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另一个午间时分,我又看见了坐在樱花树下的穆铃和洛乃。
周围围绕着一圈女生,也有几个大概是其他班的同学,中间坐着穆铃,靠着樱花树干底下坐着。
「唉,我跟你说……」
旁边一圈人时而听着她的讲话,时而小声讨论着什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啊!~深堀。」她突然朝我看了过来「要不要一起来听『怪谈』故事啊——」
本来我是不想再去混这趟浑水了,但是旁边的洛乃跑了过来,就像之前那样抱着我右臂把我拉了过去。
「你来了啊,深堀。」她微笑的看着我,却让我感觉到心里有些发毛。毕竟之前的事情,还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正好~」她食指放在唇边「要讲到一个很老的故事呢,比上回那个幽灵的怪谈故事更早哦。」
『还是饶了我吧!』我在内心说。
我只好在旁边的草地上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盘腿坐下。
她开始缓缓讲起那个故事——
故事很短,但时间跨度却很长。讲的就是面前的这棵樱花树的历史。
大概在最早的教学楼建设前,这棵树就已经在这里了——这边是我知道的。
讲到最后,她却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
「但是,大家想过一个问题没。对比周围的樱花树,为什么却只有这棵长得这么大呢?」
「光照?营养?……果然还是种的更早吧。」几名女同学在旁边小声讨论着。
这时,穆铃却神秘一笑「还有一种说法啊,就是说这棵樱花树底下啊————」
说到这里,她故意将语气拉长,吊住大家的胃口。
而我此时也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期待着穆铃下一句的发言。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她一次一次挑逗着我们的胃口。
终于,她说「好啦,那估计大家差不多都很想知道了吧,那么揭晓答案喽!」
「这棵樱花树底——下——啊——」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让人很是不舒服。
『埋着『尸—体』——哦——』穆铃一字一顿,最后一个音上还变换了语调。
「啊!!!」周围女生的尖叫响起。
我也被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的盯着穆铃,神情严肃地在脑内思考着,她刚才的话语。
「哈!被吓了一跳吧!」
她突然一拍手,语气和表情在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唉……骗我们的啊?」
「真是的,刚刚实在是被吓了一跳呢,真是的。」
见状,旁边的洛乃连忙出来缓和气氛。
「抱歉,抱歉,她吓到你们了吧。」
「啊——洛乃你果然是和她一伙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在一旁对着几人鞠躬。
「毕竟樱花树下,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个嘛。」穆铃开口。
「为什么,你又不是樱子小姐。」一个被她吓到的女生没好气的说。
「是,是,我明白了……」
快活的空气取代了之前令人压抑的气氛,见此情景,我也赶紧上去询问了穆铃几句。
「啊,我让洛乃抱着你防止你一不小心跌落,吓到你了?」
与其说是这样……倒还不如说是因为对于突然气氛的改变而做出的一种本能反应。
「所以说,这个幽灵的故事,还有班里死去的同学都是假的咯?」
我着实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
「很遗憾,这是真的。」穆铃站起来说。
「什么?!」我被她的回答惊了一下。
也就是说……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是真的。
——又是班里的一位同学死了……,而且还是「又」。
不会的吧,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
我连忙看向穆铃。
「死的那位同学……是真的,同时也是第四个牺牲者?」
「为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校方不会出来管管吗?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当它们在校内被发现时,都已经死了。」
「而且连自杀还是他杀都确定不了,没有任何证据或证人。凶手简直就像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一样!」
穆铃的声音渐渐发抖……
「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能,请你小心。」
她的双腿渐渐发抖,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头。
「为什么!连警察来了也确定不了,这到底是不是意外?!不不,根本就是一个『灾祸』吧!!!」
她的声音渐渐崩溃,哭声带着沙哑的嗓子音,引起了旁边几位的注意力。
「怎么办……怎么办,『他』?就要来了,我们都逃不掉,逃不掉……」
她开始不断地用各种小说中的词汇,试图去解释这个情况。
「『密室』『完美杀人』不可能不可能『意外』……?…………怎么回事!还是说『灾厄』吧,没错,三年三班的灾厄!」
甚至连之前刚看过的那一本《Another》的剧情也用上了,总之是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
似乎是无尽的精神压力不断地压迫着她的身体,将她的头一点点砸向地面,缓缓地……在我们面前,昏迷了过去。
