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改变了我的人生。

在拒绝掉叔父的收养提议后,我得到的是一个人的生活,以及巨额的赔偿金,那是一笔即便我不去努力也能好好活下去的款项。

但是,仅仅凭借着它活下去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之前生活的很幸福,那么只要努力下去,这种生活便不会改变——当时的我的确有着如此天真的想法,毕竟,我的性格,我的外貌,我的头脑全都没有改变,他们都在好好的告诉我“你还是你”。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去上学,但是,当我在学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之后才发现,这一切似乎都变了。

朋友们会时不时的请客,老师们也会经常为我做一些心理辅导,他们认为给予善意与同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渐渐的,我感到了厌烦。

——“为什么你们变了?”

“因为你变了。”

——“为什么我变了?”

“因为你遭遇了不幸。”

当这种强盗般的逻辑在周围蔓延,我最终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开始变得孤僻,维系自己的小小圈子对我而言成为了一件没有必要去做的事,即便是与朋友们疏远,她们看我的眼神也未曾发生改变。

我是一个需要被怜悯的人,即使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我遭遇了不幸——这种观念在她们心里扎根。只不过变成一个人之后,我惊奇的发现自己对这些事已经不以为意,在我的世界里,我还是我,哪怕这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自我满足,亦能够让我呼吸的更加顺畅。

楼顶的围栏,大树下的长椅,教学楼侧的花圃,这些都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而当我渐渐的把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划归为自己的领地时,有一个人却不由分说地踏了进来。

她叫野田葵,一个总是独自在长椅上吃着从小卖部买来的便宜面包的女孩。

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她是在二年级的时候才转过来的,那时我还很热衷于和朋友聊周遭的八卦,所以自然也就对她有所耳闻,当然这也包括了她的家事。

所以我一开始是把她当作同类的,在看到她出现在长椅上的时候也曾想过和她打招呼,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我错了。

她和我本质上就是不同的,当我看到路过的同学都在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与她拉开距离,或许就会得到不一样的人生,我无法断言那样会迎来一个坏的结局,但至少绝对不会比现在来的要好。

所以,对于那时所心怀的嫉妒,至今我仍保有着感激之情。

我开始了对她的跟踪,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她是不一样的。

大概,就是这场心怀不轨的跟踪,让我成为了她的拥趸。

正如我之前所听闻的那样,她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而现在则是离开了外公外婆独自出来上学,平日里在放学后会去花店打工,然后是一个只要说出去就一定会被开除的地方,拜此所赐生活倒也算不上拮据,不过看她住的地方和衣着打扮,应该是一直在存钱。

我很难如形容自己的心情,单纯的嫉妒似乎是很不负责任的说法,每天让她出现在视线之内成为了我的必修课。

下雨了,要不要去给她留一把伞呢?晚上她一个人回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这个家伙真的有好好在适应现代人的生活吗?说起来我都还没有她的line,她有在用吗?这些事渐渐的填满我的大脑,而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在志愿书上填下了和她相同的大学。

以我的成绩来看,去到比那更好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想要做出更改,可一旦拿起笔又开始犹豫。

我很害怕。

直到考入那所大学为止的一段时间,我都像是魔怔了一般每周都会跑到大学门口等她。

她还在继续打工,也仍旧拥有很多朋友,只可惜,那里没有我的身影。

我想,等她结婚之后,等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大概就可以开始考虑自己的事了吧。

所以,在那个神圣的日子里,我躲在教堂门外,第一次哭了。

当我开始渐渐理解这种心情,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异样与病态,并开始接受和维系与她之间的距离。

在适当的距离,我租下了一间诊所,那是个她很少会涉足的地方,但却足以让我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希望她能幸福。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身影时,那个好不容易才维系的小小世界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我鼓起勇气采取了人生中最为冒进的举动。

我搬到了她所在的居民楼,然后在一个下午带着礼物敲开了她的房门。

在看到那个带着疲惫与疑惑打量着我的家庭主妇后,我确信了自己的正义。

“您好,初次见面多有打扰,我是今天搬到您隔壁的绪方理沙,如果不小心给您添麻烦了还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