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澜扫了一眼秦宛正释放着光芒的双瞳——他知道，自己这顿饭赌对了。
“哦？先吃，咱们边吃边聊。”
秦宛正这回倒是没那么木头疙瘩，飞快地接过了伊澜的眼色，一口气把两块砂锅面饼甩进了自己面前滚开的锅底里。伊澜见了，一脸无奈地吐槽：
“你下砂锅面都不加料的吗……”
秦宛正听了，这才发现自己连盛料用的碗都没拿。不过他只是愣了一下，便随手从公用的餐盘上拿下一串红肠，取下之后投在了锅底里。
“吃的不重要，还是听你先讲讲，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见秦宛正如此期待，伊澜紧张地正了正衣领，又清了清嗓子，然后用秦宛正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开了口：
“第一件事，代一维这个人你有印象么？”
秦宛正挠了挠头。
“耳熟。电院的那个学霸？虽然名字很中性，不过应该是个学姐。她怎么了吗？”
“……没有其他的印象么？比如她对你做了什么之类的。”
“她对我做什么……她不可能对我做什么啊！我们又不认识……”
伊澜眉头一皱。
“那你想起来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秦宛正嗦了口面，然后忽然把手摸向自己衬衫的内口袋里。掏了半天以后，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吊坠一样的东西。
“要是较真的话，只是看到这个东西，才能联想到一些好像有印象的事情。只不过……”
伊澜并没有接过去仔细察看，不过他只是毫不在意地瞥上一眼，就认得了上面刻着的印章。
“安杜马里……这怎么可能？”
“没错。我本来对什么所罗门的神话之类的，根本就不了解。至于现在都能想起来，几乎就是因为这个——”
见伊澜惊得连筷子都抖在了桌上，秦宛正连忙一边把吊坠收了起来，一边接着耐心地解释：
“还是咱们之前那节选修课。那天我听得无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好像……做了个特别长又特别冷的梦吧。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快到封楼的时间了……”
西清大学教学楼封楼的时间，大概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每到临近这个时间的时候，保安大爷就会挨个教室敲门提醒——这也算得上是这偌大校园的一道奇妙的风景线了。
“总之，”他接着沿着自己的回忆讲述着，“醒了以后，我觉得胸口有点硌得慌，然后就在衬衫口袋里翻出了这个吊坠一样的东西。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像一看到它，就有记忆往我的脑子里灌一样。”
随着两人锅里的菜品多了又少，伊澜这才在意外的震惊当中一点点摸清了秦宛正回来的记忆——
“不过还是有个坑的，大概就是学长提到的代一维学姐吧。”秦宛正在伊澜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上画了又画，“安杜找上我的原因，是愿意帮助我调查组里数据的事情……如果单凭我自己，又怎么可能直接沿着六楼爬进盛白羽的公寓里……”
“呵，不愧是魔神，居然鼓励你私闯民宅。”伊澜面对秦宛正认真严肃的神情，不禁哭笑不得，“有一说一，再怎么着也不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吧？毕竟魔神不是人，不会用咱们的脑子思考问题啊。”
“可当时就是——”秦宛正红着脸争辩，“不得不这么干了。本来因为是老师在数据上动了手脚，结果不仅被你们抓了，而且还……”
“而且还遇上了个不好收拾的小太妹，对吧？”伊澜大笑，“安杜马里看到夏萝一定害怕得不行，因为她身上的力量，可是三分之一的巴尔啊。”
“不是这个——”秦宛正连忙摆手，“是我根本就没想到，数据居然是盛白羽自己改的……”
“诶？”
“没错。我之前交给盛白羽的那份数据，是用李老师的实验室里的设备反复确认整理出的数据，是最贴近实际结果的数据。但是她在用的数据，明显掺进了好几组坏值……”
“坏值”——伊澜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入学开始，他们所有的实验课都特意强调对异常数据的处理；如果擅自使用了没有通过检验的坏值，后果往往是相当严重的。
“如果不用那些坏值，会怎么样？”伊澜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本来结论已经很确凿了，那就是——咱们组里目前使用的系统，在消除干扰的方面做得还相当差，所以擅自投入使用会很危险。这一点，前两天老师也已经确认过了。”
“可如果把那几组刻意设计的坏值加进去，那么实验数据就会完全符合假设里的抗干扰要求——也就是说，根据坏值做出的结果是，这套系统，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这件事老师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机会告诉他，告诉了他也不一定信我。因为之前忘了很多事情，而且听说我好像还跳过楼……？”
“——呃，别说那个了吧。”
“不管了。总之上个月老师还是不敢联系我的。直到我自己想起来了，才要求回到组里接着干。说起来也巧，老师正好和我说，之前他组里的那个研究生联系不上了。”
“没错，就是盛白羽。”
伊澜深呼一口气，把秦宛正改过的纸条再次折叠了起来。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顺便问一下，你说自己是两个月之前进的李老师的项目组，没错吧？”
“这个我绝对不会记错的，千真万确。”秦宛正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好。”
伊澜抬手把火锅下面的电磁炉关掉，然后果断地跳下了给顾客们精心准备的高脚凳。
“吃饱了没？饱了老子就去给你结账，然后咱们就该干正事了。”
“正……事？”
秦宛正有些迷惑——他与这位有些吊儿郎当的学长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他分明觉得，现在这个一脸严肃，却又能让人放心的学长，才是伊澜真实的样子。
“我跟你讲啊，宛正老弟。”伊澜从怀里掏出一副耳机，“盛白羽这个老女人，特别喜欢吃独食。今天咱们既然算是兄弟了——”
“不不不，我可没说过这话啊？”
“我说是，那就是！反正，你那个学姐是在恰独食，咱们得去收拾她。”
说完，他把一只耳机塞在了秦宛正的耳朵里。里面立刻就传来了震撼人心的歌声——
“Hey Young blood, Doesn’t it feel like our time is running out——”
“哇，好嗨哦。学长，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我回去搜一下。”
伊澜听了，微笑着把耳机从秦宛正身上摘了下来，然后“啪”地打了声响指。
“The Phoenix。意思是——”
“‘凤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