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阴冷潮湿的小巷,分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何西阿想。在巷子的这头,是人群涌动,熙熙攘攘的街头,而在另一边,则是一个丑陋,可怖却同样富有生机,供人生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抢劫,谋杀,黑市,帮派等等都是司空见惯的事物,倒不如说,这正是这个世界的人们生存的方法。
何西阿穿着单薄利落的衣服,在这个季节已经显得有些寒冷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这一套衣服,况且常年的风餐露宿早就让他的身体熟悉这种寒冷了。衣服背后别着一把短刀,若说他最珍视的事物,这把刀可说是第二。
他有一个梦想,一个帮助他走过无数长夜的梦想。有多少次,他想要放弃,想要放弃在这个没有未来的人生中生活下去的勇气,可都因为这个梦想而坚持下来,这个梦想几乎可以说是他的生命之火,倘若没有这个梦想,他或许早就因为饥饿,疾病,抢劫或者诸如此类的无聊原因而成为横死街头无人问津的一具尸体。
可是他没有,那就是因为这个梦想总是伴随着他逾越难关,共同走向可能的美好的未来。这个梦想就是她——都莉娅,他的同伴。
都莉娅是个在外人面前总是沉着脸,似乎总是不开心的女孩子,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分外美丽。而且,似乎是为了满足他所希望看见这种样貌的愿望似的,都莉娅总是喜欢同他开玩笑,逗他,然后开心而调皮的笑。而且总是毫不掩饰的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这点也是可爱极了。
他想,大概是因为都莉娅从没把他当外人吧?那种在外人面前的冷淡和距离感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信任。他想,如果他是个吟游诗人,他一定会写会唱好多好多歌颂她美貌和心灵的歌曲,教她开心,他知道都莉娅喜欢听这些玩意的,可惜他不是他不能。可他还是希望能够用自己攒的钱,送给她一件礼物,并且借着这样的机会,向她表陈自己的感情。这个微不足道的理想,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了,他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在某个绝对不会被外人知道的地方。再有点,他就能够够到这个小小的理想了。
他们两人一起搭伙,设法在这黑暗的世界中生存。他们没有居所,就把棉被铺着桥洞底下,下水道旁。一床棉被两个人睡,背靠着背;他们没有金钱,就只能一起用种种不光彩的方式弄点钱财,再去换取食物和治疗伤口。一点一点地积攒盈余,后来,他们终于设法买了武器,一把短刀和一柄刺剑。有了武器,他们也就有了自保能力,于是,他们也终于得到了有所改善的生活。
他们一个才16岁,另一个才15岁,本应正是刚刚摆脱稚气,以一个学徒或是员工的身份走向社会之际,可都是孤儿的他们却已经要挥着短短的武器,想尽办法找到生活的门道,自己的位置。何西阿并不为此感到不平或是愤恨,他想,要是没有这种生活,他断不会认识都莉娅,断不会和她发展出如此亲密的关系。从这点而言,他甚至还要感谢这种生活呢。
他走进小巷,他看到,自己的伙伴正在另一头等着自己。他近乎想跑过去了,可是却还是压抑住自己的脚步,慢慢的行走,他才不想让都莉娅笑他呢。
终于走近了,他向都莉娅问好。
“小何,德克怎么说?”都莉娅轻轻摆手致意后,问到。
德克是这附近很有名的万事屋的老板,也是何西阿与都莉娅的情报供给者,他给他们介绍一些难度并不高的护卫工作,也提供适合下手的地点的情报,正是靠了他的情报,他们才能每每得手,并避免悲伤的命运。
“他不在,似乎是去见某个人去了,阿诚说他穿的是最好的衣服,应该是很重要的家伙吧。阿诚还说要我们晚点再去,德克吩咐过说他会回来的。”
“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干一票嘛?”
“余额告急了?”
“是啊,连晚饭都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都莉娅愁眉苦脸的,似乎这真是个天大的问题。
“你啊,上次的还没还吧?”
“我们是一家人吧?还讲这些干什么。”
这话弄的何西阿脸红了,他把脸别过去,说:“好啦好啦,服了你了,就这一顿哦?”
“好诶!”都莉娅的脸上一扫原本的忧郁,流露出快乐和狡黠的笑容。
她很开心,因为逗弄了眼前这个总是很少笑的男孩。这可以说是她每天最快乐的事情了。她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她也心知肚明,男孩一定是怀抱着同样的心情,她为此而欢欣雀跃。还有什么会比起能跟自己所倾心的对象朝夕相处跟让人快乐的呢?她有一个将将实现的理想……
他们来到小酒馆,随便跟认识的人打了招呼,然后就找一个小小的靠边的卡座坐下。熟悉他们的服务生走过来同他们搭话,何西阿点了两份炒豆子和一杯啤酒。这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晚餐,一杯啤酒的量也正好适合两个人喝。
他们正是这样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努力的努力的,设法生存与生活。
用过晚餐,两人便并肩前往德克的店子,以期能够找到工作。
来到店子里,一开门就能看见那个大肚腩腩的男人坐在柜台后,写着些什么东西。
都莉娅靠在门廊,何西阿则径直走进来,来块柜台前的椅子坐下。他们之间的分工一直是这样:由何西阿负责交流和采买,而都莉娅则负责决策这一笔钱是否当用,这一单又能不能可以干。他们每次所赚的钱,都是三三四分,也就是一部分归何西阿,一部分归都莉娅,再又有一部分公用的,用于装备的保养和伤口的护理。虽然两人都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但是德克告诉了他们这样的传言:一个不会好好分配财产的团队是不会长久的。他们两听了这话,立刻决定要好好分配才行。毕竟他们都希望,这能是个长长久久的团队。
“所以,德克老爹,有什么好情报吗?”何西阿平常的问。
德克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这两个孩子,说:……何西阿,今晚不是好时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有都莉娅,出城吧,往南边跑。”
“只是闭户不出不行吗?”
“出城,如果你们还要命的话。”
何西阿看着德克,德克眼里闪着不可质疑的光芒,眼神交换几许,他心里浮现出好些场景:燃烧的城市,成群的剑戟,成流的血污,好些魔法和刀枪弄出来的残肢断臂,染上了烧木和尸体味道的晚风,还有都莉娅……他恐惧了,他最终点点头。他只希望能保护好都莉娅。
都莉娅看着这一切,她忽然感到有些恐惧,她害怕,一旦离开这个环境,这个她与何西阿的保护林,他们又要前往哪里,关系又会发生何种变化。何西阿也知道,今晚一旦离开,他们或许就再没办法回来。即便回来他们也没办法再像这样舒适度日。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彼此下定决心,然后就对视一眼,接受了这个仓促而重要的决定。他想,只要有她在身边,哪里不是乐园?就像她想的一样。
他们走出店子,开始考虑离开的事情。他们这样的自由人,也没有什么行装,若要走的话,直接走就是,本应是如此的。可是他们各自还有一笔藏起来的财产,必须要带走才是。
“都莉娅,我要去一个地方,要一起吗?”
“嗯,”都莉娅脸色有点发白,说:“小何,从现在开始不可以离开我身边哦,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一起行动才是。”
“好啦好啦,你不是比我还小吗?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吧。”何西阿一边这么说,一边就自觉害羞,结果就是声音越来越小。
都莉娅连忙用这样的话掩饰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和绯红的脸颊:“好好好,小何会保护我的。相信你啦。”
于是两人便暂时抛开所有让人担心的想法,轻快的踏上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