个对奇幻故事少有接触的中年人,桑勉觉得自己的脑仁有点疼,只是觉得这些卡片里的内容物每一个都可以完全颠覆目前社会的世界观,非常不可思议,虽然有些冲动想是那么的一下,但又觉得这么使用这些“超能力”些微有些轻率,毕竟这些卡片的“刷新”必须要经历过一番战斗才可以。
“至少用这个【一式两份】就可以确保在【镜世界】里安全的来回一次了吧。实在赢不了的时候就把对方扔在【镜世界】里逃出来好了……”桑勉第一时间里想到了最后的退路。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米诺呈现年幼的心智时,桑勉便完全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细心照料,米诺回复神智的时候,两人便一同探讨今后的战术。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下定决心战斗的两人却并没有遇到进攻而来的别的【受选者】,也没有主动出击过,就像一对真正的叔侄一样过着简单的日子,直到前天,他们遇见了银发的少女。
作为白天也能自由行动的吸血淑女,艾斯缇·薇儿·奈特罗德(Esther·Vill·Nightroad)本来正要进行自己的下午茶时间,一杯有着红宝石光泽,散发着生命力的鲜血特饮——不,还是算了吧。
不如来一杯加满了棉花糖的香甜热可可?还是喝惯的酸酸甜甜的金桔柠檬?
她正在犹豫着,不过今天下午茶的点心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那就是这家快餐店新推出的双层芝士手撕猪肉汉堡!
再次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正在拿着这汉堡大快朵颐的小朋友,边想着拿什么饮料配餐边还在排着队的淑女咽了口口水,并再次在心中下了决定——今天一定要吃到这个汉堡。
本来作为淑女的大敌,作为碳水化合物加高卡路里加碳水化合物再加卡路里的组合,这东西是注定和自己无缘的!但,今天的自己是不一样的!因为吸血鬼是不会长胖的!对!
吸血鬼是不会长胖的!
她在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又看了看自己身前仅剩的两个人,心中突然洋溢起了一股奇妙的幸福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
“我在XX大学艺术大楼的美术第一教室遇袭,请速来支援!”
她收到了这样一封信息,另外还细心地附上了GPS的定位……
……于是,为了自己的盟友,吸血的淑女只好(含泪)割舍了自己的下午茶时间,立马赶到何瑞所说的地点,只不过——
她来到的地方只能看到随意摆放的画具、倒在地上的雕塑,以及靠在两边墙上的带着裂纹的镜子。既看不到何瑞的身影也见不到他所谓的敌人。
“……亲爱的……如果你说这只是一场玩笑的话……”怀着食物怨恨的吸血鬼少女咬牙切齿的边自言自语边拨通了手机,交代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那头的何瑞则是惊诧异常。
“……我知道我在哪里了……”
半晌,通过话筒,何瑞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了,伴随着沙哑、干渴的呼吸。
正当艾斯缇想要离开这间教室,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的时候,何瑞发话了。
——“快,去破坏你周围的镜子。”
再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传了过来,吸血鬼少女有些不明白,但这时候质疑盟友或者不停地发问反倒显得不明智,她于是没再多想,径直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镜子那里,伸脚一踹。
“咣当——”
“——咣当。”
面前的镜子倒地,话筒那边也应声而响。
“没错了!我现在被关在‘镜面世界’里了!你快点把其他的镜子也都砸碎!要砸的粉粉碎!”
艾斯缇很想弄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些镜子都敲碎,不过既然一炮双响,话筒那边也传来镜子砸碎的声音,再结合什么“镜面世界”的说法,艾斯缇自然能猜到半分,便加快了节奏。
“咣当——”“咣当——”
不消一会儿,艾斯缇就把一面墙边的镜子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呜哇!糟了!”但听筒那边的局势貌似并没有好转。
“停!别破坏镜子了!”
“你有没有个准啊!”艾斯缇不由得抱怨起来,“你那边什么情况了?”
“靠你是封住了他们的一些攻击手段,可没想到我刚要冲过去近战,那个女孩突然从讲台后面冲出来,拿着之前那个带镜子的玩偶,瞄着我就发动能力,要不是我闪得快,就直接变成碎渣了。”
“啊?”何瑞快速的讲着自己的现状,艾斯缇却根本都听不懂。
“就是说那个丫头可以利用镜子里的镜像来‘切碎’现实里的东西啦。对啦,你那晚的衣服就是她撕碎的……”
“不许乱想,色魔!”艾斯缇捂住自己的胸口,怒斥一句。
“我现在才没那个闲工夫呢……哇啊啊啊啊——”对面传来的声音似乎九死一生。
“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还行……差、差一点点。”
“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要不要我继续破坏镜子?”
