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隐村
马基站在四代风影的身后,神情犹豫。
“风影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穿着御神袍的男人转身。
“马基,一切都是为了村子。”他的眼神坚定,已经没有丝毫余地了。
马基叹气,没再说什么。
“风影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说话的人有一头沙黄色的短发,身形瘦削,现在他正单膝跪在地上。
眼下的风影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
风影站在窗前,望向村里的家家户户。
“夜叉丸,我知道这样做让你很为难,但现在只能拜托你了。一切都是为了村子……”
“……”夜叉丸没再说话,此时他要开门出去。
“夜叉丸,你的姐姐…加琉罗她…”
“砰”
盯着晃悠悠的门,马基看着风影的背影,“风影大人……”
出了风影办公室,夜叉丸极力不让自己去想姐姐死时,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
一切都是为了村子…
夜叉丸看向楼下街道上那个被大家孤立的孩子,“这样…真的好吗?姐姐会不会高兴呢…姐姐她一定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许他是害怕会受到姐姐的指责吧。可是现在人早就不在了。
想了想,他朝着楼下走去。
此时,我爱罗抱着玩具熊一个人走在街上,村民们看到他都在一瞬间退避三舍。
他们口中的话无疑都是一个意思——都在说他是个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爱罗喃喃自语,“我不是怪物……”
“怪物,走开!怪物,走开!”一个小孩儿跑到我爱罗的面前,朝他掷起石子。
一颗、又一颗……
我爱罗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站在那,“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怪物……”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此时他感觉自己就像身处漩涡中,无论他怎么抵抗都挣脱不出来。
那个小孩儿见他不动了,这回直接抓了一块超大的石头要丟向他,这一丟要是中了,肯定会受伤的。
眼看那石头就要触上我爱罗,就在那一瞬间,周身涌出的沙层将他护住。
这里的情形几乎所有人都察觉了,但此时没有人敢接近他,除了那个温柔的人。
“我爱罗大人,您没事吧。”夜叉丸刚下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去查看他有没有事。
我爱罗呆呆地任他检查,意识到这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甚至会给予他关心的人,他渐渐放下了警惕。
但神情很颓丧,“夜叉丸,为什么大家都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每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夜叉丸总是不知如何回答,他该怎么说呢,因为他是个怪物么。
“……”意料之中没等到回答,我爱罗一个人朝前方走去。
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夜叉丸心情复杂。
“我爱罗大人,这究竟是对还是错……”他蹲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地开始质疑起自己。
但…
“不行,一切为了村子。”
任谁都没想到,动乱来的那么快。
我爱罗暴走了。
是白天那个小孩,他又再次挑衅了我爱罗,并且这次连夜叉丸都被他讽刺辱骂。
我爱罗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看到我就是那种眼神,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可是这次,为什么连唯一对他好的夜叉丸都要被骂。
不可饶恕。
就在我爱罗用沙子将那个小孩儿裹住,拳头即将收紧的时候,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我爱罗大人,请住手。”
我爱罗朝他看去,表情僵住的同时还有不解,“……为什么?”
夜叉丸尝试靠近被沙子束缚住的孩子,仍是大声劝我爱罗住手。
“我爱罗大人,您这样姐姐是不会高兴的。”
妈妈…!
我爱罗松开了手,看清楚因他而受伤的孩子还有夜叉丸,有些无措。
“夜叉丸…我…”
夜叉丸将晕过去的孩子交给赶来的暗部的人手中,走到不知所措的少年面前,握住他颤抖的手。
“我爱罗大人,您累了,请跟我回去吧。”
我爱罗低垂着头,“可是…我…”
“没关系的,我爱罗大人,我没事,那个孩子也没事。”夜叉丸用温柔的嗓音安抚着他,“我们回去吧。”
我爱罗又抬头看了看他,他温柔的看着他,这一点好像永远不会改变。
“嗯!”
他们走后,暗部留下来的几个人也松了口气。
“真是危险呐,还好有惊无险。”说话的男人是暗部小队长,铃一丸二。
“丸二,那是谁?”
