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居住的地方是建立在本殿内部的一个小木屋,没有什么奢华的布置,只有一个铺着厚实被褥的简陋起居室,甚至因为本殿一般禁止外人进入的原因,连一个待客厅都没有,不过幸好还是有着一个原本可能是用来喝茶又或者吃饭的小桌子。
老人先让姬子坐下,然后他自己转头从一旁的一个木柜子里取出了两个茶杯和一小罐茶叶以及两块仙贝作为茶点放到了木桌上,然后提了一个水壶来到外面的清泉里装了一壶水,点燃炉火慢慢加热。
忙完这一切,老人自己才盘腿落座到了姬子的对面,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还请稍等片刻,环境简陋所以招待不周了。”
姬子连忙摇摆着双手致歉道;“不不不,这已经足够,作为不速之客怎么能够苛求更多……”
姬子说完,就将腰间别着的小太刀取下放到了右手旁的地上以示诚意,同时环视了一下四周,非常老实的感叹道:“不过您这里还真的非常简陋呢,让人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教会首领居住的地方。”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像恶劣的阴阳怪气,但是姬子实际确实只是单纯的感叹而已,毕竟这里确实是如老人所说,环境非常的简陋,仅仅是一个能够提供最基本的起居功能的居所而已。
这应该是只有父上以前所说的,把一切都献给神明的可悲的苦修士才会选择的住所吧。毕竟相比外面舒适奢华的居所,这里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这里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这一点而已。
那么面前这个被民众敬仰,相比明面上的城主,实际上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的老人,就是生活在这个只有真正的信徒才会选择的简陋地方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姬子的疑惑,老人笑着解释道:“对老朽这个即将去侍奉神明的人来说,居住的地方不论是奢华的宫殿还是简陋的木屋实际都并没有任何区别。毕竟都只不过是一个休息的地方而已,更何况奢华的宫殿只会让老朽被这个世俗所迷惑,而这个简陋的木屋,却能让我更接近侍奉的神明。”
说完,老人又忽然有些好像老顽童的一样的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自我调侃着说道:“当然,一个柔软的被褥还是必须的,毕竟冰冷的榻榻米对我这个老年人来说真的是十分的不友好。”
姬子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那您真的是一个独特的教宗,以前我见过的教会的长老都是说着教会代表了神明的威严和强大这样的借口,住在华丽的宫殿里被无数的仆人服饰。”
老人并没有因为姬子的称赞而露出什么喜悦骄傲的神色,而是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算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这只是老朽我身为一个神明的仆人的一己之见而已。而且你所说的其他人的借口实际上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这样确实能够有效的彰显自己神明的威严和强大,促进一个教会的发展……”
姬子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不,这不一样,借口和理由不一样。”
老人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瞥了一眼被放到地上的小太刀,然后对着姬子有些严肃的说道:“呵呵呵,但是什么是理由又什么是借口,很多时候一个人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阁下你一个外人又如何能分辨了清楚呢?就算是阁下你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可以窥探到人心,但是人心自古以来就最是变幻莫测,就算是传说里的神佛也只不过是能够把握自己的内心,但是对于他人的内心却是无能为力,不然也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仆人来传播教义教导众生了。”
“不过还是要感谢小姑娘你对老朽我的信任,只是下次这种话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说的比较好,毕竟窥视人的内心,自古以来一直都是会招惹灾厄的行为。”
不过虽然开始语气严肃,但是说道最后,老人还是用柔和了许多的言辞对姬子道谢,并给出了劝告。
姬子诚恳的点了点头,表示受教,毕竟老人说的话确实是合乎道理并且发自真心的,那么不管说话的对象是谁,就都是值得思考和学习的。
而且姬子自己确实是有着某种窥视人心的能力,只不过并不是那种可以能够明确知道别人心里到底想着什么的厉害的能力,而只是一种可以冥冥中感觉到别人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的直觉而已。
甚至也许都算不上是什么神异的能力,毕竟很多直觉强的人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只是自己更加敏锐而已。
不过窥视人的内心,就注定会招惹灾厄吗?
姬子现在想想的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自愿成为“神明”的祭品的时候,家族里却没有太多人挽留的原因吧。
虽然自己只是最“笨拙”“没用”的小公主,但是终究是祭者一脉的直系,在重视规矩和传统的家族里有着尊贵的地位。那么按照道理的话,当我自愿成为祭品为了家族献身的时候,不论是虚伪还是礼仪,都应该会有一堆人出来挽留和称赞自己,结果实际除了母上却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挽留我,包括父上都是在沉默中默认了我的选择。
虽然自己一直都试图隐藏自己的异常,不过自己似乎并不擅长谎言和欺骗,所以身边之人应该都察觉到了什么吧,那么被恐惧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说这就是我招惹来的灾厄吗?
但是这种敏锐的直觉又不是那种有着开关键的方便的东西,除非愿意放弃思考,如果让精神陷入混沌的话或许能……
不过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沙耶,和怪异的沙耶相比,异常自己也就算不上什么怪物,不会再招惹灾厄了……
想到沙耶那自己完全看不透的身影,姬子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庆幸的感觉,因为沙耶的出现终于让自己找到了同类,也避免了一种最糟糕的选择。
看到对面的姬子陷入某种回忆和思考,老人知趣的没有打断,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保持着心无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