“没办……对了,镜子!我刚刚是不是让你别破坏镜子了——”何瑞那边似乎有了新的办法,“——那时候灵光一闪,被吓回去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边的地上也有幕布吧,都捡起来。”
“嗯?”艾斯缇还是很不明白,但盟友的话很可能关系到他的性命,自然准备照做。
“不管是用画架撑着也好,用绳子吊着也好,能把它们散布在大厅里,布置出几个可以通往讲台那边的庇护点吗?”
“庇护点?像是帐篷那样?”
“聪明!就要那样,呜哇——另外,布置出的点必须能照到镜子,能有镜像。”何瑞那边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但语速却丝毫没有减慢,“只要是现实世界有明确镜像且固定不动的东西,在这边的亚空间就不能被破坏掉,就能构成一个完美的安全区域。”
“了解!”听完何瑞这番话,艾斯缇干脆的应答,接着,她脑袋一转,稍微再确认了一下教室内的布置,然后轻轻撩了撩头发,十几只蝙蝠立即扩散飞出。
争分夺秒,这是艾斯缇第一个念头,毕竟也是不需要特别精细操作的事情,借一下蝙蝠们的“手”,进度就能快很多,何瑞就能早一点脱离危险的境地。
只不过——
——“抓住了”——
就在她的分身飞散开来的瞬间,她感到一股凉意窜上了脊背,就像有人在背后冷冷的发笑,也在同一时间,她的蝙蝠们全部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中计————”而听筒那头,只能听到何瑞发出的,被掐掉了一半的哀嚎。
不对,终归有哪里不对……
何瑞拼命的躲闪从远处发出的攻击,似曾相识的那股轻易将人撕成碎片的力量不停的在身前身后爆发起来,教室里的物品大部分都变成了破片和碎渣,幸好对面的小女孩一次只能攻击一个地方,如果那股力量爆发的再频繁、再没有规律一些,何瑞早就和地面的那些碎屑一样,变成一滩垃圾。
不过即使绝对不能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三秒,脑筋也决不能停止转动,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要不要我继续破坏镜子?”
盟友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成为他唯一的依仗。而这一句话也重新提醒了他。
“没办……对了,镜子!我刚刚是不是让你别破坏镜子了——”
他绞尽脑汁,想要抓住这份灵感——终于。
“——那时候灵光一闪,被吓回去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边的地上也有幕布吧,都捡起来。”
他脱口而出,这是结合了之前好不容易在“镜面世界”里的经验,得出的脱出重围,反败为胜的最终密策。
“不管是用画架撑着也好,用绳子吊着也好,能把它们散布在大厅里,布置出几个可以通往讲台那边的庇护点吗?”
何瑞说道,可是……
不对,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对——绝对有哪里漏看了。
可是,自己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在眼前,为什么不伸手抓住,更何况,频繁的奔走的疲劳已经夺走了大部分的耗氧,何瑞明白,自己的思考能力已经逐渐慢下来了。
“庇护点?像是帐篷那样?”艾斯缇在那头问道。
“聪明!就要那样,呜哇——另外,布置出的点必须能照到镜子,能有镜像。只要是现实世界有明确镜像且固定不动的东西,在这边的亚空间就不能被破坏掉,就能构成一个完美的安全区域。”何瑞尽可能的简短的说明“镜面世界”的规则,尽可能的表述清楚自己的指示。
啊……可也就在讲清楚这些规则的时候,何瑞明白了,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因为对方使用的能力大部分都和“镜子”相关,所以认为“镜面世界”也是对方的能力之一,这个思考方式其实并没有大错,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之前何瑞和今语华会被困于“镜面世界”之中,恐怕那时候,他们的攻击便已经开始了——
这个结论的确也能用来解释很多问题——
为什么艾斯缇按照自己的指示却找不到自己——因为处在了不同的空间之中。
为什么战斗激烈到了一定的程度,却没有人发现——也是因为处在了别的空间之中。
为什么对方要用人质将自己引到这里来——正是为了将自己引进这里,在某个时点发动可以将自己引渡进“镜面世界”的魔法,将自己困入必败的战局。
可是,这个结论却不能解释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为什么我还能和艾斯缇通话?