“咦…?你竟然不知道吗?”丸二惊讶地吼道,看向只到他腰间的银发少女。
也是,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对什么都一副事不关己,冷淡漠然的样子,那自然对村里的事也不会关心咯。
“他啊…他是风影大人的次子,也是守鹤的人柱力,我爱罗大人。刚才你也看见了,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不稳定的力量会暴走,遇上他你一定要小心。”丸二看在这女孩才来不久的份上告知她这一点,毕竟她是暗部创立至今唯一一个在十岁就能入部的天才。
不过,看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啊,清。”
上野清低头不语,没有看他,纵身一跃,没入黑暗。
“诶,你这孩子,可得改改你的性子。哪有这样忽视队长的呀,啊,还有嘞,你刚刚叫我什么,丸二?要叫前辈啦,前辈!真是不懂礼貌啊……”
跟在后面的其他部下见队长喋喋不休的样子,集体扶额,“……”
我爱罗回到家后一直看着桌上的相框,那里面框住的是一个死去的人——他的妈妈。沙黄色的头发,靛蓝色的眼睛,一脸温柔的笑着。
他拿出刀往手背刺,只是一瞬间就被突然出现的沙挡住。
我爱罗皱眉,沮丧地说:“果然不行,沙子会妨碍。”
夜叉丸处理好自己的伤后,没想到走过来会看到这一幕,他声音平静地叫:“我爱罗大人。”但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爱罗一惊,“夜叉丸。”
他走上前。
“别看我这副样子,风影大人吩咐我以医疗班的身份照顾您的身体,时刻陪伴在您身边,请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事。”
听他这么说,我爱罗低下头。又见他无奈地抚弄着头发,弄不懂他此时的心情。
他笑着说:“不过沙子也会保护您的。”
我爱罗想起他刚才那个样子,可对面的人还是会对他微笑,小声喃语:“夜叉丸,对不起。”
夜叉丸感觉到他的自责,无谓地摸了摸被绷带缠住的额头,“这只是一点外伤而已。”
听他这么说,我爱罗心情还是没有好起来,有些犹豫地看向他,“受伤…会痛吗?”
“嘛…有一点痛,不过马上就会好的。”
……
两个人安静的一瞬,封闭的屋子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沙。
“……呐,夜叉丸。”
“什么事?”
“痛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夜叉丸看向他。
我爱罗低头,眼神困扰迷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从没有受过伤,所以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夜叉丸偏头想了想,“嗯…我该怎么说好呢。该说是痛苦,还是难过…”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索性摸着头发眯眼笑了,“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一种不太好地状态吧。”
我爱罗眼神飘忽不定,他还是不懂。同时,他看着夜叉丸的眼神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和害怕。
夜叉丸停止自己的模棱两可,微笑着说:“人活着都会伤害别人或是受到伤害,可是人不会轻易讨厌一个人的。”
仅仅一席话就安抚了我爱罗不安的心,瞬间展颜微笑:“谢谢,夜叉丸,我感觉大致了解什么是痛了。”
“是吗。”夜叉丸看着他的笑不自觉也跟着笑了,但下一秒他又垂下了头。
不同的是,这次,他说的话无助又不解,让人觉得心疼。
“那我也是受伤了吗,和大家一样,这里总是很痛。”说着,他右手扣住匕首抚上心口,“虽然没有流血,但是这里非常痛。”
夜叉丸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自己的胸口也有种陌生又熟悉的刺痛。
他走到他的身边,抽出我爱罗手中的匕首,在无名指上一划,血痕显现,鲜血滴落。
“身体的伤确实会流血,看起来很痛,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疼痛会自然消失。如果用药物治疗,消失地会更快。”
“……不过麻烦的是心里的伤,没什么伤比心痛更难治愈。”
“心里的伤?”
“身体的伤和心里的伤有点不同,和身体的伤不同的是,这既没有药,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
我爱罗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手缓缓地抚上心口,紧紧抓住衣服。
又听他说,“但有一种东西可以治愈心里的伤。”
“…哈啊…!”我爱罗抬头。
“只是这种药很麻烦……”夜叉丸看向桌上的相框,“只能从其他人身上得到。”
我爱罗连忙问:“是什么?我要怎么才能…”却发现夜叉丸的眼神看向了妈妈。
“可以治疗心伤的东西,那是…”看着照片上熟悉的人,熟悉的微笑,他脱口而出,“爱。”
“爱?”
“是的。”夜叉丸转回头看他。
“我怎么做才能得到呢,我要怎么做才能止住这种疼痛?”我爱罗的心情显得激动了起来。
夜叉丸平和又温暖地回答:“我爱罗大人已经得到了。”他和我爱罗再次看向相框,那里面的笑容不变,“爱是想为自己身边心爱的人奉献,慈爱守护的心。就像姐姐那样呢,我觉得姐姐一直爱着我爱罗大人。”
“砂暴守鹤本来是为了攻击而存在的生灵,沙会自动保护我爱罗大人,是母亲对您的感情,我觉得那些沙子里饱含着您母亲的意志。”
看着照片,“姐姐,你死了还想继续保护我爱罗大人吧。”
“夜叉丸。”我爱罗看向他。
“什么事?”
“刚才谢谢你,阻止了我。”
夜叉丸含住受伤的手指头,憨憨地说:“不客气,因为我爱罗大人是我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呢。”
我爱罗笑着走到蹲下的夜叉丸身边,在他惊讶不解的眼神中抱住他的右手,眼含自责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指,随即一口含住。
夜叉丸感受着手上湿热的温度,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我爱罗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眯起,里面有着太多的情绪。
您能感受到我的疼痛吗?
透过窗看向屋外,明月渐渐被乌云挡住,风沙遮住了云层。
“有铁锈的味道。”我爱罗这样说着。
“呜——呜——”风沙不停的吹拂舞动,飘散聚拢。
屋顶上方,掩身在月光背面的少女只是露出了她晶莹剔透的银发,长长的就像绸缎一样在夜色中舒展,没有丝毫束缚,就这样肆意自由地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