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使人倦怠。在掌握真正科学的方法论来抑制自己的睡眠需求之前,人都不得不屈服于身体的欲望。否则,头昏眼花手脚无力心脏病发作一类的惩罚也就随之而至。若小澍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她回床上躺了一会儿,想睡个好觉。等到兔子先生也起床后,若小澍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看挂钟,已经是上午九点了。林染带着三人一起去楼下吃了简单的早餐。旅店的老板见到是他们,还友善地给每人多加了一块煎鸡蛋。

“早上好,今天你们四个打算一起去哪儿玩?”

他动作娴熟地搅拌着沙拉,蔬菜和白色的酱汁在钢碗里飞速旋转,却一点也没洒出来,若小澍不由得惊叹于这高超的技术。

“我们想去海边的码头。”兔子先生挑了一块胡萝卜片放进嘴里,咀嚼着说。

“是嘛。嗯,一家人去那边吹吹风再舒服不过了。”

老板似乎很赞同这个决定。

但他的措辞让若小澍愣了一下。

“一家人?”

“因为……嗯?你们很像是爸爸带着姐弟三人呀,难道不是吗?哎呀,真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

老板连忙道了歉,他是个性格直爽的汉子,看到他这么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客人,若小澍心里开心还来不及。

“不。”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您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瀛国首都码头。

夜航船的维修在这天中午全部完成,林染付给了工人们相应的工资,他站在甲板上,风衣被海风高高地吹起,发出了互相拍打的声音。

柿子以最珍惜的态度轻握着手上的白色羽毛笔,她听见了海鸥的鸣叫声。待到林染回头示意后,她才把它抬到胸口,在空中开始挥动一道巨大的笔画。她没有使用颜料,但从羽毛笔的笔尖冒出了闪闪发亮的色彩,就像一首交响曲的旋律一般自由地伸缩变形,最后落在船身之上。

这是她特有的魔法。

柿子将船身刷成了天蓝色,而后,在上面增添了各色的细节——白的、绿的、深蓝的、黑的细小的色块,她在用画油画的方法完成这幅作品。

“是大海……”

若小澍分明从中感受到了浪花的跃动。

“是夜空中的大海。”柿子说。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绘制船上的巨幅油画,比她之前和阿海一起画的那副水彩画还要大。在这里,她铸造了自己全新的灵魂,不是替代、而是在那幅被教授偷走的画的基础上,再一次地展现出了她的梦想。

也许,不是她的梦想,而是他们的梦想。

若小澍的目光被瑰丽的色彩牢牢吸引,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张开嘴呼吸,那些星星的图案就会把自己包裹起来,带她飞向最高的夜空。

“我有一个消息要宣布。”

若小澍深深地吸了口气,说。

她的声音很洪亮,即使是站在甲板上的林染也能很清晰地听到她的话语。

“什么?”兔子先生扶住了头上的帽子,这里风太大,要是一不留神,可能这帽子就会随风飞走了。

“我……要做一个魔法装置设计师!”

若小澍冲着海的方向叫喊了起来。她的声音被海浪吞没,消失在不远处的天际线上,但是,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却一直摇撼着他们的心。

林染无奈地挺直了后背。

“如果那是你想做的事,就尽管去做吧。”

“早就该如此了,不是吗。”

兔子先生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谢谢你们!”她给了兔子先生一个拥抱,看得林染神情一肃,不过好在她及时离开了兔子先生的怀抱,转向了柿子,“还有一件事……柿子小姐,请你和我们一起去航行吧!”

她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柿子一脸惊愕。

“我……吗?”

“其实在刚才旅店的老板说我们像一家人的时候,我就有点想提出这个建议了。”若小澍向她伸出了手,“你是画家对吧?那你一定会想画遍世界各地的奇观和风景吧?说不定在旅途中还能遇到你的那位朋友呢……和我们一起出发吧!”

柿子忧郁地抬起眼看了她一下,脸色在海风的映衬下格外苍白,她有气无力地底下了头,微微起身。然后像是要辩解,对若小澍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好像刚想起来似的,用消瘦的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这不经意的动作,非常自然地显露出了年轻女子独有的温柔气息。

“小澍……”

“不好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我……”

若小澍以为是自己让她为难了,捂着脸后退了好几步,是她一时没刹住车,自作主张,又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柿子会乐于加入他们流亡的旅途……

“我愿意!”柿子却猛地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洋溢着复杂的表情,有些落寞,却格外欢腾,“我愿意!谢谢你!谢谢你,小澍!”

她不安地念叨了好几遍她的名字,若小澍这才想起,不使用魔法时的柿子是个盲人,所以柿子看不清她的位置。嘲笑了一遍自己的迟钝之后,若小澍也给了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好了!我以后也能继续看到你的画了吧!”

“嗯!想看多少都没问题,我会一幅一幅地画给你看的。”

两人欢快地站在一起的和谐场景却让兔子先生起了坏心思。他调戏般地望着甲板上的林染,还特意挤了挤眼睛。

“她们真像一对在教堂起誓结婚的夫妻啊。”兔子先生用手遮在嘴边,防止自己的声音被风吹散,“你说是不是,染染!”

林染眯起了右眼。

“一点也不像!还有,别用那种称呼叫我!都说过多少遍了!”

他每次捉弄完林染心情都会格外好:“好的,那么,咱们是不是该去那个所谓的的武器展销会了?是今天开幕对吧?”

“你怎么知……”

“因为我听到楼下的两位客人在谈论这件事了。”

“……”

林染真想从甲板上跳下去、掐着他的脖子和他好好干一架。这个死兔子,老是以挑衅他为乐,还一副“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智障模样,看他那得意洋洋的脸色!总有一天他要叫他为这个该死的习惯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