「穆铃!」我上前抱住了她。
「没事的,没事的穆铃!」摇晃着她的身体。
旁边的几个女生还有洛乃也在此时围了上来,一边拿起手中的垫本为其扇风,一边轻轻掐着她的人中。
「啊,她醒了她醒了!」
紧闭的眼眸轻启,眼神里失去了高光,两边的金色双马尾也是垂落着,一脸毫无生气的样子。
「日向君……」在那一瞬,她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没事的,没事的啊穆铃。」
「嗯……」她轻轻抬头,对着旁边的几位女生摆了摆手。
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去保健室躺一会,不用……担心……
语气十分微弱,似乎下一秒又要昏迷过去了一样。
见此情景,洛乃连忙和我将她靠在树下,头放在洛乃的膝盖上休息着。
「穆铃姐姐她,其实非常胆小的……」
洛乃苦笑着跟我解释,手里又轻抚了一下穆铃沉睡的额头,帮她撩去了几根脸上的发丝。
「明明自己就对于那些怪谈故事是既好奇又害怕,却还是要勉强自己……」
「唉,不得不说都不容易啊。日向君你也一样。」她也换成了和穆铃一样的称呼。
「怎么说呢,你和她其实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之处,而且都是……」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
「嗯,还是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来看着她,一会把她背去保健室,不用担心。」
接着,她又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注意安全啊,说不定下次遇见……」却又戛然而止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我……我为什么,她!她!为什么!不要这样!」接着又在那里独自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话。
「嗯……」
我只好朝她们挥了挥手,转身悄悄返回了教学楼。
12
十月十五日。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个阴雨天,连带着气温也都降到了差不多令人舒适的底部,隐隐约约一阵凉风吹过来,不仅都能让人打个小小的寒战。
「日向君,一起走吗?」穆铃从后面跟上来,和我平行着。
自从那天后,她将我的称呼就已经悄悄改成了日向。
「正好洛乃还有些事在后面,我们就先走吧~」
她挽着她那把塑料制的粉红色花边小伞,一遍旋转着伞面,一边又用雨靴轻踏着地面。
「怎么了吗?」
「——还是叫我深堀君吧,还有些不太习惯。」
「好的日向同学!没问题日向君!」
嗯,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个毛线啊!
「……呵呵呵。」
对此我也只能偏过头去笑笑,她却靠近了过来,头顶上的两把小伞同时互相碰撞,几滴水珠落到了我的脸上。
「呀,实在是对不起,日向君!」
她看过来,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盯着我的脸上,小手伸了过来。
「唉,不用不用。」
洁白如玉的小手轻轻抚侍着我的脸庞,用指肚揩去了几滴落下的水珠。
「还有一个……在这里吗?好~」
穆铃盯着我的脸,似乎还是有些在意。
「……?」我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
「啾~」
……
…………
………………
唉唉唉?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情况。
「啊……啊……」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穆铃的脸靠了过来,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温暖的感觉,从湿润的唇间传来,穿过了心脏,温暖了全身。
就像是一种无形的能量一样,为我的身体增添了一份温暖。脸庞充血,不自觉的发热了起来。
「哟西,这样就全部完成了~」
她甜甜的对着我一笑,笑靥如花,就像四月里的一朵盛开的淡黄色迎春花,对着我诉说着什么。
发丝在她的脸前飘过,被风吹散,却依然不失一种自然的美感,被旁边的雨帘衬托,朦朦胧胧,映照出一副美如天仙般的女子的印象,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有入秋的感觉了呢……真好。」
在那之后,我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
一切仿佛就和没有发生一般,我和她还是像刚才一样默默地走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却又是近上了三分。
「那么离冬天也不远了呢,真希望有一场大雪啊。」
穆铃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接了一句。
冬天吗……我这么想着。
还真是个,令人胃疼的季节啊——想到这里,我不禁轻声对自己一笑,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的山侧。
——受台风影响,从十月十五日至十七日将会有大雨,还请各位出行注意安全。
一旁经过的便利店门口,一台小型的卫星电视正在播报着今天的天气。
『也是呢……今天就开始下雨了啊,估计接下来几天还会更大吧。』
途经一个路口。这里本是我们在平时的时候分离的地点,而今天穆铃却没有转向,而是径直向前,和我一路。
「穆铃?今天怎么走这边吗。」
在我的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
