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荡的薄雾遮住了些许视线,目之所及尽是影影绰绰的树木,抬起头来也望不到天空的颜色,四下既无飞禽亦无走兽,只是偶尔有几缕光线艰难地越过茂密的丛林洒落在地上。置身于这片高大又广阔的森林,只能感受到湿漉漉的空气和一丝丝腐烂的味道,没有丁点生命的迹象,这里的一切既真实又模糊,甚至连思想也变得朦胧起来,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不得而知。我到底要干些什么?想不起来。只是浑浑噩噩地在这里踱来踱去,渐渐地脑中变得空空如也,迷失在这片幽静的森林里中……
就在我逐渐变得麻木,思维几近停滞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原本的森林扭曲为黑色的漩涡,而我则处于漩涡的中央,眼看着自己的脚一点点陷进去。我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我想要挣扎,却甩不动手臂。直到我完全被黑暗所包裹,突然一切又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芒,无数的光芒的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我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自己回到了世界,我的世界。
原来是梦,我摸了摸刚才贴在玻璃上的半边脸,似乎有些发烫,又用手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窗户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令我有些不好意思。余光扫视了一下坐我对面的男生,正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似乎没有发现我刚才的丑态。随后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手背蹭了蹭被我弄脏的窗户,清理完毕后开始靠着窗户发呆。
不知谁家的小孩在嚎啕大哭,一度盖过了身后几人的打牌声,空气中缓缓飘来油腻的泡面味,丝毫不影响推车而过的列车员声嘶力竭地叫卖各种小商品。坐我旁边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时不时地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交流些什么,声音虽然很大但感觉不像在吵架,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既不是北京人也不是太原人。
这辆由北京开往太原的绿皮火车疾驰在华北平原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城市以外,一路上都是成片的良田与一望无垠的天空,广袤而又孤寂,令人心往神驰。
眼下这嘈杂的车厢里让我觉得格格不入。
人啊,为什么总喜欢吵闹。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不太像个人。
我体会不到人类丰富多彩的感情。
我喜欢的东西很少,讨厌的东西却很多。
我对很多事物都容易感到厌倦。
人类的悲欢离合在我看来尽是闹剧。
我并非遗世独立,超凡脱俗的存在。
我也没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情操。
我只是一具没有欲望,没有梦想,不会思考,不会腐烂的尸体。
不止一次有人说过我很温柔,因为从未见过我发脾气。
没发过脾气是真的,但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温柔。
那是阴暗而又枯燥的东西。
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麻木,抑或是无感。
没什么东西可以触动我,我也不觉得什么东西重要,一切对我而言都无所谓,没有珍视之物,所以不会生气。
我,是残缺的,是虚伪的。
这样没有意义的阴暗人生,已是第二十二个年头。
虽然两座城市之间的高铁早已开通,但我仍旧选择了稍慢的火车,毕竟只要多花两个多小时,就可以省下一多半的钱,这笔钱对于并不富裕的大学生来讲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我也不着急赶回去,只要远离了工作,对我来说怎样都好。在旅途中度过一个悠哉的下午并不是一个坏选项,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度过这样悠闲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在北京实习了四个多月之后,我按照学校的要求返校进行毕业论文的开题答辩。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回校之后稍加整理应该就差不多了。论文指导老师刚好是我的班主任,几年下来相安无事,没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因此从一开始论文选题时就对我照顾有加。经过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悉心指导,我想开题答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这并非我最想要的结局,比起顺利结束,我更期待其中能出一些差错,好让开题答辩可以延后一点,那样我就有理由在学校多待一些时日。并不是因为喜欢学校,只是想尽量远离那无聊透顶的工作。
真是没出息啊,明明马上就要毕业,再也无法躲进象牙塔了,怎么还想着逃避?我心中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从火车站出来之后我拖着行李箱搭乘公交,挤公交的人还是很多,比北京也多。因为太原是座没有地铁的城市,公交是人们最主要的公共交通方式。在建的地铁几年之后才可以投入使用,想必那时我早已不在这座城市。
中间换乘一次后到达学校已经是傍晚,4月的天气温暖宜人,微风拂过面庞的感觉十分舒适,余晖把天空连同云彩染成了非常漂亮的橙红色,我贪婪地享用这一切,甚至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
故意放慢脚步在校内兜兜转转,太阳像是在玩捉迷藏似的,一不留神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弯月,夜幕已然降临。我的宿舍在顶楼,连拖带拽地把行李箱运到6楼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对我这种不擅长运动的人来说。
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之后,我把行李箱随手丢到一边,一屁股瘫在椅子上,阔别四个多月的宿舍还是熟悉的样子。右侧的床上、桌上都杂乱不堪地摆放着各种私人物品,地上也堆放着脏衣篓和臭鞋子。零食的包装不偏不倚地散落在垃圾桶周围,垃圾桶外侧沾有黑色的污垢,里面则散发着诡异的味道。左侧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张床上的铺盖被卷了起来,床下面的桌子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这是我的。另一张床则被整整齐齐地铺好,就连被子也叠的跟豆腐块似的。下面的桌子很整洁,只摆了几本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桌子面前的人正在看电视剧,但他发现我以后立马摘下耳机热情地跟我打了声招呼:“呦,历哥回来啦!”
