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这个字，萨缪尔先是愣了一下。
“钱、钱……哎呀哎呀，这不都是根据委托的实际情况才能定下来的嘛。”他局促地搓了搓手。
“那先定个百分之多少的定金也行。我两个月前接的那单子一共三千，不算多的，就当参考价吧；定金的话我也不多要，先抽百分之四十怎么样？”
“啊？一千二？嗨呀，二部不比最近的你们啊，委托也少，手头就更紧了。你瞧瞧这大太阳的，要是真不缺钱，谁还开什么沙滩烧烤大排档，往出租屋里一窝，吹空调吃雪糕不就好了？”
“这么说……暂时没法付钱？”伊澜眉头一挑。
“咳，不是啥钱不钱——的，”萨缪尔的脸颊不住地抽搐，“嗐，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咋都这样了呢。甭管办啥事，从来不谈感情，上来就跟我又谈合同又谈钱的……”
“大叔，我们不是不谈感情就谈钱，而是为了以后能谈感情，所以才要先谈钱。”
眼看着萨缪尔一脸“我没钱可以给你”的表情，加上那股令人不适的逢迎和圆滑，伊澜禁不住叹了口气。
“唉……”他换上一副愁容，“我们读大学的，开销确实不太多，一大部分支出都让国家顶下来了。不过啊，三部也不是不需要经费的，最近的日子一样难过得很。”
说着，他还努了努嘴，瞥了一眼身旁的夏萝，“你瞧瞧，日子都过得要勒紧裤腰带了，这小丫头，还得管我要小裙子穿呢。”
“小裙子怎么你啦！”夏萝毫不示弱。
“看见没？”伊澜苦笑，“而且她可坏得很，动不动就先斩后奏。那个叫什么‘氪呗’的东西，动不动就分期付款、提前消费，等到自己还不起了，又来找我哭穷哭惨的……”
“咳，伊澜啊，那你现在跟老子说这些，不是一样哭穷哭惨么。”萨缪尔耸了耸肩，“总之，老子也跟你交个底吧。一两千块我确实拿得出来，但是这些钱要花在刀刃上。”
他脸上的谄笑全然不见，“硬要工资的话，总部给你们的基本工资应该就差不多了。二部可以招待你们、帮助你们，但是一件委托的名目，不太可能让我放心地把我们的经费送给你们。”
“基本工资……？”
伊澜眼睛一亮，“对啊，基本工资！”
抓住灵光一闪的机会，他的表情愈加痛苦了起来，“噢哟，您老可是不知道，我们三部这几个半人，可没有基本工资拿的！要不是我总有委托可接，说不定我们真得去申请学校的贫困助学金过日子啦。”
虽然后面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不过单论“代理人三部没有基本工资”这件事，伊澜并没有撒谎。
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盛白羽成立代理人三部至今，“基本工资”这种款项就从未在这个孤悬在大西北的部门里存在过。
“一部二部的注册成员确实有，不过我们三部的工作流程不够正规，建制的审核也得等总部的反馈，所以……”
伊澜自然学不来盛白羽这些冠冕堂皇（或者并不是她想要这样冠冕堂皇地解释）的理由，不过能从里面提取出来的总结精神倒是十分明确，那就是：总而言之，他们在“钟摆”打工的日子里，获得的金钱回报并不保底。
“啊——嗯。”
萨缪尔自然一眼看穿了伊澜的表演。不过，他似乎是选择了将计就计。
“伊澜啊，要不咱们这么定。”他打了个响指，“总部不给你们基本工资的事情，我来帮你们沟通解决——反正三部联系不上总部这种事大家早都知道了，那边审核不通过，我给你们打个招呼说不定就好了呢。”
“这——真、真的？！”伊澜难以置信的神情由内而外、发自真心。
“哪有什么真不真的，老子这么承诺了，就能给你们做到。嗯，没记错的话，基本工资一个月两千五，照你参考价差五百，当老子的辛苦费了，怎么样？”
“成——交！”
如果基本工资的问题得到解决，那么对于现在的代理人三部来说，整个部门就至少多了每个月七千五百块的经费。而盛白羽和代一维都住宿舍，个人花销也都不像热衷美妆和名牌的富家女那么大，那么可调取的资金就……
“还有，”萨缪尔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伊澜兴奋到冲上云霄，“总部发放基本工资的时候不是点对点发放，而是分级下放的。部长每个月有五百到一千的额外补贴，还有其他成员的工资，会一同打到部长的银行卡上，也就是说……”
一个月八千块起步的进账……这恐怕已经达到了西清大学毕业生月薪的平均水平了吧！
“好，就这样，只要成了就这么办！”伊澜已经来不及思考接下来的事了，“想不到，这么轻松就把困扰我两个月的问题解决掉了……要是有人搭线，谁还乐意天天联系那些联系不上的老爷们呐！”
想到这儿，他忽然抬起头来，猛地紧紧扣住萨缪尔的肩膀：
“萨哥！你就是我的偶像！！！”
“嚯，刚才不还叫老子大叔来着？”萨缪尔暗自“嘁”了一声，“不过‘萨哥’这个名字我喜欢，听着就年轻。以后就这么叫我啦，别张口大叔闭口大叔的，差辈儿。”
“好嘞，萨哥！”伊澜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委托的事，我伊澜一定尽鞍马之劳，随叫随到！”
萨缪尔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倒是没有像刚刚见面的时候那般大大咧咧，而是收起了笑容，然后把伊澜套近乎摸上来的双手拍了下去。
“演技不错，骗骗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没什么问题。”他的笑容冷极了，“不得不说，这是远远超过你的年龄和阅历的本事。但是，不用拿这套本事来和我周旋，那才是真的见外。”
“啊、啊？哎哟，都帮我们解决这么大的事了，我怎么敢好意思跟你见外嘛萨哥——”
“金钱是你不欠人情的理由，没错吧？”
萨缪尔的话看似无头无尾，实则直击要害。
“既然我们有见面的机会，那么有关你们三部的事情，只要总部授权我回答，我就会如实地告诉你们。”
“这……”伊澜的笑容也僵住了。
“这些才是你真正关心的东西。如果连这种直接的诉求都要拐弯抹角地表达，那我们之间，就毫无信任可言。”
似乎由于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一旁的夏萝也有了感觉，呆滞地抬起头盯着对峙的二人。
“好、好，我知道了。”伊澜长出一口气，“但是，萨哥，和盛白羽有关的事情……我不希望，自己是唯一的那个不知情的人。”
“当然，不会的。”萨缪尔点点头，“必要的话，小金毛儿也可以知道一部分重要的事情。就算是‘钟摆’的人质或者观察对象，也不是完全不公开不透明的。”
“你、你叫我，‘小金毛儿’？”夏萝一愣。
“对啊，‘小金毛儿’，不过不是金毛犬那个金毛啊，你可比狗狗可爱多了。”
萨缪尔露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亮白色的牙齿有些扎眼。就这样过了几秒之后，夏萝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蹦了起来：
“好——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