何瑞瞪着自己的手机,终于想起了这点,如果两人分隔在了不同的空间里,大概率是不可能用手机沟通才对吧!
何瑞再次抬起脸,看到的是举起了手中一张卡片的桑勉,他轻声说了什么,那卡片随即闪出微微的光芒,接着,一股曾经体验过的,空间的扭曲和崩坏的触感开始挤压、抬起何瑞,仿佛要把他,把他周围的人,周围的风景全部抬走,转移到另一个世界,转移到“镜像”的世界。
何瑞明白了,自己堕入了惯性思维,总想在超能力者的战斗中用超能力解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但他错了,对方拥有的力量可不止超能力,还有计谋,以及微小却实用的权力。
他刚刚所处的根本就不是异空间,而是现实世界,艾斯缇也一样,两人不过是在同一栋楼的不同房间而已,或许只是因为在不同层,才没能立马发现。只是这两间教室被某人布置的几乎一样,再贴上了同样的名字——这用的才不是超能力,而是教师的权力。——桑勉当面绑架今语华的目的其中之一想必就是为了引第一次进艺术大楼的何瑞追到指定的地点,并且看到门口的标签,进而误导何瑞,干扰艾斯缇的支援。
而在两个房间同步被破坏的镜子,误导何瑞最严重的的这一步却很简单,只需要前期做好准备,对另一间房间做好监听,再利用好米诺的能力就很简单了。
对方为什么不偷袭,才不是因为他自己口中的什么想给何瑞投降的机会,或者其他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想要对付的敌人就不止何瑞一个人,更有一只米诺曾经偷袭失败,在镜子里不会有镜像的吸血鬼。他要将两人在此各个击破。
现在,何瑞才是真正的正被“传送”入“镜面世界”,和自己的盟友完全隔开,孤立无援。
“中计了——”
何瑞的喉咙最后只能挤出这句话,手机的那头则只传来阵阵的杂音。
而且最糟糕的是,何瑞虽然明白自己中计了,却还是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最终目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两人隔开,这复杂的计划除了拖延吸血鬼少女的支援肯定还能给桑勉带来其他的好处,可那是什么?何瑞一点头绪也没有。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何瑞的处境就和桑勉说的一样,根本一点好转也没有。
“怎么样,要投降吗?”
空间的摇晃很快结束了,重力带来的实感重新回到了何瑞的双脚上,可战术连续的失策,战况的绝望感仍然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晕晕沉沉的都忘记了迅速脱离原地以防止下一步的攻击。不过大概是处于对败者的怜悯,米诺没有继续攻击,桑勉在对面发话了。
“现在连可靠的后援都没有了,你还要死撑着吗?”
何瑞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叹了口气。
“哈……真是把我耍的团团转……刚刚还以为自己已经‘突围’了,现在是知道自己是真的蠢。我真的服了,老师。”
“这些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桑勉淡淡的否认了一句,“那么,你是决定投降咯?那就站在原地,我会让米诺下手利落一点的……”
“您误会了,我可没说要投降,我的确现在想不出一点主意了,但就算被说自暴自弃也好,不知进退也罢,既然都是要被切成碎片的,我宁愿是在再一轮的拼死冲锋之后。不然我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不是更让我显得丢脸了。”
“啧。”
何瑞再次压低了身子,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躲闪和恐惧让他的手脚轻微的颤抖起来,全力的躲避就已经让他体力透支了,更何况马上要做的是如同迎头往枪口上撞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在硬撑,就如同自己所说的,现在自己的搏命一击,说不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面子上好过一点,想用自己最后一丝勇气来遮住失败带来的挫败感。
或许,投降才是明智的选择吧……面前的对手为了对付自己,为了对付自己的盟友,早就绞尽了脑汁,费劲了心思,就这么输掉也不算亏……
何瑞总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也不知是肉体上的疲劳还是精神上的无措在侵蚀自己的意识。这样下去,必输可能已成定局。
“——亲爱的,你就这么认输我可不答应!”
咦!?何瑞抬起头,但面前并没有出现艾斯缇的身影,或许,这只是幻听?何瑞苦笑,明明只认识了两天,也不算有很深的羁绊,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想起了盟友,或许是轻易的失败让自己觉得不配拥有这么一个盟友吧……
“咣当!”