这个憨态可掬的胖子是我的舍友,明明年纪比谁都大,却管谁都叫哥。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这样自我介绍:“我姓金,叫博超,你叫我小超就行,嘿嘿。”客气和热情是我对他最开始的印象,这样的人想必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事实上他的确人缘极好,无论在男生中还是女生中,在班内还是班外,都有许多熟识的人,经常走着走着便被人拉去聊天。
“王昊和阿P呢?”我如此问道。
这二人都是我的舍友,从我见到他们的第一天起,就宛如一体共生般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生活步调。不光吃饭上课在一起,就连洗澡翘课都不曾落下对方。
虽然他们的关系好到匪夷所思,但性格却截然不同。王昊嘴上张扬放荡,做事拘谨忌惮,平日最大的乐趣是吐槽阿P。阿P在人前木讷老实,一回到宿舍或是遁入网络立马骚话连篇。显而易见的,阿P是个外号,最初是因为他的网名叫做青楼满座,于是王昊就开始叫他阿嫖,后来觉得这个外号有些不雅,本人也强烈反对,遂取了首字母改成阿P。
“他们俩吃饭去啦。”
“你怎么不去呢?”
“我减肥呀。”说完,他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子冲我笑。
“对了,你考研的事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他之前考研来着,成绩应该在二月份就公布了。
“唉,差两分过复试线,可惜可惜。”小超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随后抬头仰望天花板,伸出右手挠了挠他的后脑勺。
差两分啊。我想即便他多考两分过了复试线,也很难被录取。当然这种话我不可能当面对他说。
初试低分飘过被录取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更别说我们这种连招收研究生资格都没有的普通院校的学生。听说我们系上一届刚过复试线的人没有一个通过复试,最终考上的学生至少超过复试线十几分。没有好的本科学历、更没有像样的实践经历,面试中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所以如果没有过硬的笔试能力,复试几乎是注定失败的。考研相比高考来说残酷的一点就在于并非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呢?再考一次?还是?”短暂地沉默后我为了化解尴尬再次提问。
“还没想好。先把论文写完再说吧。”他再次露出爽朗的笑容。
“也是,不急,反正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呢。”我也咧开嘴笑了笑。
闲聊过后我爬上床把卷起来的床褥重新铺开,换上新床单,又把枕头和被子摆放好。床上整理妥当后顺势躺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我到宿舍了。”我在微信上发送了这样一条消息,但是许久都没有回应。
十分钟之后我又发送了一条消息:“我准备出门了,你能按时到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信,但只有仅仅一个字:“能。”收到消息后我就安心了,短小精炼的对话已是我们之间聊天的常态。
她是小我一届的学妹,我们的恋爱关系已经维持了将近3年。自从我去北京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但基本每天都会聊天,偶尔也会视频通话。回来之前我就跟她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因为她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很少能遵守约定好的时间,而且她的迟到完全没有规律,少则三五分钟,多则半小时以上,以前我等她一会儿也不太介意,今天刚回来有些疲惫,所以想着如果她不能按时到我就多休息一会儿。但是她今天一反常态地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想想也是应该的,毕竟四个多月没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想要早点告诉我,这个时候怎么舍得迟到呢?
