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昨天晚上连夜赶完了这周周末的作业,今天一大早还是在自己调好的闹钟的催促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大概是知道自己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倒是也没什么睡意,只是不争气的身体还是以头痛的方式像我诉说了不满。
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妈妈知道我今天所要面临的任务有多么的艰巨,所以早在我起床之前就已经替我准备好了早餐,然后又和我聊了许多,希望能够给我带去帮助。面对着妈妈的这一份好意,我却丝毫没有从束手无策的困境中逃脱出来。大概在自己真正面对这个任务之前,再多的想法都只会是徒增紧张感的不必要举措吧。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对着哪里大喊!哪怕只是歇斯底里地喊一句,现在的自己都肯定地认为能够带去我的无助。一向以开朗、乐观著称的我,不能够就这么在这里卡住了前进的去路!然而……自己喊不出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会陷入到这场迷茫之中,知道自己会和她一样的无奈……
姐姐。
明明比云若小,却硬要当云若的“姐姐”。然而身为云若“姐姐”的我这么久了,在现在云若最为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能不能用“姐姐”地力量去化解“妹妹”的悲伤……
“怎么了晴晓,还是感觉很困难吗?”
吃完早餐之后,我就一直无精打采地坐在餐桌旁,直到现在妈妈洗好碗筷,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分钟了。
我望向妈妈,只是在目光与妈妈对视上的下一秒,我又马上将视线往下挪了挪。我不知道现在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妈妈,以往在妈妈面前都是精神满满的我,现在不懂得如何展现出这孤立无援的一面。想要寻求妈妈的帮助,想要寻求一切可能的帮助,但是自己也清晰地意识到,不可能会有谁能够帮助我,因为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任务,因为这已经是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完成、不得不落到我肩膀上的任务。
“晴晓,只需要尽力就好了。”妈妈走到我的身旁,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着,“用自己的心去鼓励她、开导她,晴晓不同于我们任何一个人,你是她现在最为信任和可靠的人了。就像你现在所害怕的,这是只有你才能够办到的事情;但是我们家的晴晓也该为此感到骄傲、感到充满动力才对啊,你是她的姐姐,这种时候身为姐姐的你啊,力量是最无穷无尽的。”
“妈妈……”
“去吧,我的乖女儿。”
我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妈妈的话让我稍微放松了些,而且多少也有了动力。但是妈妈所说的,也让我感受到了压力。妈妈,说了同样的话——说了和昨天云若的爸爸打电话时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六天前云若的爷爷在云空岛机场的建设工地上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滴生命,离开了人世。而作为云若在云空岛上自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起,便陪伴至今的唯一能够天天见面的亲人,爷爷的离世让本来就孤独的云若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中。到今天位置已经是整整一周的时间了,云若的爸爸妈妈也从自己工作的地方赶了回来,但是不论大家怎样地开导,云若却一直没有办法从自己那颗沉浸在孤独、悲伤的心里走出来。
就这样,在昨天我接到了云若的爸爸打来的求助电话。已经束手无策的云若爸爸希望与爷爷一样从小陪伴云若长大的我,能够帮助云若解开心结。“作为女儿她……晴晓你作为云若的姐姐,一定能够做到的!云若……就拜托给你了!”通过话筒,我听到了来自云若的爸爸那近乎绝望的声音、听到了那已经走到悬崖边缘了的无助的声音。而被这声音所感染的我、身为云若的“姐姐”的我,接下了这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本来没有心思挑衣服,结果正是这样的心理,让我在衣服的选择上花了比平常多一倍不止的时间。
最后随便往身上穿上了短袖衬衫和休闲短裤后,我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这样的打扮,对于平时精心搭配的我而言,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啊。为了云若我都已经这么豁出去了,所以今天一定要让云若从自己受伤的心里走出来!
“路上小心!有记得带伞吗!”