这次,却不是幻听。那是和之前一样,立镜被打倒在地,碎成几片的声音。
“咣当!”又是一声响起。
何瑞精神一震,那声音犹如赛场上的发令枪,银色剑士绷紧的身体瞬间释放,如同离弦之箭,只是,这箭并没有直线前进,而是射向了斜侧方,何瑞向右侧前扑,接着在地上打了个滚,撞倒了一只石膏像,那掉入“射程”的雕像在落地之前就被米诺的超能力切成了碎片,看着“大卫先生”裂成几瓣的脸,何瑞吞了口口水,幸好自己没有真的笔直前冲,而是耍了个心眼。
所幸,这枚“炮弹”和自己想的一样,已经大大延迟了发动,这才让自己勉强躲过。
“咣当!”“咣当!”
墙边的镜面继续碎裂、倒地。
“果真是可靠的队友!”何瑞不由得笑起来,这些镜子无预兆的倒地,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是现实世界艾斯缇所为。
何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消失虽然让她一时手足无措,但他最后的话和破坏镜子的命令却是让她印象深刻,失去了分身的当下,她已经没办法帮何瑞制作“安全区”了,所幸便将所在教室剩下的镜子破坏殆尽后离开了那里,紧接着,她发现了那间布置的几乎一样的教室,她立马着手开始破坏这间教室的镜子,这才给何瑞带来了生机。
镜子还在继续快速破坏,也就意味着米诺可用来作为“发射台”的机关骤减,最后只会留下她玩偶抱着的那具化妆镜。
玻璃连续破坏的声音仿佛一种鼓点,何瑞踩着这节奏,心中的念头与几秒之前截然相反,一心在追求一线的生机以及这之后的胜利。
“就算是为了我这个平尽全力没有放弃我的援军,我也要赢!”
何瑞尽量压低身体,几乎四脚着地,当熟悉的感觉再次在自己身前出现时,他立即扬起手中在奔跑中找到的黑布,如同挥舞一杆旗帜,这旗帜很快就英勇就义,碎成了好几片,换得何瑞安然无恙。
镜面似乎已经破坏殆尽,寂静终于到来,何瑞抬起头,迎面见到的是正对自己的,米诺的玩偶,她拿着它,像是要扣下手枪的板机。
不能让她顺利发出下一击!何瑞眉头一皱,随手抓住身边仅存的一只画架,作势要往敌人的方向投掷,但这一抓,却让何瑞的血瞬间凉透了,本要拿来当做投掷武器的木架,在他一抓一甩的动作之下竟然纹丝不动,甚至还阻止了何瑞前进的脚步,害得他差点滑倒。
这木架怎么会纹丝不动!难不成它正映在外面的镜子上,有了镜像,这才成了这边世界里不能移动也不能破坏的存在?何瑞不由得想,可周围的镜子都已经被破坏了才是……
这么说来……在现实世界存在镜像的东西在“镜面世界”里是不能被“切碎”的啊……为什么之前我没想到这点……何瑞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之前决策的破绽。
何瑞身体僵直,脑袋一懵,眼角瞟到了正上方的屋顶——那里正有一个玻璃天窗。这才让他恍然大悟。
也不知是米诺将自己引到这里,又或是单纯的遭逢厄运,胜利的天平再次的倾斜了。
“死定了!”何瑞已经数不清这是这几天第几次脑子里出现这句话了,本来他还想用镜世界的规则将对方一军,没想到却因为同一个问题跌倒了两次……绝望和挫败感顺着他的凉透的脊背钻进了灵魂。伸向背后锁链的手只觉得有千斤之重。
空间的碎裂也同时开始了——
“嘭——”就在千钧一发的一刻,一个小东西从空中划着弧线猛冲进何瑞的怀里,一把将他撞倒在地,接连打了两个滚,但也因此避过了必死一击。
翻起身来的何瑞抬头一看,那小东西尖尖的耳朵,忽扇着小小的翅膀,长得像只玩偶。
这个没用的男人再次被盟友拯救了。
“艾斯缇的分身!为什么在这里?”何瑞吃了一惊,对面的两人也吃了一惊,但那个拍着翅膀的小东西却没有愣在那里,它在空中一个盘旋,便向小女孩猛冲过去。
米诺举起手里的玩偶,但无奈又轻又小的蝙蝠分身速度太快目标太小,她马上意识到相性上的不利,往后急退一步,桑勉立马闪身向前,迎面将那个小家伙砸的稀烂,被“杀死”的蝙蝠立即“溶解”成了几缕头发,落在了地上,像是现了原型。
这小小的牺牲却也成了何瑞“冲锋火箭”的最后一截推进器,随着一道寒光,何瑞的剑尖直指桑勉,桑勉往后急退一步,举起手里的武器和面前的剑士拼起了“刺刀”。
两三招过去,何瑞没占上风,桑勉也没落下乘,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的何瑞不再因为对方的实力而惊讶,也没再给对方偷袭的机会,一心一意的专注在剑与剑的较量之上,他紧紧贴住桑勉的站位,因为只要和他站在了一起,米诺就不会敢轻易的下手攻击,否则两人会一起变成碎肉块。