我也不由得有些高兴,身体上的疲惫似乎消退了不少。
跟小超打了声招呼之后我便走下楼,没用几分钟就来到约好的食堂门口。等了不到两分钟我便远远地望到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薄毛衣,配一件黑色的长裙,裙下是一双黑色小皮鞋,身材娇小的她很适合这种可爱的打扮。
“不冷吗?”我关切地问道。
春季的夜晚只有几摄氏度,拂过的微风还带着阵阵凉意,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好。”她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原以为她会表现得更高兴些,甚至会像以前一样扑过来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但是没有。
“要吃点什么呀?米线?小笼包?还是盖饭之类的?”
“不了,我不饿,咱们就散散步吧。”
说起来约在食堂门口见面只是我们的习惯,平时出去逛街一般也在这里碰头,因为这座食堂正好在我们两人的宿舍之间。虽然我有些饿,但还是听从了她的意见,大不了散完步我一个人再去吃点东西。
“行,那走吧。”
我们就像往常一样沿着熟悉的道路徐徐前进,在我没去北京之前我们几乎天天晚上会一起吃饭,饭后也总是用一两个小时散步,除非天气特别糟糕。让我有些在意的地方是她没有像从前一样挽着我的胳膊,只是在我旁边静静地走着。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而且像她这种对食物抱有异常浓烈兴趣的人居然连晚饭都不吃了,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种种迹象表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我想问问她怎么了,但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忽然想起她之前总是喋喋不休地跟我讲着话,从来都轮不到我找话题,所以这样的情况才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我们太久没见面,现在竟然有了一丝生疏感。
从大道渐渐走向小路之后行人就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静。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先开口了。
“历。”她停下脚步轻声唤我。
“啊?”我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分手吧。”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处于宕机状态,无法处理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前一秒钟迈出的左脚僵在原地,右脚迟迟无法跟上,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我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问号。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试探我?又或者如同字面意思一样……
没有任何铺垫的分手宣言,无从得知她的真实意图。
如果可以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或许就能明白她的想法。但她却故意微微侧过脸,低头盯着地面。
“在那之前,要不要先分个脚,我觉得从底部做起比较好。”我故作镇定,以戏谑的口吻调侃道。
“我是认真的。”她忽然扭过头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双眼,认真而又坚毅的眼神,这样的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短短几秒之内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语气,怎样的话语去应对这种情况。
她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她。
尽管心脏加速跳动以至于我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但我还是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对她说:“分手……意思就是要结束现在的关系吗?”
“嗯。”
仍旧是短短的一个字。
问题重复再多次,她的答案恐怕也不会变,因为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我还是抱着愚蠢的侥幸心理明知故问。
越是抗拒现实,现实就越残酷。
这便是无能为力者的末路。
每当你自以为跌落谷底的时候命运总会跑出来嘲弄你:‘嘿,这才哪到哪啊。下降的空间还很多呢。’
我猛然惊觉原来loser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真是可笑。
深吸一口气之后,我转身准备离开。
“李未历!”看到我要走,她颇为不满地质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事已至此,原因还重要吗?”
“不重要吗?”
“你想说就说吧。”
结果已然注定,原因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头也不回地走开并不合适。所以我还是留了下来。
“你就这么无所谓?”
“我只是不想做徒劳的事。”
“三年的感情对你来说就是徒劳?”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像一只冰冷的箭,带着愤怒射向毫无防备的我。
“是你提的分手,你不要搞得好像是我干的一样行吗?”我连忙为自己辩解。
“是啊,是我提的。你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你只会逼我来做这种事。”
“我什么时候……”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无辜?这段时间,你对我多么地冷淡,你自己就没有察觉到吗?”
“我需要工作。”
“别拿工作来当借口。工作再忙抽不出时间发一条微信?我没有要求你在我身上花多少时间,我只想要你多在乎我一点。”
“我哪天没给你发?”
“是啊,你在发,就像是应付工作一样。我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在吗?吃了吗?睡了吗?’,你何必这样敷衍我呢?你真觉得有人会喜欢这种流于形式的问候?我所在乎的是心意!心意你懂吗?”
“我不懂。你想要的总是太多,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此时,在路灯的映照下,我看到她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打转。
静默许久,我对她说:“我也曾以为我是懂你的,但是想要理解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我不理解你,正如你也不理解我。”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理解你?”
