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都是怎么度过的呢?完全没有做过什么的记忆,回过神来就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自发生那件事之后,阿言掉下悬崖以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我觉得即使是那种情况,阿言也绝对没有死。所以我让上千人在那附近寻找。
可是一连找了八天七夜,却什么也没找到。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再乐观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就算阿言有什么万一,那我也一定要把他的身体找回来——明明是这样才对…可是,我却做不到。
我并没有我想象之中那么坚强…我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带回来噩耗的话会怎么样。我并没有去面对那种现实的勇气。
本来应该是一场进一步拉近心灵距离的愉快约会才对…是那样才对。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在这没有你存在的世界,我又该如何活下去…?
——他以前本来是一个感情十分丰富的人,特别是在发火生气的时候,简直丰富得可怕。有一次因为我贪玩疏忽而被拐走时,阿言孤身一人把我救回来之后,被阿言他红着眼皱着眉黑着脸对我破口大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言受伤,也是初次明白原来他那么重视我。之后整整三天我都小心翼翼、没敢向他搭话,后来还是阿言主动哄我。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在平常的时候阿言都对我言听计从,从不会反驳我。
想着和阿言一起度过的种种——
(阿言…在哪…你在哪…好想见你……)
然而却在与我分开的三年间,发生了那种事,阿言变得孤身一人——我和阿言分开之后,就一直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获取阿言的现状,在得知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恨不得马上插上一双翅膀飞到他的身边陪伴他。可是我当时离阿言相距了几个城市,而且家里面也不允许我离开,不能在阿言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那时自责和悔恨充满我的心。
我坐在阿言隔壁的套间这张为了阿言特制偌大的双人床上。这间本来属于一对老夫妇的套间,被我当时用一套别墅换了过来。把这房间改装得能装下这双人床。可是却再也用不上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好喜欢你,我爱你。』什么的…
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掉下。急忙抬手把眼泪擦掉。
脑海中,阿言所说的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
仿佛这世界都被冰雪覆盖,褪去颜色,冰冷,无味,光芒都变得黯淡。在这本应是温暖的家里我却只能感觉到寒冷。
(眼睛好肿好痛…呜…阿言…)
正当我看着阿言家的墙壁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却久久没有敲门。
——咚咚。
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大小姐。您在里面吗?」
「魏爷爷,门没锁,请进。」
「是,打扰了。」
嘎吱——
门后出现的是身穿黑色管家服、白发老绅士的魏爷爷。
魏爷爷走到我身旁行了个礼。
「大小姐,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高伟所为。」
——一股杀意涌上心头。
「大小姐?」
「嗯?不,没事。」
魏爷爷说话时,左手会无意识地用力握紧,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他也很愤怒。
硬要说的话,阿言比起我来,实际上和魏爷爷更加亲近。其实我都知道,魏爷爷和阿言为了我锻炼了好几年,阿言是学生,而魏爷爷是老师。那几年他们几乎每日都昼夜相对。感情一定很深厚吧…不过,论对阿言的感情的话我绝对不会输的!
「果然是他。」
口中吐出的话语冰冷无情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紧握。膝盖上的皮肤也微微划破,流出鲜红刺眼的血液。
「大小姐…稍微吃点东西,然后先睡一觉吧…」
魏爷爷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等一下就吃,不用担心。比起这个,现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阿言出事之后,在家里有一定话语权的我就要求家里对高伟和他家做出各种针对、攻击。这是报复,不过效果却很不理想。
(结果我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
「情况不太好,来自各处的攻击实在太多,处理不过来,现在已经处于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了。」
「这样啊…」
这样的情况也不能说事意料之外。家族企业在不断壮大的过程中,难免会和各种各样的人发生冲突后制造出对手。到了司徒家这种程度的话,敌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而这次我却因为一个在外人看来和司徒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而对高伟他家进行攻击。在许多人的眼中这样的动作无疑是找茬。这样他们就有着『正义』的名分能名正言顺的联合起来对司徒家进行攻击、报复。而我们也理所当然没有正当理由去寻找援军。就算和我家有紧密联系的也因为要避免成为公敌而不能插手。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垂着头苦思。
「大小姐?您没事吧?」
听到问话我抬起头来,魏爷爷又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怎么了吗?
「嗯?没事啊。」
「那个…大小姐,虽然难以启齿…那个…怎么说呢?」
魏爷爷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有事的话魏爷爷您直说就行了。」
我说完,魏爷爷还是一脸纠结和恼怒。
纠结许久,魏爷爷终于一脸沉重地说出来。
「昨天,高伟到家里来提亲了……说是如果、如果大小姐你肯嫁给他的话,就停止一切活动,既往不咎…」
「而且,家里除了大小姐您的父母,其他人全都赞成了。不过大小姐您放心,不必答应他,只要我这老头子和您的父亲在,就没人能强迫您!高伟那是个什么人,哪有资格迎娶大小姐!!」
魏爷爷越说越激动,就好像在说自己的事情。很感动。
「这样啊…」
因为意外的事态发展使我全身脱力,一下子仰躺在床上。
事态的发展真的让我越来越迷茫。
(不但没能报仇,甚至还要嫁给对方吗…?阿言,我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下来。
我就只会这样吗?真是可笑!