桑勉没有何瑞那段焦急,他的手里还有别的王牌,他正在盘算是不是要现在使用,亦或者当做之后可能爆发战斗的保险,他心里清楚,这一身不逊于面前女剑士的体能和技巧均是从她那里复制过来的,也就是说现在两人处于你战胜不了我,我也战胜不了你的状态。想要胜利必须找到别的方面的突破口。
何瑞想到的突破口是武器——在久战不能胜的情况下,自己比对方唯一有利的地方便是手中“天赐”的武器,他觉得怎么也不可能比对方手里缠着布条的“铁棒”要差,更何况自己还有藏在背后的铁链。他攻击的重心便全放在了对方的武器上,虽然觉得对不起自己手里的利剑,但只要折断对手手里那根棒子,自己的胜率就能翻倍!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不断地翻飞、碰撞,每一秒,伴随激烈的碰撞声,桑勉包裹武器的白布就被削下一块,就在最后一次挥舞之时,仅剩的布条从铁器上脱落下来,闪耀的银光显出了真身——那同样是一把银色的长剑,从剑身到剑柄,没有一处不和何瑞手中的长剑不同的。
何瑞心里一惊,眉头一紧,他不知道对方手里那把剑是从哪里来的,但从对方的身手上看,这柄剑就算不是真品也很有可能有不输真品的性能,他立刻决定放弃本来折断对方武器的打算。
银光一闪,虚晃一剑,何瑞向后撤了一步,身手从背后掷出那条长链,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招,桑勉急忙扭身躲开,但这一记突袭的目标并不是他,银光甩着弧线直奔小女孩的眉间而去,所谓擒贼先擒王。
“啧!”桑勉咂舌,用剑去挑横在空中的铁索,何瑞紧跟着手中用力,变了一招,锁链的轨迹立即变化,那剑自然扑了个空。
何瑞再去看自己的目标,却只见米诺双手捏着张半透明的卡片,遮在右眼前,闭着左眼,也不知透过那方形的“空洞”在看桑勉还是何瑞,也就在半秒之后,卡片碎成了几点荧光,洒在了小女孩的身上,紧接着,何瑞看到那女孩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敏捷躲过了锁链的攻击,何瑞立马再变一招,女孩轻轻侧身,第二招便也落了空。
何瑞想再追上第三下攻击,但桑勉岂会白白的看着,他转身将宝剑丢向米诺,自己则从讲台下方又掏出一柄金属球棒,朝着何瑞的面目就是一棒。
何瑞长剑画圆,瞬间削掉了半截球棒,桑勉根本没在乎,脚步跟进,把球棒新削出的锋利切面当做匕首,再照着何瑞脸面上刺去。何瑞猛拉左手,收回铁链,折返的链条化作链锤,奔着桑勉的后心而去,跟着这锁链一起冲过来的是双手拖着长剑的小女孩,米诺挥起剑刃,帮自己的叔父弹开直击的凶器,何瑞只得横起长剑硬接下桑勉的招式,震得手掌一阵酸麻。
只凭着手中减了半的武器,桑勉再朝着何瑞进行猛攻,每一下用力虽轻,攻速却非常快,连续的戳打让何瑞目不暇接,只能尽最大努力去躲闪、应付,夹杂在这骤雨般的连击中的是突然冲出的米诺的重击,女孩藏在大人身后,时而猛刺出手中的剑刃,时而高高跳起将长剑猛的劈下,这些招数不算难躲,但万一击中,小命怕了立即要去了半条,而且等到何瑞想要抓住米诺这些钝招的尾巴时,米诺又藏到了桑勉的背后,桑勉的连打跟着便又落到了何瑞疲于招架的铁器上。
何瑞边被打被退,二对一的压力,对手上下翻飞的腾挪,相得益彰的配合令人叹服,本想着近战上能讨到一些便宜——但这是今天第几次漏算了?也不能再奢望艾斯缇能再伸援手了。
如果能有另一个我,也可以打出这样的配合吗?何瑞心中不由得感叹,他再向后退了一步,可背后就是就是墙,墙边碎裂的玻璃也是对方最好的武器,身前是两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武者”,和自己手中利刃完全一样的武器,还能退到哪……
“嗯?!”何瑞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口问道,“老师,你们是复制了现在的我的身体能力是吗?所以才能和我打的有来有回。”
“又被你猜中了,不过我还是那句。”桑勉丝毫没有降低攻击的密度,“就算知道了,你也摆脱不了现在的局面。况且我们现在还是二打一。”
“……这我得试试。”何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第一次——局面改变了。
先感觉到变化的是桑勉,原来的攻击节奏突然产生了变化,抢在脑袋之前,他的身体与直觉先意识到了这回事,可问题出在哪儿?连续的攻击节奏并没有改变,对方招架抵挡的方式也自然没多少变化,难道——问题是出自对方发出的攻击?