“有些东西无法诉诸语言,越是想解释清楚,真相就越是迷离,这是生而为人的悲哀。”
“别再拿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搪塞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我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跟你分享,总是围着你转,满脑子想着你,把你当成我的全部。但你却把这些视作理所应当,这一点儿都不公平!我以前真是傻,竟然完全没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让我有机会好好思考这些问题,我可能还会跟你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下去。我一直活在自己想象中的爱情里,自娱自乐地演着独角戏,你就像是台下的看客,时不时给我鼓鼓掌,让我更加卖力地表演下去。后来,你累了,倦了,烦了,放下双手不再鼓掌。于是,我的梦碎了,人醒了。从今往后,我要做回自己。所以,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离开你。”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没有给我打断的机会。面对这如巨浪般袭来的话语,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不只是因为知晓了她长久以来心中积郁的不满,更是因为通过这番话我明白她已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华丽的蜕变,就连我也为之高兴。
一直以来心中的负罪感也多多少少因此而减轻。
“恭喜你,终于长大了。”
并非是讽刺,我衷心地这样想。
不过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表情稍稍有些惊讶,走到我面前,短暂地对视后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张开双臂把我拥入怀中,脸埋进我的胸膛。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几年的陪伴。你是我第一个爱过的人。”
我仍旧没能看到她的脸,但我已不再需要依靠她的表情去猜测什么。这句话的分量,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我……”
“你爱过我吗?”
我没有作答,但是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需多言的答案。她一点点松开手臂,抬起头来,泛红的双眼紧盯着我的视线,脚步却不断地向后退,在泪水涌出眼眶前扭过身去,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那两个字可以说出口,或许可以为我们之间的故事画上一个比较完美的句号。但是我做不到,我已没有理由再欺骗她。
我连自己都不曾爱过。
我,只是一堆擅长伪装的肉块。
我们相识于一场活动,当时我是活动的负责人。她几次咨询我一些相关问题之后我们渐渐熟悉起来,随后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恋人。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也没有复杂曲折的历程,等我们察觉到的时候,我们已然离不开彼此,她依赖着我,我也需要被她依靠。
被人期待,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这也一度让我拥有了努力生活的动力。
我曾经以为这种东西就是爱情。
但实际并非如此,这并不是那种无私的,伟大的,美丽的东西。如果非要给它一个定义的话,那就只能是依赖共生。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而依靠彼此。
很久以后我才发觉我并不爱她,我只是需要她需要我。
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以爱的名义满足自己卑鄙的欲望,肮脏而又下贱。
没有勇气将这一切终结,懦弱而又贪婪。
我给自己带上厚重的面具,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角色扮演的游戏,营造一出皆大欢喜的好戏。
她曾问过我喜欢她哪点,我巧妙地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但那只是骗术,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身上有很多闪光点,却无法打动我,倒是她的偏执任性敏感令我心有余悸,但我想这应该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有一次她提起父亲在她小时候意外去世,母亲一人将她和兄长抚养长大。对于有多个孩子的家庭,任何父母都做不到将爱平均分配。尤其是在缺失了父爱的前提下,母爱的分配更容易失衡。她的母亲不出意外地在男孩身上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虽然她的母亲努力把她教育成了一个好姑娘,但心中残缺的东西无法轻易填补。
知道了这一点以后,我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依赖我。
她把记忆中父亲的影子投射到我身上,所以总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孩子。
渴望被爱,想要占有。
最纯粹的欲望催生了最绚烂的美梦。
但我却无法叫醒她,因此做好了在她醒来之前一直陪她做这个梦的打算,无论这个期限是多久。
如果决定欺骗,那么就骗到底。
这是我唯一的执著。
哪怕因此付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在乎自己是否被人理解,是否被人原谅,不如说我期望自己可以吸收所有的恶意与诅咒。
因为这些东西无法伤害我。
我不知道正常人碰到这种事时是否需要用哭泣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我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在很久以前,我的眼泪就流干了。
没有悲伤,也没有轻松。
麻木到令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把手放到胸膛上问自己:这里,真的还在跳动吗?为什么,它不会悲伤呢?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这件事彻底遗忘。
我的记性一直不太好。
多亏如此,我可以忘掉很多东西。我一直觉得遗忘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如果人类不会遗忘,每个人都将成为记忆的奴隶,被迫戴上痛苦与煎熬炼制的枷锁在绝望的田野里没日没夜地劳作。
躺在床上的我几乎彻夜未眠,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了一晚上。我没有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东西,与一般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不同,我可以停止自己的思考,就像是身体里有个暂停键,只要点下去我就不会再去思考。我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掌握了这项技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再被未来困扰。
抛弃过去,拒绝未来,这是真真正正的活在当下,我给自己铸造了一层又一层壁垒,自己为是地躲在其中,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
我把常听的歌单一遍遍循环播放,等到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倦意袭来,才缓缓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耳机被我压在身下,里面仍在播放音乐。勉强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发现宿舍里面空无一人。怪不得这么安静……
虽然刚睡醒,但还是觉得有些疲惫,再加上已经超过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只想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百无聊赖之际我拿起了手机,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臭小子,你到学校了吧?”
