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炉,摇曳,摇曳。

光炉,闪亮,如灯芯。

光炉,萤火虫,一般。

光炉,我将,化为灰烬。

我睁开眼,却是无法料想到,我眼前的人间地狱。

燃烧的,摧毁的。

拆烂的,削平的。

混凝土建筑犹如落魄的无机森林,歪歪扭扭,处处写满了伤痕。我向上仰望,夜空星星点点,一轮明月不如地面汽油燃烧的绚丽,还被浓浓的烟掩盖住。地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还有数不尽的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混凝土,从断裂出伸出条条钢筋。

一幅悲凉的景象。

这样合理吗?

若是有人去到世界最原初的,最质朴的原点,我希望那一位旅行者替我提出这个疑问。

“世界总是充满了人无法完全理解的事物。”

“可是不是所有无法理解的事物都与人有关。”

“人缺能创造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无论是飞驰在空中的机动战士,还是具有人类意识的100%纯机器人。

无论是行驶在地面的高速轿车,还是彻底脱离社会的1000%现代人。

不仅这些遭遇算不上可喜可贺,甚至有可能到最后连感想本身都可能被诅咒,事实难以被人接受。

失去的命运我接受了,被追杀的命运我也被迫接受。

可是,世界宛如纯稚的幼儿一般,不厌其烦地玩着它的玩具。

该如何进行说明呢?这离奇短暂时光的事情。

对了。

不如先从我面前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我面前的景象,若是摆在他人面前,又或是仅仅将现场的照片放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对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怀疑照片的真实性,然后产生极大的生理不适。

那是一种刻奇的现象。

当一个人类在你面前变成焦炭的时候,你会觉得残忍,你会无比的悲伤。

当两个人类在你面前变成焦炭的时候,你已经难以忍受,甚至会开始恐惧。

当面前是一座以人的身体组织,或无法分辨的非人内容物,组成熊熊燃烧的焦炭堆成一座小山的时候,你会失去你所有的思绪,甚至觉得面前的景象有股神圣性。

我睁大眼睛。

比起天堂,这幅神圣更像是人间的地狱。

我实在无法思考。

我无法想象。

我未曾想过。

也不愿见到。

血液还是其他液体,混合着汽油独特的味道流淌到我的脚边。

我感觉到脚踝有些湿润,自我感觉非常的恶心,但是周遭发生的事情比这个更恶心。

楼房本身并不高,但是也有五层。在可怕的毁灭下,地上高度最高的东西居然是那一堆焦炭!

不过焦炭上,有一样事物我还是认识的。

站立在最高点,一位人形笔直地站着。

最可怕的是,那个东西,似乎在看着我。

我发现她的目光——与其说是目光,倒不如说眼球摄像头的狮子仿生结构夜视效果,让她的眼睛像真正的狮子一样发出幽光。

我看见她的背后,伸出的一圈圈黑洞洞的枪口。一根一根的钢铁从她白皙却又沾满污秽的皮肤中撕扯出来,我可以认得出那些仿真的橡胶肌肤撕裂开垂下的一根根纤维。

最可怕的事情轮到我看见她的脸,而她的目光与我相交的时候。

我很惊诧。

倒不如说,我无法理解。

因为,那张脸。

那个身姿。

她是我的妹妹。

亦或不是。

她注意到了我,很快,每一个枪头都齐刷刷地对准我,我甚至看不到枪身,只有数十个黑漆漆的洞。

“我……”

我发不出声音,无法提问,也无法回答。

我尝试伸出手,可是我做不到。

我尝试躲开视线,可是我做不到。

我选择不提问,也不回答。

最后,当耀眼的火光出现,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

我紧紧地抱着被子,从只有我一个人的双层床上。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