“刺啦——”桑勉刚排查出问题的所在,一道伤口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是对的,对面的对手变了,本来现在的局势依靠的便是两人旗鼓相当的实力,双方总能找到化解对方招数的方法,毕竟两人的招式都源自同一个人——但,现在这局面被打破了。
“刺啦——”,“刺啦——”接二连三的血口子添在了桑勉的身上和衣服上,他已经应接不下对方的手段了,于是便乱了,他深吸一口气,想要恢复自己进攻与防守的节奏,但何瑞像是又变了一个人似得,他想要挡住何瑞的剑锋,但何瑞的长剑像是穿过了自己防御手段,像是拿着一柄会穿墙的剑,自己的招架毫无作用,锋利的剑刃再次、再次、再次划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频率越来越快。桑勉更慌了,他身后的女孩便也乱了阵脚。
一边倒的战局很快倒向了另一边,桑勉招数的崩坏只在几个瞬间之后,在何瑞几记他无法招架的剑技之后,他手中的武器——半截球棒被打落在地,何瑞猛地举起长剑,狠狠的向他劈过去,见状的米诺哪能眼睁睁看着“叔父”受伤,立即冲上前,反向刺起长剑。
何瑞脸上淡淡一笑,长剑调转,身体压低,划着半圆的剑柄猛地砸在米诺的手上,女孩双手吃痛,“咣当”一声,宝剑落地,何瑞的攻击却也没停,挥舞的剑刃划过小女孩的腰间,一剑斩碎了她那只带着破化妆镜的玩偶,镜面落地,摔得更碎了。
何瑞还要再挥剑,但桑勉紧忙拉住自己的“侄女”,将她拉出了长剑的攻击范围,两方一时站定。
桑勉护住了米诺,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武器,又用讶异的眼神盯住了面前的敌人。
“这是曾经打败我的招式。”何瑞横着剑,瞄了一眼前方地上散落的某位吸血鬼少女的头发,他正是在听到对方复制了自己的能力之时想起了,自己曾经败给了她的事情,更想起了她的招式——吸血鬼少女曾经使用会伸长缩短的指甲造成错觉干扰何瑞的出招,进而将其击败,那么对着面前两个银发少女的“复制”当然也能管用,只不过何瑞并没有将手中长剑伸长或缩短的手段,便依靠不时的在剑技中夹杂不易察觉的加速与减速来达到同样的效果,当然,这一切也归功于他的对手几乎没有格斗的素养,全凭“复制”来的力量与技巧战斗遇到了突发情况根本就不知如何处理。
“现在二对一,我也不会输——”何瑞终于有了如此说的底气,只是,“……老师,你笑什么?”
桑勉的嘴角上挂上了一丝“松了口气”似的笑容。
“我承认现在二对一是赢不了你了,但是三对一呢?”