“晚上的事别忘了啊。”
“你干嘛呢?”
“你被人贩子拐走啦?”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个小时以前发过来的,他不会找不到我就报警了吧……不,不至于,就算要报警也应该会在之前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不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不管怎么说,先给他回条消息吧。
“哈哈,睡得比较晚,刚起来。”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便开始嗡嗡震动个不停,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信息。
“大哥!”
“你是猪吗?”
“居然刚醒?”
“这都几点啦?”
“我真是服了你了!”
“晚上7点,校门口阳光饭店不见不散。”
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急性子,活力十足。被他这么折腾一通之后我倦意全无,飞快地输入一条消息给他发送过去。
“OK!不见不散!”
我在这个学校里生活了将近四年,认识了不少人,但能称之为朋友的没有几个。秦翰轩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们的孽缘始于大一,当时无所事事的我随大流加入了学生会组织部,他也是那个时候入部的学生。我由于各种电脑软件用的还不错,诸如OFFICE和PS之类的,深受部长器重。当然这只是比较好听的说法,事实上我就是个免费又听话的劳动力,几乎天天都要做文档表格图片,时多时少。而翰轩因为性格外向、能力出众,经常被部长委托诸如组织活动、对接别的部门等抛头露面的任务,部内重要的工作从来少不了他的身影。简而言之,我俩一个人负责台前,一个人负责幕后,所以工作上的交流肯定不会少。
但这个时候,其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把他当做朋友。
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我是相当慢热的类型,与绝大多数人都难以发展成为朋友的关系。
翰轩不仅外向而且擅长和人沟通,他总能在我没什么聊天欲望的情况下坚持跟我聊一大堆有的没的,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兴趣爱好。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人烦得不行而且没有自知之明,那张停不下来的嘴就像电影主角手中的枪一样拥有打也打不完的子弹,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不过,在这样的狂轰滥炸之下我发现我们都有不少共同之处。爱听宛转悠扬的民谣,爱看清新治愈的动漫,爱读奇幻乖张的小说。兴趣爱好上的一致让我们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话语。
从此我对他渐渐改观。
翰轩原本就是个是个热心且厚道的人,再加上我们长期协同工作也培养了不少默契,我越发觉得他其实比想象中要靠谱。再之后,我们成了挚友。
他的人脉广泛,朋友众多,其中不乏各种优秀的人才,却唯独和我走得特别近,这一点我也找不到缘由,姑且算是臭味相投吧。
大二的时候我们双双被上届部长推举为新一届部长。当然他是正职,我是副职。不过我能当上副部长这件事是我没想到的,虽然杂乱的工作做了不少,但我和上届部长之间几乎没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交流,在部内也不活跃,恐怕当时知道我名字的人也屈指可数。
翰轩则与我相反,不仅和部长私交甚密,在部内也拥有很高的人气,他当部长几乎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早在正式换届之前大家就知道下届部长非他莫属。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部长当时究竟是认可我的工作能力才推举了我,还是因为翰轩和我配合比较默契才推举了我。虽然心里一直很介意这件事,但终究没能问出口。
阳光饭店是我们校门口的一家平价餐厅,由于价格亲民,口味也不赖成为了学生小型聚会的首选。因为店内面积并不算大,最大的桌子也只能坐6人,所以人数比较多的话就不适合在这里吃饭。
我一进去就看到翰轩已经等在那里了,几个月不见,人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有些瘦但是很精神,短发剪得干净又清爽,穿着一身牛仔外套,内搭一件白色休闲衬衫,再加上他本人十分白净,所以给人一种阳光少年的感觉。虽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叫少年多少有点不合适,但从心理年龄的角度来看他无疑是少年。
我走到他对面把椅子拖出来坐了下去,看到他茶杯里的水已经喝掉一半,心想他来得真早。
他旁边那位头戴黑色贝雷帽身着卡其色风衣,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的长发美女则是我的另一位朋友,同时也和我一样曾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凌熙。