既然如此,我就跟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遇到问题时不要总急着去直面问题、得出答案。先冷静下来,再让问题在脑袋里转三圈,之后得出的答案总比突然冒出的念头好。』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就想起阿言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对,不要急,不要急——)
那样做的话家里也脱离不了困境,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害了整个家族…
我开始试着让整个事件链在脑海中慢慢回转。
魏爷爷在身旁焦急地看着我。
一个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型。
「——答应他吧。」
这样的话最起码能让家族从困境中走出吧…我并没有很好的头脑,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别的意义上应该是两全其美吧…
「什么?!」
魏爷爷一脸的错愕。
「大小姐您弄错了吧?怎么能答应他?!」
「没事,就这样答应他吧。我嫁给他。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呀。」
「好…我就这样转达回家族里。」
魏爷爷一脸悲痛地答应我。
「谢谢您。」我低头致谢。
魏爷爷头也不回地快步地走了出去。
(对不起…)
——◇
自答应出嫁之后又是半月——离阿言消失已经足足一个月了。
而距离结婚的日子已经只剩下短短的六日。不过这都是无所谓的事,反正不会等到那时候。
此时的我正抱膝坐在家里所拥有的私人沙滩的沙滩伞下。
看着不远处在海水中嬉闹的高伟和几个同校的女性。心里的恨意越来越强烈。
打着要和我培养感情的旗号。还带着几个贪慕虚荣的女性。
我借着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换泳衣下水。在高伟面前穿泳衣我只是想想就已经恶心得想吐。
不过这也正好,不需要我把他约出来。一想到阿言我就狠不下那个心,即使是假意迎合我也很难做到。
看到海中高伟那布满色欲的脸频频转过头来瞄我一边双手还不忘记占身边女性的便宜,我打了个冷颤。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了。实在是恶心得不行了。
我强忍着起身离开的冲动,一边趁着高伟没注意这边的空档悄悄的在身边的包包里设置、固定好摄影机。
(这样就只差最后一步了…还是有点害怕…)
我甩了甩头拍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好!上吧!)
「高伟!」我放声大喊。
「怎么了?!」立刻就传来回声。
「你过来一下。」
然后他立马就跑到我跟前,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睦月?」
「能先请你的朋友离开吗?」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就应承下来。
「喂——!你们几个,都给我离开!快走!」
那几名女性听到高伟的呼喊后立马就毫不犹豫朝着出口移动。看起来调教得不错。
「她们都走了,然后呢?」
高伟用那令人作呕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一阵反胃。
「等我换身衣服一起玩吧。」
「好啊好啊好啊!」高伟的头疯狂上下上下地点。
这样点头也不怕头掉下来吗?赶紧掉下来吧?掉了就最好。
回到远处的别墅里换了一身露出度较低的连体泳装。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大海。
还在沙滩伞下的高伟注意到后马上向这边跑来。
快速地把身体都泡在海水里之后,立马向着镜头所指的区域游去。
「睦月——!等等我——!等一下啊——!」
高伟在身后因为追不上我而大喊大叫。作为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身体能力好不到哪里去也是理所当然。
(哼,真是可笑。连我一个女性都比不过。如果是阿言的话——这里应该就好了吧。)
到达目的地我在水中转过身面向高伟看着他一点一点慢慢地游过来。
看着不知不觉已经被拉开了数十米距离的高伟与其说是游不如说是漂着的姿态实在是滑稽、可笑至极。那滑稽的姿态,看来就算没有经过培训没有台词,也能当个独当一面的滑稽笑料演员。(贬义上)
这里的浪绝不能说是大。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足足有三分,不,应该有五分钟吧?才能来到离我不到两米的距离,连小学生都远比他强。
接下来就是进入最后一步了吧。
(鼓起勇气…!)
「睦月,总…总算追上你了…」
他说着一边向着我肩膀伸出手,我立马向后退躲开那完全是邪恶的代名词的手。
「别碰我好吗?你这个废品一般的东西。回去你该待着的垃圾回收站不好吗,来到这里是想要污染这个海洋吗?大自然哪里得罪你了吗?抱歉这里可是我的私人地方,能请你尽快自我毁灭吗?」
「还是说连这样都做不到吗?真是比塑料还要难处理、无可救药的社会废品呢。」
我作出一副厌恶的样子,对着他说出我尽可能能想出来能激怒人的话,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人。
不过就算再生疏,对于高伟这种头脑简单、易燥易怒的人来说,只要能听出那方面的意思就足以令他暴跳如雷。
「你、你说什么?!」
这个人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嘴,他就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不,是已经爆了吧。
「说什么?你是已经连人类的语言都听不懂了吗,不愧是你呢。对不起,是我对废弃物的要求太高了,我会专门为你适当调低要求的了。」
「你——这是在找死!」
这个废品的脸都已经通红一片,太阳穴都冒出了青筋。看起来马上就要动手了。
(这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要爆炸的废品真是帮了大忙了,如果换成一个冷静睿智的话我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为了让它方便动手,我主动向它靠近了一点,不这样的话它估计根本碰不到我。
——啪!
刚到了它伸手就能接触到的范围,左脸立刻就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好痛…!)
我伸出手捂住被打的左脸。疼痛比想象中的要剧烈。就算是它,在盛怒之下力气还是出乎意料的大。
「你这个贱人——!看今天我不打死你!」
它一边打一边嘴上也不忘记口吐芬芳。
——啪!
然后右脸也被甩了一巴掌。接着手臂被捉住用力甩了一下。这一下让我保持不住平衡身体开始往下沉。
按照之前的表现,我想不到它是如何做到这些动作自己还能保持稳定。
(不过这样正好…这样就好…!)
虽然能浮起来,不过我就任由身体继续自由往海底深处下坠。
(好美…)
从海里看向海面,阳光照耀在蔚蓝的海里的这幅光景让我不禁感叹。
(最后一眼是这样的…总算不亏吧?阿言…这样总算不会连累到家族了吧?)
那些趁火打劫的三流,这下总没有出手的理由了吧…
我想我现在脸上应该是带着笑容的。我慢慢闭上双眼。
『终于回来了。』
『可让我久等了。』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谜之声。
(错觉吗……?)
意识完全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