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为犹豫地站在门口,这里毕竟是实打实的女生宿舍。自己此前几次造访女生宿舍的经历也都是止步在了门外,并没有真正探访过这一被无数男生心心念念的神秘世界。
只可惜现在连我犹豫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筱水一把抓住我的手,毫不留情地将我拽进了叶玲的宿舍,并随手关上了门。
在心中纠结了几秒钟后,我还是睁开了双眼,开始用视线与这个崭新的世界交流。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抹抹的淡粉色和淡蓝色,当我的视线循着这些少女的色彩往更神秘的地方探索时,一切却在一帘帘布幕中戛然而止。
“别看了,我们女生宿舍蚊子多,全都要上蚊帐的。”
“哦哦……”
面对筱水的好心解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但令我尴尬的是,双眼刚望向前方,便在不经意间与叶玲对视上了。
不对,准确地说,我应该称呼眼前的这位女生为:郑子玲。
子玲是我在大二准备加入学校的动漫社时认识的大一新生。
一米六不到的身高、与小圆脸完全相符的蘑菇头,还有架在鼻子上那与脸型不大相称的大圆框眼镜,子玲从大一时起就保持着这副少女模样,时至今日都没有丝毫改变。
也正因如此,所以刚刚我才能一眼就认出是她。
要说自己当年追求子玲的原因,也的确是与她的这副外表有关。在动漫社的交流会上第一眼见到她时,乍一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动漫中走出来的邻家女孩。
只可惜我们故事没能像那些小说中的“我”一样,能与邻家女孩有着甜蜜顺利的发展。
在表白失败之后,我们之间就停止了联系——准确地说是我就此结束了对她的“骚扰”。
而我也因为她加入了动漫社这件事,在已经交了社费的情况下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社,自己的大学社团经历随之潦草地画上了句号,此后的我也不再敢轻易地接触女生,更不要说是抱有“想与之成为情侣”之类的痴心妄想了。
“好久不见。”
脑海中自我感动地想起了某首流行歌,这四个字也旋即脱口而出。但更令我为之感动的是,子玲居然回应我了。
“好久不见……”
“所以……你们之间的感情纠纷是真的?”
三个人在尴尬地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后,筱水主动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
我也因此才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注意到了她身着的一身淡粉色白兔睡衣。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但自己也在清楚地发出告诫,不能再对眼前这个曾无情拒绝过自己的女生起任何歹念了,自爱的我没有办法再在明知危险的前提下,对她再次发起追求。
“不是感情纠纷……总之就是表白与拒绝的故事吧。”
我尝试轻描淡写地简述发生在我和子玲身上的故事,而筱水似乎也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行吧,不管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为了叶玲你的安全着想,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尽释前嫌,把心思都放在你妹妹的事情上。”
“啪”的一声,子玲手中的手机重重地排在了桌上,我的心中闪过冲上去的念头,但也仅仅局限在心里。
看来筱水说得没错,叶昕已经成为子玲的心魔了。
我和筱水都暂且闭嘴,看着子玲为我们搬了椅子,走到我们面前并心神不宁地放下,然后软趴趴地坐了上去。
“振作点,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现在围绕着你和你妹妹的世界变动只是处在初期阶段,叶昕的存在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承认,只要我们抓紧时间解开你和你妹妹的心结,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筱水尝试着安慰叶玲,而且算是起了点效果。
“你们见到我妹妹……叶昕了吗?”
“他见到了。”
筱水用手指指向了我,我也连忙点点头。
“她……叶昕她还好吗……”
我又赶忙点头:“看着还好,就是一直哭着说姐姐失踪了,求我帮她找姐姐。”
回答子玲时,我的双眼也在注视着她,只见她听完我的话后默默地低下了头,陷入了一阵沉默。
见等了一会子玲都没新的反应后,我用眼神向右手边的筱水求助,得到的却是筱水无奈的摇头。
“子玲……振作一点,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看到曾盛气凌人地拒绝过我的子玲在此时落魄成这个样子,自己心里一点都不好受。无可奈何之际,我只能尝试着鼓励她。
好在我的话还多少有点作用,不一会儿,子玲又缓缓抬起了头。
但是我却看到了揪心的一幕——短短的几分钟,子玲落寞的脸上又多了两道泪痕。
大概是受到了子玲的感染……原本有很多话想说的我,突然间也语塞着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这样子真的不行哦,你们两个。”
筱水担忧地望着我们:“算了,不指望你们能正常交流了,从现在开始由我问问题和给你们分析情况,你们只需要回答即可,这就简单多了吧?”