我和她是通过翰轩熟识的,在此之前虽然在部内例会中见过,却并无交集,我也未曾想过会和这样的女生成为朋友。
因为她过于耀眼,与黯淡无光的我完全不是一类人。她出众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注定她要活在人们视线的中央。也因为这些原因,当时组织部的重要活动几乎都是由她主持,换言之她就是我们部的活招牌。
除此之外她也经常协助翰轩做一些活动策划、交流拓展方面的工作,曾经有人戏称他们俩是我们部的金童玉女,也曾一度传出他们俩在一起的绯闻。不过后来据我所知,凌熙有一个从高中时就相恋至今的男友,在上海读大学,因此保持了将近四年的异地恋。而翰轩在入部之前就和一个同班女生恋爱,到现在感情都很好。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应对女生,尤其不擅长应付漂亮女生。我原以为这种一直以来被众星捧月的人会比较难相处,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冷艳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炽热而又温柔的心,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平时的她总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只有跟她长时间相处之后才会发现那不是真正的她。和她一起工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无论对我们两个还是对于部员而言,都是如此。我也知道众多部员对她甚是崇拜,即便她卸任之后也常有来往。这一点与我不同,脱离学生会后除了他们两个,我几乎和学生会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不过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翰轩的话我和凌熙大概无法成为朋友,只能算是曾经一起共事的泛泛之交。因为有他我们才会聚在一起,才会相互了解,才会产生友谊。那时我们三个总是工作到很晚,食堂几乎没什么饭,因此便会一起找地方吃饭。由于我一开始和凌熙不太熟,所以气氛偶尔会变的尴尬。不过翰轩很努力地制造话题让我们两个都参与进来,渐渐地也就成为了关系很好的朋友。即便后来不再一同工作,我们也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我这次回来前已经提前告知过他们两个,他们提出要为我接风洗尘。不过当时考虑到刚回来应该先见一下女朋友,所以就把和他们的聚餐安排在第二天。这当然不能算是重色轻友,很多时候先后顺序只是世俗常理的习惯而已,不代表重要性。而我这种没几个朋友的人却把友情看得这么重也并不矛盾,因为越是稀少的东西才越是珍贵。
“臭小子,你怎么才来,你就不想早点见到我吗?”翰轩颇为不满地向我埋怨道。
“明明差3分钟才7点,众所周知我是个特别守时的人。所谓守时不仅意味着不迟到,不早到也是,早到了3分钟是我的失策。”我看了眼时间之后嬉笑着回应他。
“你这家伙强词夺理还真是有一套啊。”
凌熙则是仔细端详了我一番。
“嗨,好久不见啊,额……感觉你工作了几个月后沧桑,哦不,成熟了点。”
我故意做作地撩了下头发。
“明明就是变帅了,你可别不承认。”
“啊?这个嘛,是有那么一点变帅了,具体来说就是增添了一番男人味儿。”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你也漂亮了不少,有女人味儿了。”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旁边的翰轩见状也笑着对我们说:“行了,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明明颜值最高的人还在这儿呢,你们两个有什么可骄傲的?”
隔壁桌的人看到我们三个像傻子一样笑个没完,不由得投来诧异的目光。
玩笑过后翰轩提议我们先点菜,点完菜边等边聊。这家店菜的分量比较足,三个人点三道菜完全够吃。我们照旧一人点了一道,我选的是辣子鸡丁,翰轩则是茄子烧豆角,凌熙如往常一样选了清炒西蓝花。我们来这家饭店吃过很多次,我和翰轩经常换口味点不一样的菜,只有凌熙每次都点清炒西蓝花,无一例外。
翰轩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每次都点那道菜,她只回答了两个字:好吃。但我怀疑她真正的理由是为了保持身材,即便是凌熙也会怕胖吧。不,应该说正因为是凌熙所以比别人更怕胖。一个漂亮而且有执行力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身材出现失控的状况。虽然我觉得稍微多吃点也不一定会胖,就像翰轩吃的明明比我多,但就是比我瘦。他这种体质一定让好多女生羡慕得要死。
“未历你在北京工作感觉怎么样啊?”翰轩点完菜后饶有兴致地问我。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就那样吧。”
凌熙见我没有作更多的说明便挑起眉头接着问我。
“听起来不是很满意?”
