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这是在同史密斯与竹叶青二人商定好计划后，我心中冒出来的头一个想法。
这倒不是为了拯救那家高利贷公司，实际上是为了我自己。再不济我也得扮演一个毫无作用且袖手旁观的角色，如此一来，我才能在其中摘得干净，让双手不沾染上罪恶。
这样说起来或许太过自私，但我想这种自私或许是一种好事。
老板在跟我们传达这一次任务的情报之时，就有说过如果王天华跟瑞吉金融贷款公司交易合作的事情暴露的话，说不定会对清洁承包公司造成恶劣的影响，冷静下来想想，我发现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我本来就对清洁承包公司不满，若是这家公司能够就此衰败并解散，那就再好不过。
从清洁承包公司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就连累得躺在床上时仍然为此忧心不已。
计划也不知道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我能有多长时间来准备我的小动作呢？还有，如果真的成功破坏了计划，那么我又该如何避免被惩罚？这些繁杂的思绪在我脑袋里堆积，好不容易歇息了半个月，却迎来这种事……
就在我烦恼之际。
叮咚。
门铃忽然间回荡在耳边。
是谁在这个时间打扰我啊，如果是竹叶青或者史密斯之流，我必然不会让他们进我家门。不仅如此，我还会大胆地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下班时间不谈工作，希望他们能好好理解这一点。
“来了——”
我拖着身躯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穿上拖鞋踩进玄关门口，凑到门上的猫眼窥探门外。
结果发现站在门口的并非是竹叶青或者史密斯，而是穿着一身正经的职业西装，手上提着一袋子什么东西的娇小身影，前辈。
我讪讪地打开门。
“哟，前辈。”
“秋生……咦？”
前辈看见我的时候不知为何皱了皱眉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前辈，快进来吧，外面怪热的。”
我把前辈让了进来带进客厅，前辈轻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轻车熟路地换上了拖鞋踏进客厅，这时候我看清了前辈手上提的是什么，那是一袋水果。难道说前辈以为我生病了，所以才登门拜访吗？
“秋生，你家空调坏了吗？感觉室内和室外的温差并不大呀。”
“不，那是因为我才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刚从外面回来？”
前辈随手把手上提着的水果放到茶几上，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了我，视线投注于我的衣服，我这才知道前辈疑惑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是我疏忽了。
“有什么事是需要穿着西装去外面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一天都在家里休息呢。”
前辈说得没错，我的疏忽是回到家之后并没有及时换掉西装，外套虽然脱了，但白衬衫和西裤却明明白白地穿在身上。
“这件事说来话长……先让我喝一口水再说。”
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动作慢慢吞吞，顺便给前辈泡了一杯茶端上茶几，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我想到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
在前辈的对面坐定，我镇定自若地撒下谎言：“……今天我去相亲了。”
这应该是最能引起前辈共鸣的谎言了吧，前辈一直被家里的长辈催着找一个男朋友，所以我这个谎言应该能够顺理成章地让前辈相信，相亲的时候穿着正装去也是常事，这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前辈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假的啊？你去相亲了？”
“嗯，对方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柜员，长得还算好看……”
“诶，有照片吗？！”
我还在绞尽脑汁地胡扯，回过神来时，发现前辈一下子窜到了我的面前，前辈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前辈的反应出乎了我的意料。然而就算前辈要照片我也拿不出来，因为这本来就是我胡扯出来的人物。
“没有。”
说完后，我胡乱地喝了一口水，心想前辈就算真的想知道，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前辈这种过激的反应难免让我不由得在意了起来，因为这样看上去，前辈就好像……
“听说能做银行柜员这类职业的都长得很好看，既然如此，帅哥也会很多吧，我还想说让你帮忙给我介绍几个的呢。”
……好吧，是我想多了。
可是前辈说的话令我不知为何有点难受，但在表面上我还是故作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抱歉，我相亲失败了，人家根本看不上我，更别提给前辈介绍帅哥了。前辈，放弃吧，跟我一起单身着也不错。”
前辈向我伸出了手。
“所以，照片呢？”
“哪有照片啊，都说了相亲失败了，我已经把照片删掉了。”
“这样啊……”前辈吐出了一口气，“本来还想看看秋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秋生会突然想到去相亲啊？”
“没办法，是父母要求我尽早找个女朋友的，所以他们给我安排了一次相亲。”
老实说，我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前辈经常向我这样诉苦，听多了之后，我撒起谎来才会更加有说服力。