何瑞一惊,但已经晚了,专注于眼前的敌人导致他根本没察觉有个东西蠕动到了他的头顶,等他发觉不对,抬起头时,那黏滑的物体便从天花板上径直落了下来。
那是何瑞曾经见过的东西,曾经交手过的敌人,只是它现在没有了原来巨大的体型,而是凝缩成了宛如少女的样子,那半透明的果冻状的躯壳现在有了人类的形状,连头发也由半固态的黏液聚合而成,只不过从空中落下那些头发也不会凭着重力而下垂,仍旧贴在后背上,原本骨质的白色面具却了一个口,如今侧戴在头顶上,像是别了个发卡——何瑞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曾经和自己在【镜世界】死斗过的那只巨大的黏液怪物,如今却变成了一只“史莱姆”少女。
它长着黏滑的双手,从上面落下,像是小狗扑向了饲主,其实是为了将身下的“银发少女”绞杀。这难以预料的突袭之下,何瑞尽全力终于后撤了两步,但之前没有固定形态的“她”也并没有执着于现在的模样,立即变成了一股半透明的“浪潮”直直的追了过去,黏滑的液体轻易的绞住了何瑞的后腿。
被抓住后脚的剑士立即绊倒在地,坚硬的铠甲将墙角的玻璃碎片二次碾压,压的细碎,落地的瞬间,少女又变回了少年,少年刚支起上身,那股巨浪整个将他吞了进去,此时他看到了,也终于看懂了对手的计谋——
近十只玩偶样的蝙蝠正困在这黏稠的液体中,就如同之前那些困在怪物体内叠在一起的人类一样,正被抽走力量。费尽心力的摆设教室,挖空心思的欺骗何瑞和艾斯缇,便是为了这个吧——没有镜像的吸血鬼正是米诺魔法的天敌,但当他们引导何瑞驱使艾斯缇尽全力放出分身之后,再将何瑞与那些分身全部关进了这边的世界,而这些小家伙刚和主人分开之后,等待它们的便是面前这只“粘液”怪兽的捕食,之前飞过来帮助何瑞的恐怕就是当时的幸存者——这一手不仅大幅削弱了吸血鬼女孩的战斗力,更反过来增强了自己这边的战斗力,一方增强,另一方削弱,这样一来,即使是自己的天敌,他们也占尽了优势……
何瑞终于搞清了对方的所有算计,不由得自嘲自己只是他们对付吸血鬼的计划的一枚棋子,而此时,也是他这几天战斗生涯中最绝望的一次,他的身体大部分都埋进了黏稠的液体之中,半透明的果冻状物体紧紧挤压着他的肢体,让他动弹不得,“史莱姆”又变回了之前虚伪的少女姿态,保持着吞噬何瑞的状态,看起来异常的诡异,可能是因为之前和何瑞的决死一战让它丧失了大部分能量,现在它的身体比何瑞还小,于是何瑞还能漏出个脑袋。
它转过因为吞下比它还大的物体而臃肿的身体,面向了桑勉和米诺,大约是不会说话,它指了指倒在地上,碎的一地的某块镜面,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要和他一起被切碎!?”桑勉试探的问。
怪物上下晃了晃自己雕塑一样的脑袋。
“那你……”
它摇了好几下头,上下摆了摆手臂,似乎是相当的焦急。
“你是说自己没事,你让我们快?”
它又点头了,桑勉和米诺互换了个眼色。
空间的异变至此开始了,强大而扭曲的力量再次在何瑞身体周围升腾起来,这个十数次没要成他命的力量终归还是追上了他,缠住了他,马上就要将他咬成碎片。四肢被紧缚的何瑞连一点点挣扎都无法做到,只能深深的吸了口气。
血与火,赤红与湛蓝,两种颜色爆发了,两者澎涌而出,像是要将吞噬他的怪物,要将面前的空间全部染上这两种象征死亡的颜色。
“赢了!”米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面前难缠的敌人终于变成了碎片,她将笑容投向自己的“叔父”,又说了一次,“我们赢了!”
“哈——”桑勉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与自己的学生死斗并“杀死”对方的罪恶感延迟到现在才终于涌上了心头,他对自己的搭档露出微笑,又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眼包裹何瑞“尸骸”的烈焰,他真心希望天使不会食言,希望自己之后能找个方法弥补复活后的学生——
就在此时,蓝色的烈焰中刺出了银色的长剑,切开火焰的闪光如同迅雷一般落在了桑勉的面前。
“噗呲————”
那是血肉被切开的声音,是紧握着胜利者卷入突如其来的败北的声音,在那从肩头一直延伸向到腰跨的切口给桑勉带来剧痛之前,他只看到银色的人影闪到了自己搭档的面前。
“噗呲——————”
那是绝望和痛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