“倒也不是很糟糕,只是没什么兴趣,觉得无聊。”
“那你每天都干些什么呢?”
“兢兢业业地混日子。”
“哈哈哈……。”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真不愧是你啊。”翰轩笑得尤为猛烈,还不忘夸奖我一番。
我原以为只有玩笑话会比较好笑,没想到实话也可以有这般喜剧效果。
绝大多数工作都与有趣无缘,说到底工作只是用来谋生的手段,而谋生这种事情,自古以来便与艰辛相伴。
想开开心心地把钱挣了,无异于一种奢望。
我的这份工作,既不生产也不创造任何东西,唯一的目的便是挣钱。周围的同事都在绞尽脑汁琢磨怎么挣更多的钱,虽然他们常在客户面前笑,但我觉得那只是在装模作样,不代表他们真正的心情。要说真的开心,大概只有挣到钱的那一刻。然后紧接着他们又会忧虑如何做下一笔生意。
由于没有什么挣钱的欲望,我在那里总显得有些多余。我的直属领导三番五次或明示或暗示我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但我不怎么开窍,后来他干脆放弃对牛弹琴。
回想起来,就连这份工作也并非我主动争取的结果。
那时公司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面开了一场招聘会,系里要求我们市场营销专业的学生都去听。因为这是一家北京的房地产中介,招聘的岗位是房产经纪人,也就是销售类的工作。
说来奇怪,大一第一堂课老师告诉我们营销不等于销售,觉得学营销出来就是要做销售纯属偏见。但到了毕业的时候学校却拼命想把我们往销售岗位推。
人事经理在讲台上宣讲公司介绍以及岗位详情,我基本上没怎么听,他讲到一半我就睡着了。
学校总喜欢组织一些无聊的活动,没什么人愿意去看,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冷清,总要叫一些人来充充场面。学生私下称之为坐场,很有意思的一个词,不知道是不是从坐台获得的灵感。
总之这种事在大学经历了不少,尤以大一最多。当时由于各种活动太多,学生都不太够用,所以按学号分组,1到15号的学生去听A活动,16到30号的学生去听B活动,31号以后的学生去听C活动。
我也是在那时候锻炼了在嘈杂环境下入睡的能力。
在那场招聘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人们起身离开的声音,挣扎了一会儿我睁开双眼,教室里面只剩下二三十人在交头接耳。
我刚准备走,人事经理‘啪’一声将门关上。
“看来现在留下的同学都比较认可我们公司,那么我们废话不多说开始面试。请同学们到前面来排成三队。”
我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人事经理看到我还在那里杵着连忙招呼我:“同学你来这边排队呀。”
我十分尴尬地找了一个队伍末端排进去。
他和另外两个同事搬来三张桌子隔着很远放下,每张桌子前后各放一张椅子。他们坐在一头,三队学生排在另一头,然后挨个坐下面试。
每个人面试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轮到我的时候她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让我做自我介绍,然后跟我聊了聊学校生活,最后给我发了一份offer并且告诉我这份offer一年内有效,想去随时可以联系她。
参与面试的二十多个人,只有两个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的人没得到offer。
回到宿舍后我就把offer放进了抽屉,好几个月都没动过。
后来学校要求不考研不考公务员的学生出去实习,我无所事事了一阵子后想起来还有一份offer,于是就打了上面的电话。
再后来就度过了四个多月的实习生活。
我们三人中只有我参与了实习,他们两个一个考研一个考公,都不需要去实习。
“你考研结果怎么样了?”