虽然前辈有时候会非常敏锐，但也不至于在缺乏线索的情况下戳破我所说的谎言。
我正这么想着，前辈却忽然间问我。
“她在哪家银行工作呀？”
我喝着水差点被呛到了。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公司附近的那家银行。
“工、工商银行。”
“是公司附近的那家工商银行吗？”
前辈貌似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只能强压下抽搐的嘴角，强笑了起来。
“不，是在城东那边的。”
“城东那边啊，我这个周末正好要去城东那边办点事，说不定要去取点钱，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叫什么名字？有时间我去瞧一眼。”
“前、前辈！她周末休息。”
我窘迫地喊了一声，被前辈逼到绝路的我决定还是尽快掩藏过去比较好。
“前辈不要再问了！反正都已经相亲失败了，没必要再去叨扰她了。”
“可是……”前辈叹息了一口气，“……秋生，我真的很想看看拒绝你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秋生你有多么好，居然还拒绝你，我却有点看不下去啊。那个女孩肯定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女孩，明明秋生你都已经不惜被组长臭骂一顿，即使旷工也要赴约跟她相亲了，她却直接拒绝了你……”
我被前辈说的话弄得有些感动，也有些惭愧。前辈帮我说话，我却在欺骗前辈，这样真的好吗？
“不，我……我没有前辈说得那么好。”
“秋生，你不要妄自菲薄啊。”
前辈神情复杂地看向我。
“你是唯一一个能在空闲之时陪我喝酒又毫不厌烦的人，我知道秋生你不是懦弱，而是太过善良，是一个面对同事的拜托和上司的责难也不会发火的好人，而且还很体贴……”
善良……吗？
内心的罪恶感不断涌现出来。
我加入了一家杀手公司，绑架一个女高中生令其产生了心理阴影，如今又要参与一起诈骗计划，想的只是如何让自己安全脱身……这样的我……真的称得上善良吗？
前辈一边说着一边朝我靠近了过来，在我恍惚之间，前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对这样的秋生，其实……其实……”
前辈的脸显而易见地红了起来，我被前辈突如其来的接近搞得僵住了身体。
咦……怎、怎么回事？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前辈，前辈此时正抬头偷瞥着我，她的脸上爬上了显眼的红晕，白玉般稍显稚嫩的脸庞在这抹红晕之下显得异常诱人。
前辈，难、难道说……
我的喉咙忽然间干涩了起来。就在此时前辈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
“秋生，把耳朵附过来好吗？”
我下意识地照做了，脑袋却一片空白，心脏也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跳动。在这安静的空气内，我感受到的是挠人心弦的氛围。
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前辈灼热的气息轻轻喷吐在我的耳旁：“秋生，我其实……”
我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前辈接下来的话语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耳朵里。
“……我其实……知道你在撒谎哦。”
……
……嗯？
是、是我听错了吗？
撒谎……什么？诶……
由于前辈所说的话跟我想象的差距太大，我的脑袋停止了思考，留下来的只有深深的错愕。
“相亲什么的……是在撒谎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头脑冷静了下来，仿佛被硬生生泼了一盆凉水。
是我想多了。
明白我想多了之后，羞耻感涌上心头。刚才短暂发生的事让我不禁想歪了，我还以为前辈要向我告白……好想死。不知道我刚才的反应会不会被前辈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苦笑了一声：“前辈……为什么要这么戏弄我？”
前辈从我耳旁离开，脸上不再娇羞，而是带着得意的笑容。
“是秋生你先戏弄我的哦，以为说是相亲就能骗过我了吗？真是的，也不看看我是谁啊，而且秋生也不擅长撒谎，想要骗过我可不容易呢。”
……被看穿了。
我好奇的只有两点。
“前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前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
“那个啊……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吓了一跳啦，因为好奇而向你索要她的照片是真的，但随后仔细想想你说的相亲根本站不住脚。于是为了确认我的猜测，我问你她的名字和工作地点，你回答得一点都不干脆。”
我捂住了脸。
“……为什么说相亲站不住脚？”
“如果要撒谎的话，最开始就搞错了，以我多次相亲的经验来看，哪有在工作日安排相亲的道理啊。”
“不、不对吧，我记得银行柜员周末也是上班的啊。”
“嗯，银行实行轮休制度。”
前辈沉稳地笑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热茶。
“所以我就说要在周末去看一眼，你却说她周末休息。”
……可恶，在那时候就被设套了吗？前辈实在是太狡猾了。
“而且，就算在工作日安排相亲，放在下班后的晚上也比较合适，根本没有请假一整天的必要。”
前辈放下茶杯后对我笑着，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演戏残留下未消散的红晕。
“如何，我的推理还算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我完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