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觉醒来时头脑发晕、满身是汗,那肯定是做噩梦了吧?

我晃了晃脑袋,再用双手摁住头部,尽量让自己从惊慌的状态中恢复冷静。效果是达到了,只不过这并没有帮助我多回想起分毫细节。

大概是……做了一场无法回忆的噩梦吧。

自己转而揉了揉眼睛,准备起身下床。可此时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让自己变得手忙脚乱。

就在我用还处在混沌中的大脑思考着是先去开门还是先按掉闹钟时,敲门声暂且停止了,转而手机传来了闹钟外的铃声,吓得我不得不提起精神。

是筱水打来的电话。

“快起床!穿好衣服过来!”

果然……让一切变得乱糟糟的“罪魁祸首”就是筱水,在听到她这急切得连我在阁楼都能透过墙壁听到的吼叫声之后,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算是被彻底击垮了。

我无意识地回了一声“好”,然后赶忙挂断电话。

顶着晕眩的脑袋,自己很想再躺回床上歇息一会,但一想到很有可能会再遭受一波筱水的精神折磨,身体还是十分配合地开始行动。

最后,急得如将要迎接世界末日般的我,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出现在了公寓门前。

拉开门的瞬间,才意识到筱水一直等在走廊。我被那张严肃的脸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松懈的心也顿时提起。

“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想用发问掌握主动权,结果却结结巴巴得像个傻子。

“子玲她做噩梦了。”

“啊……哈?”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亦或是筱水还有未说完的下半句?

“我说子玲她做噩梦了!别磨蹭了!快过来!”

“可是我也做噩梦了啊……”

“你能和子玲比吗!”

简直直白得不能更直白,我在三人当中的地位一目了然,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得这么急?

看来,只能赶紧过去看下了。

“走……走吧?”

筱水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身体转向四十五度,伸手去开隔壁房间的门。

恍惚间也有种失落感,看来让筱水与子玲住在隔壁,真不是个正确决定。

 

要说起初还有些怨念的话,当注意到子玲木讷着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手机、盯着屏幕看得失神时,自己还是原谅了筱水这看似无理的要求。

现在子玲的状况,的确令人担心。

“子玲,讲讲你梦到什么了吧。”

我主动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子玲对面,筱水则是双手温柔地握着子玲的肩膀,轻轻地坐到她身旁。

“那个……我……我梦到了一个黑影。”

“黑影?”

也许是子玲的语气带了强调,又也许是这个词本身便很特殊,自己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嗯……除了黑影,我还看到了小男孩的身影……还有燃烧着的火焰。”

“该不会是……”

自己的第一直觉便是游乐园,不过也不用多问,只能是游乐园无疑。

“我不清楚,”子玲轻咬着嘴唇,举着手机的双手也突然无力地落到了大腿上,“我当时很害怕,所以什么都没有注意,只记得住这些了。”

看着子玲额头上还残存着的汗渍,显然是被这场噩梦吓得不轻。

相比起我来倒是算好了,子玲还很努力地记下了一点线索,我则是大脑一片空白,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提起自己同样做了噩梦。

“没关系啦,只是一场梦而已,不用太在意。”

筱水边用着软绵绵的声线安慰子玲,边疯狂地用眼神向我暗示着。

大概……是要我也帮忙劝劝?

“像我就不怎么在意做了什么梦,”我拼命组织着语言,“反正噩梦也好,白日梦也好,都是假的……人生该多悲惨还是多悲惨。”

“咳咳……”

我赶忙又看向筱水,发现她盯着我的眼神已经瞬间改变了。

自己的确是一不小心“丧”了点?

“是昨天太累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去给你们点个外卖,喝点暖和的豆浆缓和缓和。”

担心自己又再出错,我还是逮住一个机会溜出了房间,见筱水没有阻拦,应该也是默许了。

走出房间并随手关上门后,自己伫在门口想了想——所以筱水着急着让我起床的目的,就是为了听子玲这两句话这么简单?

可没想到正是这一发呆,又和筱水撞上了。

身后的门忽的一下被打开,筱水的身影再次现身于门后。

我正想开口,但被筱水立马用手心捂住。

因此我也意会到,筱水可能是不想让子玲听到我们之后的对话,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向筱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最终,我们默默地走到了逃生楼梯口,在这里说话既不会被听见,也能远远地观察我们两个房间门口的情况。

收回了刚才内心的吐槽,筱水的确是有事情想找我聊聊。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上一次还是在清明节前从广新市赶回老家的火车上?

“能猜到我要说什么吗?”

“嗯,”我确信自己对筱水的了解,仿佛彼此之间已有了默契,“是在忧虑子玲的状态吧?”

“是……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噩梦,实际上昨天中途她小憩时也梦到了相类似的场景。我怀疑,这不是普通的梦境,而与‘那个’有关。”

虽然是含蓄的说法,但“那个”应该就是指“世界修复规则”了。我又朝身后的逃生通道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那她梦到的,难道是游乐园中的情况?”

“情境肯定是游乐园,只是很难分辨出这是一种第三方的客观视角,还是是以另一种角度。”

“不会是想说……子玲在以子昕的视角观察游乐园吧?”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大胆的猜想,但又觉得是一种合乎情理的推测。子玲与子昕之间存在着的联系的可能性,自己已经是见识过一次了。

“我很欣慰,我们能想到一块去。”

果然如此。

“也许是一件好事呢?如果她们真的能通过眼睛将彼此相连,我们既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也能够确定当下子昕的安全。”

“唔,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筱水在尝试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与我讨论这个话题,或许是出于想让我放轻松的目的,但我却也真的无法平静下来。

“我知道任随这件事发展的后果会是什么,被我们努力阻止了的事情可能再度发生。子昕会代替子玲……”

“不仅如此……”

被我的焦虑所感染,筱水也装不下去了:“不仅她们有可能会发生‘替换’,还有可能会引起……牺牲。”

并非是自己不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可自己却也无法快速作出正确解读。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啊!”筱水发怒地伸手掐了我的手臂,“给我严肃点!”

自己不是故意想惹筱水生气,纯粹是又一次说话没经过脑子。

“现在游乐园中充满危险,我们尚且不知道子昕正在经历什么,火灾也好,还是那个神秘的小男孩也好……子昕的事情充满了谜团。而子玲又出现了与子昕的连接反应,证明子昕的确存在。倘若子昕在游乐园中遭遇了意外或危险,她所经历的极有可能会反馈在子玲身上。”

“……”

这一回,不需要筱水再过多解释,自己已经听懂了。

“是因为‘规则’本身的守恒吗?”

“嗯,就像能量守恒定律,真实发生的事情,子昕与子玲总有一人要承受。”

昨天就感受到了这次事件的紧迫,现在这种心切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就像是又一次,在经历发生于清明节那会的时间赛跑。

“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徒有焦虑的心情,只会扰乱原本就紧急的事件,自己在昨天也下定了决心,不能只当一个旁观者。不论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情,至少是想要帮助子玲渡过难关。

也有一种自我救赎的感觉吧……当年自己自顾自地选择喜欢上子玲、自顾自地和她表白,甚至纠缠了她一段时间,如果在那时候能对她的情况有所察觉并早早帮上忙的话……

清明节那天结束后,自己有想过向子玲为当年表白的事道歉的打算。可惜既没有找到机会,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

“要想让子昕再次心安地离去,恐怕只能等到游乐园事件完全结束的那一刻了。”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我很努力地望着筱水的双眼,期盼她能再带给我新的希望。

可这一回却是筱水主动避开了:“至少……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有关这次事件的内容,单凭昨天从黑泽他们那得到的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