我转身向妈妈挥手示意,然后重新将视线转向前方。
本来没怎么注意天气,经妈妈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凝结成了黑层层的一大片。厚实而混沌的乌云,正不断地压向地面。空气因此变得干燥、气温因此变得闷热,而人的心也因此充满了未知的压迫感。
现在正值初春,按照以往云空岛肯定是风和日丽的晴天。一望无际的蓝天还有洁白无瑕的云朵,带着春天的生机,也带着少女的浪漫幻想。然而今天,突如其来的改变打破了原本舒适的一切,给毫无防备的我们沉重而致命的一击。
所以云若她,也是这样的情况吧……
毫无预料地——六天前的星期一,在教室里听着国学老师讲课的我和云若,还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放学后一起到凌空山上玩的事情,而就在我们决定好了玩完之后我去云若家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教室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给我们原本计划好的、还未开始的一切画上了句号。
记得那是云空县的县委书记,一位五十来岁的和蔼可亲的叔叔,一直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他,在那阵慌乱脚步声中闯进了我们的教室里,而当时的他,脸上并没有笑容。
叔叔和国学老师小声讲了几句话之后,就来到云若的身边带走了云若,正当我对这突如其来所发生的情况感到不解之时,国学老师在云若被带出教室后,来到了我的身边,也将我带出了教室。
“云若的爷爷……走了……”
在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国学老师如此对我说着。
直到现在我都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刻、那一句话、自己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由内到外、发自内心的恐惧。自己被不明缘由的害怕所填满,被无尽的悲伤所填满。听不清国学老师还和我讲了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无意识地上了后来的课,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那一天,没再见到云若。
在那天之后,虽然有见到过几次云若,但是每当我尝试接近她的时候,却都失败了。一种在她身上由内到外散发着的气息阻挡了每一个试图接近她的人的脚步,而即便是从小与她长大的、身为“姐姐”的我,也被挡在了外头。就这样,云若把自己封闭在自己为自己建造的名为“悲伤”的世界里,沉浸在爷爷离世所带来的无尽的痛苦之中,渐渐地沦陷、渐渐地失去了自己……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本以为自己能够体会、能够明白云若的感受。直到这么多天,自己悲伤的情绪随着时间的冲刷渐渐模糊,而云若越发地沉浸在自己阴暗的世界里的时候,我才清晰地意识到,我不能体会到云若的感受,而且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体会到云若的感受。爷爷与孙女十几年来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所塑造的关系、在彼此之间所培养起来的情感,是这个世界上任何情感所无法代替的。
而姐姐我,在一开始居然没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要是在那一天、在知道消息的那个时候起,就一直陪在云若的身边,是不是对于这情况会有所缓解……
偶尔一两阵干燥的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周围的杂草杂花因为相互摩擦而发出“沙沙”的声响。比起前天走过这条小路所看到的,现在来看似乎小路两旁的杂草又长高了不少。现在正值春季,正是小草们茁壮生长的时候,不要说一天,每时每刻它们都在努力地成长着。变得更高,变得更绿,变得更加地成熟。
看着这些杂草们,以前多半是嫌弃的态度,对于依靠种植业而生活的我们来说,杂草是最让人痛恨的存在,抢夺花果幼苗的土地、抢夺它们的养料和资源……但是现在的我,却对它们有了一种新的情感。比人类渺小得多的小草们,在面对着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的时候,依旧能够克服困难、无时不刻地成长着。然而我们呢,明明自称为高级生物,但是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不要说进步、甚至连原地踏步都做不到……
但是我却也找不到否定人类的理由,正是这种情感的存在,才区别了人类与其它的一切,才让人类创作出了这个多彩的世界。
情感即是让人沉醉、让人迷茫的存在,但是同时却也是让人前进的动力啊,把无比强烈的情感化作自己的力量,并且借助这股神奇的力量不断地朝前迈进,在最后取得成功,甚至创造奇迹。
云若的爷爷,就是这这样的人。为着自己的梦想、也为了云空岛上每一个居民的梦想,把自己对于在外工作的儿子的思念、把自己对于在身边陪伴着自己的孙女的爱、把自己对于云空岛上每一个居民的关怀、把自己对于云空岛那无可取代的情感,转化了自己前进的动力,并且靠着着分弥足珍贵的动力,一直奋斗着、一直创造了奇迹,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这些情感之中、在自己的梦想中永远地离去。
所以,云若要是能意识到她爷爷的这一切、能够和她的爷爷一样就好了。将自己对于爷爷的思念转化到实际中来,代替爷爷完成爷爷未完成的任务。
“好!就这么办!”
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什么,知道了自己该用怎样的理由、怎样的办法去解开云若的心结。调整了下状态之后,朝着和云若的爸爸约定好的地方跑去。我可以的、身为云若的姐姐,我一定可以的!
云若,我会帮你解开心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