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意识中使用的术式具象化,可是很困难的事情。凭我精妙的术式技艺,也只能这样处理一张纸……”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强了噢。总之我就按照这张纸的信息去找她就没问题咯?”
“没错。等你们的距离再近一些,纸上的信息就会自动显现出来。”
“唉,可我又不想管她的事情。”
“呐,呐~如果手下没有其他代理人,怎么把你提拔成‘零号代理人’啊?到时候,我的推荐信,你的升迁,还有总部在路上的任命,可就全部——”
“停,盛姐,求求你不要呐——不是,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我去。我今天就去!”
就这样,在最头疼的信号与系统课后,伊澜从助教老师——或者说是他的顶头上司——盛白羽学姐那里,经过她慢条斯理的言语轰炸以后,拿到了这张被称为“显影纸”的魔术道具。
然后,这位可怜的“准零号代理人”便要带上这张纸,在西清城出门即化的夏天里,顶着要命的阳光去找一个同级的女生。
没有名字,没有外貌和各种体征。
目前能够提供线索的,只有盛白羽自称凭借“精妙的术式技艺”制成的这张白纸。
纸张并不大,而且上面都是大块的空白,只有上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白杨街264号 西清大学新校区 外环xxxxxx”。
后面的字像是被人为抹去了一样,只能确认那里确实写着东西,却连一个完整的字也认不出来。
这应该就是盛白羽用魔术做的好事了。
“这不就是用两块钱的橡皮整的烂活吗?!”
虽然暗地里这么吐槽,可摆在这无聊的任务背后的,是更加光明的未来,是更加丰厚的报酬,是更加快乐的肥宅生活……
一想到这个,伊澜就重新拾回了信心,打算一鼓作气地按照校园里的路牌,一个一个地找到底。
因为目标的地址在校园的外环,所以通过宿舍区直接定位的方法自然是行不通了——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沿着学校外环走上整整一圈。
当然,这是运气最差的情况——在一天最热的时分花上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在学校里暴走一整圈,想想就是令人沮丧和绝望的当头一锤。
不过,伊澜的运气倒是意外地不错。
当他走到和自己的宿舍楼刚好正对的另一栋宿舍楼下的拐角处的时候,那张显影纸忽然间有了动静。
在显出新的内容的时候,显影纸会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因为这种容易让目击的路人怀疑人生的现象,伊澜不得不在显影的时候,把纸紧紧地用双掌贴在自己的胸前。
一旦这么干了,没有察觉任何问题的路人们自然就不会怀疑人生了——而是被显影纸搞得生无可恋的伊澜去怀疑人生。
他一直维持着这个令路人侧目的姿势长达一分钟,那纸才逐渐安分下来。然后,当再次举起这张纸时,他就不得不把它当成一个熊孩子——或者说,和西清大学的所有学生一样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被术式处理过的物件,来对待了。
经过了这异常漫长的一分钟伊澜头一次打算以仰视的姿态来评价盛白羽的术式技艺。
——盛白羽,你不是人造革,你是真的皮啊!
顺便,他仰起头来,对着阳光认真地读了一遍显影纸上多出来的内容:
“一路3段1号”
原来模糊的位置上,只多了这样简短的六个字。而纸上剩下的地方,仍旧被大片的空白占据。
“干!”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虽然这么做会让这位年轻的学生在路人眼里的更加奇怪,甚至会招来一棍一个歹徒的保安,但他还是忍不住骂出来了,而且一拳锤在了身旁的路牌上。
“卧槽,疼疼疼疼——”
不过,在发泄的时候,他倒是完全忘了学校的路牌都是铁做的。
“外环一路?”
那是一个差不多两米高的、绿色的圆角矩形路牌。除了用铁钉接合的部分稍微有些棕红色的锈迹之外,路牌其余的部分还是很完整的,就像几天前才竖在这里一样。
虽说它表面上确实很新,不过单是看一眼那比标致的舞女的腰肢还要细的立柱就知道,想要倚靠在上边休息的话,不仅不会成功,而且很容易给自己招惹祸端。
“咔吱咔吱……”
没想到,刚刚凝视那路牌不过五秒钟的时间,手里的显影纸又有了动静。只不过,和之前的剧烈颤动不同,这回它也只折腾了大约五秒钟就停了下来。
怀揣着期末过后上网查成绩的心情,伊澜再次颤抖着打开了那张纸。
地址的下方多了一行明显是用另一种字体写成的,用括号括起来的字:
“(3段1号在巷子里)”
巷子?
