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1855年的英国风暴城。
蒸汽工业在这里蓬勃发展,恐怕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彼时的这边世界”所拥有的成就吧。富饶而平稳的城市,不至于太多也不至于太少的人口,与现况相宜、总能适时得到调整的法令,足以为市民们带来宁静的生活……
……大概吧。
“喂!前面的,给我站住!”
午夜时分,偏僻小巷之中突兀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不时还有恼怒的呼喊声掺杂其中。跑在前面的显然是一名目测年龄三十岁上下、银发过耳、留着精心修剪过的八字胡须的男性,他身着茶色的风衣与西裤,头戴茶色绅士礼帽,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回过头去以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确认身后的人是否已经接近到足以看清自己模样的地步。而那两名追逐者则各自穿一件黑色风衣、戴一顶圆顶礼帽,手中还都抓着一支手枪。终于,在左拐右拐之下,那跑在前面的男子被逼到了一个丁字形岔路口。他迅速左右一瞥,毅然转身冲向了右侧的暗巷。
“哈、抓到他了!”冲在前面的那名追逐者很是兴奋。作为在风暴城土生土长、独立生活后更是干脆居住在了这附近的警员,这一带的道路他再熟悉不过。而那名被追逐的男子所进入的,正是一条绝对不可能有除却原路返回之外的离开方式的死胡同。
为了争抢功劳,这名跑在前面的警员咬牙进一步提高速度冲到了巷口。随后,他迅速转向了那条死胡同,双手紧握那把燧发手枪,口中大叫道:“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咦?”
警员的威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的嘀咕声。
“喂喂,怎么回事,你这家伙在发什么呆啊?”被落在后面的那名身材高大些的警员此时也已经追到了巷口,右手举枪指向巷子深处、左手拍着同伴的肩膀望向了死胡同之中。然而,内部的情况同样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时间,两名警员都就这样愣在了巷口。
那条死胡同中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月光洒落,将那条胡同中的一切都照得如此清晰,连那些因听到人的声音而缩回下水道探头探脑的老鼠的皮毛都因而显得像动物园中养尊处优的大型食肉动物那般油光水滑。但无论二人如何扫视,就是看不到那名男子的影子。
“蠢货,是你看错了吧!”那名大个子警员好似如梦初醒,抬手重重在同伴背上拍了一下,随即转身大步跑向了另一边的巷子。毕竟比起这条死胡同,被追击者就是要跑向另一边那条通往大路的巷子才正常啊。另一名警员见状,虽然仍然确信自己刚刚的确看到了那名男子闪入这条死胡同的一幕,却也不得不质疑是自己的脑子出现了幻觉,略做踟蹰之后还是转过身跟着同伴跑向了另一边。
当这两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消失不见之后,那名被追逐的男子的身影却又突然在那条死胡同的最深处迅速浮现了出来。从只有一张面孔到全身重新出现,只花去了大概0.5秒钟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既然都已经被他们逼到连替身能力都不得不使用出来的地步了,这次行动就不得不算作是大失败了呢。”那名男子无奈地苦笑着叹了口气,取下所戴的礼帽掸去刚刚冲到角落时不小心蹭到的灰尘又重新将其戴好,“不过毕竟这次的委托本来就很奇怪,要找回丢失的钢笔这种事根本不应该拜托给侦探啊。既然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去过的地方,自己去找就好了啊。如果这不是一桩由匿名信传达、还随信附上了对于这种小事而言颇为可观的定金的委托的话我才不会接受呢,结果还让我在因为想着快点回来而横穿一家工厂的时候被人家当作小偷,真是够了……”
男子一边抱怨着,一边沿着方才被警员们追逐着跑过的路线阔步走了回去。经过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他便来到了大路旁一处挂着写有“乔普涅侦探事务所”的双层建筑之中。男子从衣袋中取出钥匙,打开了紧锁的门,走了进去。事务所中很快就亮起了灯光。
至此,这位男子的身份应该已经相当明了了。无需隐瞒,无需卖任何关子,这就是本作的主角——乔兰茨 • 乔普涅(Jolence • Jopune),一名替身使者,同时也是风暴城的一位因同行稀少而还算得上知名的侦探。
回到事务所的乔兰茨为自己泡了杯没有牛奶也没有糖的红茶,全身上下已然只剩下一条雪白短裤的他又披上了一件同样雪白的浴袍,端着那杯红茶来到了一楼,打算按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最后浏览一下桌子上的笔记本和备忘录等物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忘做的事。而也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门口的茶色绒地毯上,不知何时被人放置了一封信。这封信显然是通过门下部的信件投递口投入的,大概是由于信封与地毯颜色相仿,乔兰茨进门时才并未发现这封信。
乔兰茨拾起了信封打量,发现这封信并未署名或写有地址等其他信息,只在信封上绘有一支被以左手握持的钢笔。乔兰茨见此吹了个口哨,打开了信封便开始阅读这份显然并非由邮差投递的信件:
“亲爱的乔普涅先生:
您好。
我今日去您的事务所拜访时并未见到您。想必您由于忙于处理我或其他人的委托而还在外工作。
寻找遗失的钢笔想必对于您这样的侦探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在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支特别的钢笔已经在您的手中了吧。虽然是坏掉的钢笔,但那毕竟是我非常重要的纪念品,还请您务必于明日携带它前往先前商定的地址。”
与先前的那封委托信一样,这封信也并未签署名字,连日期都没有写明。
“难道这位先生还担心我会贪他的钢笔吗?”乔兰茨有点被气笑了。别说那是一支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坏掉的钢笔,就算那是一支昂贵的好钢笔,他一个颇有些资产的侦探也犯不着把它占为己有啊。乔兰茨抬手将茶杯送到唇边,轻呷了少许味道浓郁的红茶,再去看那封信时,方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从办公桌上拿起那支钢笔打开了笔盖,细细端详着钢笔的笔尖。笔尖的损坏相当严重,分叉成如同蛇信的两瓣向外侧亦即上方翘起,已经全然无法使用了。
乔兰茨再次吹了个口哨,重新将笔盖盖回了钢笔上。他举起茶杯将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坐在了自己的扶手椅上,在一声轻轻的、抱怨似的叹息之后,便开始浏览办公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资料了。
“虽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身为侦探就不得不完全委托啊。我必须习惯麻烦的事才行啊。”乔兰茨一边抱怨一边翻动着纸张,有条不紊地搜索着他需要的信息,“真是够了——没办法啊。”
此时此刻,就在侦探事务所的天台上,乔兰茨卧室上方的位置,一个黑影正紧张地探听着事务所内部的动静。当他察觉到乔兰茨似乎一时并没有上楼的意思时才松了一口气,通过一个长有山羊脑袋和强壮的双臂、身体如阿拉丁神灯的灯神一般呈现烟雾状且通体黑色的替身取走了某样东西之后,便转过身去迅速离开了。他的手中抓着一支燧发手枪,显然,倘若乔兰茨刚刚选择直接回到卧室,此时就凶多吉少了吧。
而那匆匆离开的黑影用于拿着手枪的手,便恰恰是一只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