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看见魂灯熄灭的时候,烛屿只给了自己几息的时间去慌乱,因为他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踏入了他设在宅邸大门处的结界,那气息上还夹杂着几丝血气——危险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来不及收拾更多的东西了,顺手捡起地上的魂铃,草草穿上斗篷,烛屿便绕过祠堂从后山的一条小道离开了烛家宅邸。
就在他离开后过了大致半炷香的时间,一个身影便来到了祠堂门前。他拔出背在身后的重剑,粗暴地劈开了大门。在看见屋里空无一人时,他“啧”了一声,却也没有急着追出去,反倒朝供奉牌位的地方走去。毫无犹豫地,他拆开了供桌的底板,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不过并没有打开进行确认,他把木盒往怀里一揣,背起剑就离开了。当然,这些事情烛屿便是无从得知的了。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山下的集市,在喧闹声中,孤身一人的烛屿便觉得无比落寞。刚才因为情形紧急,他并没有闲心去细想那些事情,而这时候一回想,心口便似被刀刺一般得疼。就只在那顷刻间,所有曾经与他有纠葛的人就都从世界上消失了,唯有烛家宅邸里的那些零星的痕迹可以让烛屿明白,那些人和事并不是他的幻想。
“阿娘,快一点!就在前边了,我都看见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小孩往烛屿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着,还一边回头冲着身后喊着。“哎呀!”眼看着小孩就要摔倒在地,烛屿连忙回过神,没有犹豫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扶住了那个孩子。
烛屿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想要哽咽的感觉,又伸手把斗篷的兜帽扯得低了一些,这才开口问道:“没有伤到什么地方罢?”烛屿先是把小孩拉到路边人少的地方避开了过往的车马,轻轻替他拍掉了身上沾到的尘灰,这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几经思索后,正要掏出一张符纸,以便帮小孩治疗伤势,就感觉有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回头一看,烛屿发现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很面善的中年妇女,眼睛和刚才那个孩子看上去很像,都是丹凤眼,眼尾微微有点上扬,细纹并不是很明显,瞳色偏浅,在阳光下看是格外的透亮,十分好看。大概她就是那个孩子的阿娘吧。
“这位公子,谢谢,谢谢你!”她讲话还是稍微有些气喘,想必是跑了蛮长一段路了。她向烛屿微微躬身,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真是太麻烦公子了,犬子年纪尚小,顽皮,让公子见笑了。”说着,便上前把小孩扯到了身边,点了点他的脑袋,嘴里唠叨着些“下次要小心,不能顽皮”之类的话。
下意识地捏了捏手里的符纸,烛屿望着母子俩略有些出神。曾几何时,阿娘也会这么念叨过自己,她总是装出一副生气了的样子,边说还要捏捏自己的鼻子……大概是确认了这孩子并没有受伤,烛屿把符纸往袖子的暗袋里一塞,也没出声打扰,转身便要离开。
“大哥哥。”这时,小孩伸出一只手,拽住了烛屿的袖子,或许是因为害羞吧,说得很小声。暗暗叹了口气,烛屿回过身,把挡在眼睛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在小孩面前蹲下。“这个、这个给你!”毫无预料地,小孩一把抓过烛屿的手,在他手心塞了什么,然后一转身就跑掉了。不过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他又停了停脚步,回头冲着烛屿的方向挥了挥手,脚下一蹦一蹦地,“我叫段苑——,大哥哥再见——”然后这才牵着他母亲的手一起离开。
握了握手心,烛屿有些楞楞地重复着,不知是尚未反应过来,还是因为不知所措,“段苑……”摊开手,一颗糖正稳稳地躺在上面,用竹叶包着,上面用细麻线捆了起来。
在狼狈地离开烛家后,这是烛屿第一次笑。“段苑。”他小声念着段苑的名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