比起自己得费思绪去犹豫要说什么,单纯地回答问题确实要容易得多。我点了点头,而子玲也用一声低沉的“嗯”表示赞成。
“那第一个问题,叶玲……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刚才羽轩是叫你‘子玲’?”
一上来就是这么正经的问题,我担心子玲有没有动力回答。但我果然还是小瞧了女生,子玲渐渐恢复了气力,已经有一股能参与进对话中的状态了。
“我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姓名都是‘郑子玲’,‘郑’是我爸爸的姓氏,我随父姓。”
“诶,那我大胆地猜一下,‘叶玲’这个名字……是你取你妈妈的姓氏再加上你实名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而成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子玲有两个名字的原因。也难怪为什么当我听到“叶玲”这个名字时,没办法将其与子玲联系起来。
“嗯,你说得没错。”
“好!”筱水的语气开始变得振奋,“下一个问题,叶玲和叶昕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是你自己取的吧?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写信。”
这一次子玲回答得很快,而且很干脆,随后又更肯定地说道:“为了给妹妹写信!”
“据我所知,你们家只有你和你父母一家三口人,你是独生女,家中并没有妹妹叶昕这个人的存在,对吗?”
“对……”
“也就是说,你是以‘叶玲’的身份,给自己并不存在于世的妹妹‘叶昕’写信?”
“妹妹她!她……是的。”
在一瞬间,子玲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但是很快又连同语气一起回归到了低沉的状态。
这不禁让我设想子玲和她这个虚构出来的妹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从子玲这么激烈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早就把她的妹妹叶昕当成真实存在的人看待了吧?
正因如此,这种尚且原因不明的强烈情感才会刺激世界做出改变。只是子玲并没有想过自己虚构的妹妹会在现实中出现,这并未给子玲带来惊喜,反而是重创了她的内心——期盼已久的妹妹化成了活生生存在于世的人,自己却又不敢接受她的存在,于是才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慌以及对自己的谴责中。
“那能告诉我你写信的具体原因吗?我看过你在论坛上发表的那篇求助的帖子,仅仅是提到了自己给不存在的妹妹写信,然后在某一天收到了她的回信这么简单,其余的内容都一笔带过。”
“虽然我清楚这其中肯定有不好明说的痛处,但……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更是为了能让你的妹妹安心地离开,而你也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关……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们。”
“妹妹她……一直在倾听我的倾诉。我把我所有的不愉快都写进了信中……寄给了她。”
明白了,我能理解子玲这么做理由。
听到“倾诉”这个词,让我回想起了网络上的子玲,也就是在“比邻”上与我谈心了数年时间的网友——叶玲。叶玲并没有给我看过她的照片,但单从她与我聊天的内容还有说话的语气,总是给我一种温柔与多愁善感并存的感觉。
要说在今晚之前,我肯定无法将“多愁善感”这个词与我面前的子玲搭上联系,然而在看到她现在这副愁容满面的神情之后,心里已经断定子玲和叶玲就是同一个人了。
平时那副可爱又傲娇的邻家女孩形象,不过是在面对外界时不可避免的伪装,但当卸下这副看似美好的面具,展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面时,一切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符的忧愁,便如遇冷炸裂的玻璃杯中的冷水,混杂着扎人的玻璃碎倾泻而出。
仅仅是我的直觉,此时的子玲已然伤痕累累……
只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陷入如此的绝望,这几年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嗯嗯,我知道了。”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毕竟那会触及到子玲最深处的伤口,自己也在害怕、害怕知道了一切之后,我和子玲之间便再也不存在任何可能了。
好在筱水挡在了我的面前,能暂且让我继续犹豫。而且筱水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就像善良的少女在细心安抚着受伤的小鸟。
“那你寄出的那些信……即使写上了叶昕这个名字,但在现实中也是不存在实际的收信人的吧?你把信寄到了哪里,写了哪个地址,你还记得吗?”
对,这也是一个问题。叶昕是子玲的幻想出来的妹妹,但她所写的信却是客观存在的,它们总会经过一道道的流程,最终经过邮递员的双手送达某个地方。
而子玲,也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
“信……我把信寄到了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