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错,这就是接下来我们所要面对的。既然叔叔你如此信任我们,那我们也肯定是会……”筱水深吸了一口气,在为自己的决定做最后的准备,“尽全力地帮忙!”
“谢谢!谢谢……”
看着坚强无比,如大山般可靠的大叔,眼角也在这一瞬间闪出了泪光。只是对于我们而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筱水没有再与大叔多说,而是直接开始了布置。
“子玲,拿好这个袋子,将外头的玩具都收起来!”
筱水飞快地从她那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了一个折叠整齐的环保袋,交到了子玲手上。
子玲先是一愣,但立马很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正当我还在思索自己将被分配到什么任务的时候,筱水却已经先我一步,一个大跨步来到了我的身边。
“羽轩,我们一起接阿丽阿姨吧。”
我用余光扫视了一眼筱水,她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落在那扇门上。
为了这关键的一刻,我们努力了很久,可它却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此时我们要做的,就是去迎接这“真相的一部分”。
尽管我们,还未曾做好心理准备。
大叔与我们保持着异样的默契,主动走到木门旁,轻轻将手放在了门面上。
“其实下午早些时候,我就让孩子她妈先准备着了。我没有和她多说什么,但她好像……好像自己能感知到一些东西,很意外地答应了我,然后自己关上了门。”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说得我内心一阵发毛,尤其是又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安与诡异,一时间连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
不过当我无助地望着筱水时,她虽不是往日那种自信无比的状态,神情却也还是那般坚定。
紧接着,是她那温柔的声线:“唔,我们知道了,开门吧。”
随着门缝逐渐变宽,屋内的全貌也暴露在了我的视线里。这是一间完全黑暗的房间,即使是外屋的阳光,也由于墙壁与门的遮挡,仅能照亮门缝下的一缕。视线再往深处望去,便是一阵深邃,宛如将所有的光阴吞噬其中,难以逃离。
但很快,在“啪嗒”一声之后,房间里头的白炽灯被大叔打开,黑暗逐渐变得扭曲,于混沌的空气中渐渐消散。
直至最后,我们看到了在正对着房间门的床边侧身坐着的,一位身穿着连衣长裙的女性。
“怎么样?王叔他……”
见筱水将手机从耳旁取下,我来不及观察她脸上的神色变化,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只是如此心急却并未能迎来好消息,筱水摇了摇头:“王叔离我们有点远,而且他手头上还有别的任务,没办法很快赶来。”
听出了筱水的失落,自己正准备安慰一下,却又听筱水继续说道:“都怪我没有事先准备好,现在只能用另一个办法补救了。”
提到嘴边的话又被我咽进了肚子里,恐怕此时也不是安慰的时候。
我一边关注着离我们两米开外,正与小男孩妈妈站在一起的子玲和大叔,另一边又注意着筱水所谓的“补救办法”。
与我料想的如出一辙——筱水点开了打车软件,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般地点击了几下,很快便从输入目的地的界面跳转到了呼叫快车的界面。而筱水在这紧张时刻所选择的目的地……竟然是我们租住的公寓!
虽然这也的确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但一想到那群疯狂的媒体记者,自己始终觉得这不是个好决定。
而且……现在小男孩妈妈的情况也还不是特别的明朗。
十分钟前,大叔为我们推开了房间门,当黑暗被白炽灯的光线驱散之后,我们见到了这一次“世界修复规则”事件最关键的线索之一——小男孩的妈妈。
与脑海中预想的落魄不堪、精神不佳的模样不同,小男孩妈妈的妆容打扮与她所身处的黑暗环境和破旧的平房格格不入,若不是大叔很肯定地向我们保证这就是小男孩的妈妈,我们恐怕一时也难以判断。
更出乎意料的是,与其说是我们计划着强行带走小男孩妈妈,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倒不如说这是一场“被提前策划好的迎接”,在见到小男孩妈妈的那一刹,还没等我们自我介绍、表明来意,小男孩妈妈便已主动开口:“你们是来接我离开的吗?”
尽管是少了很多原本担忧的麻烦,但小男孩妈妈的主动,以及一股冥冥之中的“注定感”,还是让本就心慌的我在精神上略有些扛不住。
好在小男孩妈妈并没有再做出什么怪异举动,在筱水简单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后,小男孩妈妈很配合地起身与我们一起走出了平房。除了她在看到子玲手中那装满了玩具的袋子时,突然双眼死死地盯着子玲,而且在嘴里念叨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奇怪言语外,一切都比预料中的要正常。
至于这一身显然是经过打扮的妆容与服饰,大叔也趁我和筱水与小男孩妈妈离得比较远时,和我们解释了。
这一身红色的连衣长裙,正是五年前发生火灾事故的那一天,小男孩妈妈当时所身穿的。后来唯有每年小男孩生日时,小男孩妈妈才会穿上这件衣服,在平房外的这一小片空地上与儿子“相会”。至于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穿上,大叔也是支吾着说不清。
自己无疑又是被吓了一跳,好在平房外头正值阳光灿烂,加之筱水也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惊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软弱,我只好是强行假装淡定。
“唔!打到车了!”
一上了车后,我们便在司机与导航的配合下快速地朝着公寓的方向驶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被安全带勒紧着的自己,心中反倒升起了一股安全感。
汽车行进了一段路,自己稍稍缓和过来后,望着左上方的后视镜,才恍然想起了此刻车上小男孩妈妈的存在。虽说值得庆幸,但自己也是颇感意外,从见到小男孩妈妈的那一刻起,直至现在,她一直十分配合我们的安排,都没有显露出一丝的不满或抗拒。
回想起方才,大叔还曾提到,小男孩妈妈之所以还住在那间平房中,正是因为那里留存着她与她儿子之间的回忆,使得她不愿离去……然而下午我们却就这么轻松的,将她带离了那块记忆之地。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总在想小男孩的妈妈是不是早已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
想得有些入神,视线竟不自觉地关注在了后视镜中的小男孩妈妈身上,与她隔着镜子的突然对视,惊得自己一身冷汗,一股对诡异的恐惧油然而生。
好在这时,筱水的声线化开了心头的阴霾,但也催生了我新的紧张。
“左手边……”
自己很快将目光透过车窗投向左前方另一侧的车道,只见几辆颇有些眼熟、贴着某家媒体机构图标的汽车飞快地驶过,如饿狼一般朝着猎物奔赴前进。
大概……是在游乐园外头见到过这几辆车吧?想不到琪与大叔的消息都很准确,小男孩老家的具体位置真的被这群媒体记者发现了。
与其说是直到五年后的现在才被发现,可能用“等到又有价值时才被发现”这一说法才更加准确吧。当清明节的这次火灾事故被推上了舆论高峰,当与之相关的内容的流量达到了峰值,不管是出于转变大众视线的目的,又或是为了制造更高流量的话题,小男孩的妈妈无疑是当下的“流量密码”。
在真实感受到现实残酷的这一瞬间,自己心中对于小男孩妈妈的不安倒是少了许多,更多地转化为了对她、对她那已经逝世的孩子的同情。
要是能有机会让她和她的儿子再次见上一面就好了……就如同五年前她同样身穿着这一席红裙的那一天,在满心期盼中与儿子相遇。
这一想,将脑海中的两条线索串联在了一起——此时此刻正在游乐园中的小男孩,以及身穿最为特殊的红色长裙踏出家门的妈妈,一切如同巧合,又像是被精密安排过的那般……
“筱水!”
自己不禁猛地回头,想要即刻将这一关键联系告诉筱水。
但回应着急切的自己的,却是筱水的自信笑容:
“我大概猜到了你要说什么。不如,我们换一个目的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