“我啊,比国家线差点,没能进复试。”翰轩苦笑着答道。
“你那叫差点么?”凌熙笑意微露,略带嘲讽地拆穿了他。
“你别老揭我短呀,三十多分怎么就不是差点了,四舍五入还约等于零呢。”
“你这数学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吧。”
“不瞒你说,我们小学数学老师真的教过体育。”
“……”
凌熙看着翰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隔着一张桌子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挫败感。
翰轩是成绩和我不相上下的学渣,当初得知他要考研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过三十多分的差距让我觉得他并没有拼尽全力,他其实是个挺聪明的人,如果努力的话,不应该差这么多。
学渣的逆袭,果然没那么容易。我就不再继续戳他痛处了,要说考试还得看凌熙这种学霸。
“你呢?结果出来了吗?”
“嗯,综合成绩排第三。”
“厉害啊。”
我刚想在脑中酝酿一些词汇夸赞她一番,紧接着却听到:“可是那个岗位只录取两个人。”
“那……有点可惜啊。”
“我觉得不是可惜,而是有问题。”翰轩突然插了一句话。
“什么问题?”我追问道。
“她笔试成绩明明第一,面试完以后总成绩就成了第三,让人不得不觉得蹊跷啊。有人能在面试里表现得比凌熙好,还是两个,你敢信?反正我是不信。”
的确,凌熙天生的外貌气质加上后天主持活动积累的经验足以让她在任何场面都表现得游刃有余。说她在面试中败给别人,真的很难想象。
再加上公务员面试中本来就时常流出各种传言,虽无法验证真假,但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公平性。
“你就别讲这些阴谋论啦,没什么意思,反正结果已经那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凌熙满不在乎地说道。
当事人都如此看得开,我们自然不方便再说什么。
此时服务员正好将清炒西蓝花端上了桌。
“麻烦把米饭也上一下吧。”翰轩微笑着对服务员说道。
这个小姑娘似乎还是个学生,脸上看起来很稚嫩,极有可能使我们学校大一或者大二的学生跑来这里兼职。
“好的。”她轻轻点了点头,略带羞涩地跑去给我们盛米饭。
“你还真是有魅力,和小姑娘说句话都把人家弄害羞了。”我趁机拿翰轩开涮。
“是吗?好可惜,我没看到那姑娘的表情。”
凌熙则一脸遗憾,随后回头寻找刚才那个服务员。
“你们俩又开始了是吧?这一唱一和的……”
“谁让你是颜值最高的那个呢?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好了好了,咱们吃菜吧。”
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盘子。一天半没吃过东西,铁打的人也该饿了。随后剩下的两道菜也很快被端上来,服务员每次过来的时候一看到翰轩,嘴角都会微微上扬,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欣喜一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等她走远后我和凌熙就乐此不疲地拿这件事一直和翰轩开玩笑。
但,越是开心,心里就难免越是悲伤。
因为我知道,还能待在这所学校里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月。还能时不时地聚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月。还能这样肆意嬉笑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后,大家会各奔东西,可能很久很久都见不到面。这种事我们每个人明明都心知肚明,却又无能为力。我们已不再是唱着不想长大的孩子,未来无法抗拒,时间不可逆。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珍惜现在。
我们聊天的内容逐渐从互相开玩笑过渡到聊各自的近况,由于四个多月没和他们见面,彼此身边都发生了不少事,我和他们分享了工作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奇奇怪怪的事。
他们两个由于基本上都待在学校,所以经历没我这么丰富。聊的内容大多也是平时的琐事,但我还是觉得很有趣,听得津津有味。我们三个凑在一起无论聊什么都会很开心,只要聚在一起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愉悦起来。
哪怕我们都遭遇了失败,都成为了loser,我们仍旧可以嬉笑着面对一切。或许我们的大学生活并不完美,甚至充满了缺憾,但只要有这些可爱的人在就足够了。
我们在饭店里待到很晚,尽管饭菜早已吃完,但我们一直聊到整个饭店就剩我们一桌客人。后来翰轩注意到老板幽怨的眼神才反应过来真的不早了,于是我们匆匆结账离开。之前我们出来吃饭的时候都会AA,但这次因为我在外工作有了收入,所以主动提出来由我请客。可以随意支配赚到的钱大概是工作的唯一好处。
回去的路上我们走的很慢,吵吵闹闹又聊了很久,眼看到了宿舍关门的时间才互相告别。回到宿舍已经很晚,趁着还没熄灯我赶紧跑去洗漱。今晚应该会睡得很香吧,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