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材堆……没有……
栏杆四周……没有……
花圃丛中……没有……
我们把周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然而始终没能见到筱水的踪影,甚至连她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找不到。
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自己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花圃丛中,尽管尖锐的枝干刺痛着皮肉,但自己却真的走不动了。不知道寻找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自己如同发疯一般地穿梭于各个能想到的地方,翻越了几次栏杆,不肯错漏任何一处细节……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好想大声地喊出她的名字,询问她在哪里……但这股冲动最终还是被内心的胆怯阻止了,如果这时候被其他人发现,不仅我们今晚的行动会功亏一篑,恐怕他们也不会相信筱水凭空消失这件事。那么将会发生的,便是筱水的彻底失踪。
大脑中疯狂预想着各种可能性,无数可怕的想法一轮又一轮地击打着自己这颗近乎崩溃的无助的心。到头来,自己除了盲目地寻找,竟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并非没有过向王叔求助的想法,可仔细一想,自己甚至连王叔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要想原路返回,还得花上一个多钟的时间。
即使自己能够忍受住筱水失踪的痛苦,但不知此时身处何方的筱水,她现在情况如何……正在经历什么……
重新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筱水的手机号码,这已经是第十一次打给她了。
只是这一次……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连头都抬不起来……自己哀叹了一声,耳旁似乎听到了来自围栏之外子玲的小声呼叫,可实在是累得不想回应了。为什么同样翻越栏杆进入游乐园的我,却还是身处在这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自己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在期待着一个根本不可能打进来的来电。
突然间,在通讯录中,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映入眼中。这是一通在五天前的夜晚,由我主动打出的电话,一个十一位数的手机号。
等等!这是——
“王叔!”
快窒息的自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牢牢抓稳手机,然后急切地摁下了这一串号码。
激动、不安与焦急在心头上混为一团,自己发呆了两秒后,总算回过神来要将手机送到自己耳边。
碰巧此时,电话接通了。
记不清花了多少时间,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在途中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前进,用力地拨开身前挡路的荒草,任凭坚韧的叶片在身上留下痕迹,似乎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心中只剩下唯一的目标——穿过这片荒草丛。
返回出发地点找到王叔,是自己在和王叔打完电话后的那一刻唯一的想法。即使四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猛地在一瞬间让我感到了惊诧,但本就怯懦的自己,还是像在一时间找到了可以放弃思考、放弃挣扎的理由,也不管还完全不知情的子玲,一股脑地扎进了草丛中,前进……前进……前进……
直至现在。
距离王叔的汽车不过一步之遥,但自己已经走不动了。
失神躺倒在马路与荒草地边界斜坡上的这一刻,仿佛一切都迎来了结束。真希望能够放任自己闭上眼睛,将今晚归因于一场可怕的梦境。
只是天上的星空是那般的晃眼,美好得如同脑海中虚构的幻想,就像是“她”……以至于让自己无法闭上眼睛,失去了可以放弃的理由。
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会让我……
“羽轩,你必须要振作起来!”
耳旁传来了子玲的声音,这是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她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若不是在穿行荒草丛的过程中,为了专注捕捉无人机的声音以躲开搜查,而一直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的努力的喘气声,自己恐怕早已遗忘子玲的存在了。
没想到子玲一直都努力紧跟在我身旁,明明下定决心要帮助子玲的,可自己却先乱了阵脚,真是不够格啊。
也该道歉一声吧……我等待着子玲靠近,但在毫无防范中无礼闯入我视野的,是另一个人。
想想这竟是自己第一次看清王叔的面容。那是一张比传统定义上的“叔叔辈”要年轻些许的俊俏脸庞,唯一能将他与那在马路上的狂野行为相串联的,是那道深深烙印于脸庞上的伤疤。就是这一道直至现在才引起我注意的痕迹,让王叔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你这小子!给我争气一点啊!”
不知是在哪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眼前的王叔竟然消失了,只不过很快地,随着那声怒吼,一股强大的力气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要太担心筱水!她会没事的!”
王叔再没有多说什么,但这句话却也如同那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用力一抬,不止身体被唤起,自己的意识同样在一阵激荡中得以清醒。
在子玲的助力中,自己挺着空虚的身躯,被王叔的身影带到了汽车的副驾驶座上。
这一过程,我尝试着分析王叔还如此冷静的理由,也不止一次地询问王叔筱水的情况,但望着那保持着沉默的后背,自己只能无奈放弃。
落在座位上,难得能够坐下来休息的自己,并没有感到任何身心上的放松,反而是车内空调下的密闭气息,让自己越发晕眩。
很快,王叔毫不犹豫地转动钥匙启动后,汽车再度在那娴熟地操作下奔驰在了马路上。
那时意外发现通话记录中的手机号码后,自己成功与王叔取得了联系。只是我等到的并非是可靠的驰援,而是王叔在听完我的描述后,非常紧急的,如同命令般的要求——“你们马上返回下车的位置!”
好在王叔并没有再让我们茫然多久,不到几分钟时间,汽车停在了另一处路边。周围仍旧是荒野,只不过道路要更加狭窄一些。
汽车熄灭后,周围死寂的一切,正如同此刻自己冰冷的心。
“王叔……筱水她……”
子玲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尽管带着颤抖,尽管断断续续,但却也代表着她现在努力着鼓起的勇气。而更意外的是,她说出了那个被我遗漏的可能性。
“会不会是……机缘巧合地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王叔轻描淡写地肯定了这一猜想,“不必太过担心,总是会回来的。”
“马上就能回来吗!”
“呵呵……”王叔又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声,“这就不好说了,得看是怎样的事件,也得看那个人的经验,慢的话……多久都有可能。”
“怎么这样……”
子玲的语气一时间虚弱了不少,即使没有回头看,也能想象出她瘫在了座椅上的模样。
奇怪的是,自己内心反而没有太多波折。大概是在疑惑方才自己的惊慌失措,明明应该从一开始就能意识到才对……
“筱水和其他人不一样,”过了一会,王叔主动开了口,“她有异于常人的心思和能力,你们应该更信任她一些。”
“嗯……”
“说不好,你们刚才的处境比筱水这丫头片子危险多了。”
明明是很令人不安的话,但王叔却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
我在默默地等待着王叔的解释,只有子玲急切地问了一句:“为……为什么?”
确实,回想起来,我们之所以觉得“处境危险”是理所当然,不过也是被两个原因裹挟了——莫名响起的警报声与王叔在电话中的催促。而实际上,在荒草丛中拼命奔波了一个多小时的我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自己那会竟真没有很在意那诡异的警报声?
“据说是有人在游乐园外围收集情报,被园区的工作人员逮了个正着,然后被抓的人供出周围还有其他同伙,于是工作人员联系警方展开了全面的搜索。”
一股不安感从心底翻涌而上,只是自己担心的并非是被抓到的这些人,而是此刻很有可能正身处于园区中的筱水。
尽管如王叔所说,筱水或许是进入了“世界修复规则”下的神秘空间,暂时是“失踪”状态,但筱水总有回来的那一刻,如果正好不幸被巡逻的人员撞上……
“王叔,能请问下……你是从哪打听到这个消息的?”
正在焦虑时,子玲却提出了这一我未曾注意到的问题。疑问于心中浮现,王叔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如此清楚,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叔又做了什么?
担心筱水的心情缓和后,自己才终于重获了思考的能力,其实我应该在一开始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心态才是。
但随之而至的,是另一份疑虑。
很有必要在现在将疑点一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