「嗯,这次换着走走,不行吗?」她莞尔一笑,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粘上了些许雨滴的痕迹。
因为是雨天,原本我途径的这条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也是没有了什么人。只有偶尔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几辆载着工程用车的中型卡车,也是很快便消失在了这片茫茫的雨帘之中。
「说起来,日向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呢?」
「呃……」我愣了一下,然后将伞换到了左手边,右手跟她比划。
「从这条街一直往前,大概在,经过了前方几百米远的一个『T』字型交叉路口后,右手边的那栋比较高的公寓就是了。」
「然后,T字型路口长端,也就是待会我们右手边的那条有点陡的上坡路,过去一个建筑工地后再往前……就应该到了穆铃家的那条路了吧。」
「唉——日向君懂得还真多呢。」
「只是吃早饭时,偶然去过那个地方罢了。」
因为好奇加上其他一些什么原因的缘故,自从我住在这里不久后,周围的小吃和便利店几乎就都被我光顾了一遍。
得益于父亲每次送来的生活费……还有一些东京的特产,什么的。也算是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我的口福吧。
「然后就是在前面,你看!就是那个工地对着的拉面馆——虽然这边看不到。不过里面的盐水拉面可是很好吃的呢。」
我远远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不得又口舌生津了起来。
「嗯……这样啊……」
她还是在一旁认真听着,不时轻轻点头,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轻盈与兴奋。
「真的是好好哦~」
在听完我说的话后,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脚步又是靠近了我几分。
「这样的日向君,还真是过的不错呢。」
「哈哈……有吗。」
我便继续和她解释了起来。
「还有就是——」
「!啊,我的伞!」
只是这时,身后一股大风席卷而来,将我们吹得站立不稳,我强行稳住了身形,但是旁边的穆铃——
由于刚才从正后方径直吹来的上升气流,将她的那把花边小伞卷到了上空,飘落,缓缓落在了那个T字形路口的正中央。
左手边就是下水道了,还好还好,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小心点哦,穆铃。」
我远远地朝着跑过去的她喊。
「啊,太好了……没有坏掉呢。」
她拾起小伞,朝着我这边挥手。旁边的风向似乎改了个位置,点点雨丝从她的右侧被吹到左侧,身上穿的校服上也是被这一下弄了不少水渍。
〈吱~〉不知什么东西咯吱作响的声音在旁边想起,大概是金属一类的东西吧。
「穆铃,回家别忘了洗洗啊。」
「知道了……」
〈呼……呼……〉
她站在那边,正要准备等我过去——
〈吱呀!吱呀!——呼——〉
我此时也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在T字形路口对面的坡道上……
一辆倒着朝下载着挖掘机的中型卡车。
正朝着她飞速冲去,几乎是瞬间,已经到了斜坡的一半……
「不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轰!碰嚓咚咔!——————〉
……
「穆……铃……」我吃力的从地上抬起头,转过身体看向后方——那个已经被撞的支离破碎的地方。
老旧的围墙,此时已经被撞塌,无数碎石散落在地面上,被雨水润湿。
灰尘,断裂的木板,还有旁边一颗被拦腰折断的大树,落下枯黄的叶子,以及——
那辆从车上翻转下来的挖掘机,斗子直直的朝着前方,车身大部已经变形,泥土,还有汽油味混在一起,弥漫了整个现场。
墙壁中它被紧紧地镶入了进去,甚至看不到了完整的钢筋,只是七零八落的断在外面。
缝隙中……夹着一把粉色的花边小伞——是穆铃的。
「穆铃……穆铃!!!!!!!!!」
我双腿一软,跪在了一地碎石与泥沙中。
——已经是第四个牺牲者了,深堀君要小心哦。
——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
昨天的些许画面回荡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将我本来就是犹如腐败的浆糊一般粘稠的思维,搅得更是乱作一团。
意……外…………?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啊。』一句话冷不丁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啊。
这是矢泽奶奶常说的一句话。
每当我问起她时,她却只是对我微笑,摸摸我的头,不再去回答这个问题,让我很是疑惑。
如果结合之后发生的事情的话,还真不由得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有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不过怎么可能呢,对吧。
「啊……啊……」
思维突然中断,而我也看到了沉重的现实。
——说起来,在深堀君昏迷的时候,有第四个牺牲者出现了呢。
——是『意外』哦,据说是在化学实验室里做实验时不小心用错了材料,造成了大爆炸呢。
如果我当时没有挺过来的话……
会不会成为『第五个牺牲者』呢?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什么非要……
『穆铃……………………』
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深……堀……」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