说起来,在高校里能够出现巷子之类的地点,确实是一个奇迹;除此之外,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出现了一条巷子,能够发现这样的地方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数。
然而,几乎是在看到这行字的一瞬间,伊澜就明白了纸上的线索指的是哪里——
他又看了看那几乎全新的路牌。沿着和路牌的正面完全垂直的方向望去,在对面的快餐店门口的棚子下方的地面上,画有一幅看似无意而为之的涂鸦。
——虽然“校园涂鸦大赛”这样的活动年年都在举办,不过只有这一幅涂鸦,自我入学至今,从来都没有被擦掉过。
人为的擦除没有。风雨的洗刷也没有。喜欢它的没有。讨厌它的也没有。
于是,他向涂鸦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副涂鸦,是一个暗红色的风见鸡;而风见鸡指向的尽头,正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底,而且少有人注意的灰暗的深巷。
而几乎是迈进巷子的一瞬间,浓重的陈腐气息便向我扑了过来。
“唔——咳咳。”
还好,这样的气味并没有直接把他从巷子里逼出来;而刚刚走进巷子时的不适,应该只是两侧的红砖墙上肆虐的青苔和真菌干的好事。
“喵呜~”
然后,几乎是在眼前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的一瞬间,从高处传来的一声猫叫,立刻引起了伊澜的注意。
那是一只体型非常匀称的黑猫。
它身上的毛十分干净,单从外表上看一点也不像是只流浪猫。
不过,它在窄窄的墙壁边缘走了这么长的路,却没有被我发现;除了脖子上没有铃铛这类容易暴露行踪的物件之外,要是没有完全熟悉巷子里的地形,对于这可怜的小家伙来说,想要隐匿自己怕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它看了看伊澜,伊澜也看了看它。
它看起来像个好奇的三岁小孩;而伊澜看着它的眼神,估计也正经不到哪儿去。
——说不定脑子里已经被某款游戏里猫猫化身成美少女之后的各种场景填满了。
“干得漂亮,老子算是真被你吓了一跳。初次见面,老黑同志——就这么叫你得了,反正……不服你来挠我啊。”
伊澜再次感觉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嘴——他居然在用这必定被路人耻笑的语气和土到家了的命名方式,与一只素未谋面的黑猫寒暄……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当成精神病了吧!!!
“喵?”
老黑同志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伊澜等候了片刻,发觉这位老黑并没有上来抓挠自己,那他想必是没有听懂的。
不过,它回头看了伊澜一眼,然后便轻巧地跳下墙壁,优雅地向巷子深处走去。
然后伊澜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道理谁都懂,可是它真的好可爱啊……唔,这摄人心魄的四脚魔兽!
当伊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或者说,当他被迫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手中的显影纸已经快要把自己抖碎了。
他立刻把显影纸展开。原来空空如也的地方,被一张正好铺满所有空白的人事表格填满了;然而,这张表格却是空的,轮廓也在随着他的继续前进逐渐变浅。
显然,因为追逐这只象征黑暗和释放诱惑的四脚魔兽,伊澜早就走过了预计的目的地。
还好,公交车坐过站不能倒车,可步行走过头还是可以原路返回的。于是,他留恋地看了一眼在原地委屈地摆弄着尾巴的老黑同志,便决绝地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返回的路上,显影纸还在继续剧烈地抖动;有好几次他都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这张可怜的纸被自身的术式撕裂成片,使得自己这一身尘土和被黑猫夺取的心神都成了白费功夫。
终于,显影纸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就像突然间变成了一张毫无特征的白纸一样,静静地躺在了伊澜的手里。
感觉就像是一枚指南针旁边忽然出现了一块强大的磁体,让它再也没了摇摆的力气,只顾得上那唯一的方向。
时间紧迫,于是伊澜最后一次打开了显影纸。
而这一次,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完全填好、连照片也附在了上面的个人信息表。
几乎是在看到了照片,以及看到了面前的店里,那用怨怒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孩的一瞬间。
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实,让伊澜毫不犹豫地开了口:
“哈?原来你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