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改造 贰
“哒.........”
他望了望天，开始下雨了。有几滴雨差点滴到他的眼睛里，那寒意夹杂着嘴里呼出的白气，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那个. ......”
少女也和他站在雨里，直到少女轻轻唤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两足站立的同类，带着的厚同啤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而那围巾又帮忙遮住了一大块。扎着上世纪人才有技术扎出的麻花辫，脸上横布着青春痘与发水痘留下的痕迹，不知道是因为穿着的糟糕，还是身材就如此，整个人显得臃肿无比。
换作别人，大概只会丢下一句“我可不认识你这样的丑女”，然后溜之大吉。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听进去她的话,甚至感到了一种无言的亲切感----这与他是一路人。
“唔，”他轻轻合上单词卡片，似乎和在自己说话一般，眼神毫无聚焦的望向自己的家门的方向，自顾自走起来“在这样下去就要湿透了，冬天衣服最难干，得赶快进去啊.. ”
而少女似乎也知道他那异样的回答之用意，捏着自己早已挂满珍珠的发梢，笑着应了一声:
“啊，好的， 那打扰了。 ”
喂喂.... . .这个东西，完全没有一点点自卫意识啊，
完全的傻子吗?
他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何时见过这样的少女。直到走进楼梯洞爬上二层，准备开门，他才发现
你还跟着啊。
这样破败腐臭的住处都没有让你望而却步，忍着跟上来。大概是早早就被培养好的政客之女，亦或是更高吧。
“.....”
他打开门，顿时从那六七十平的居室里传来一种老鼠尸体、发霉外卖、过期垃圾食品与廉价家具混杂的、比馊水难闻千倍的恶臭，透过那门一点点的缝隙，摆满一袋袋厨余垃圾的玄关隐约可见，就连那因为认真而眉毛成倒八字横着的少女，也不由得后退两步。
看来，你也不是毫无畏惧的。
他定气神闲的拍落衣服上附着的奇怪虫类，终于借几节台阶，居高临下的正眼看着少女:
“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好，怕你进去以后会晕厥。 ”
他看见了，少女脸上那些丑恶的痕迹不过是高明的化妆，在雨水——自然的测谎师的审问下不堪一击，而那臃肿的外套也因为全湿脱了下来，书包上面古朴的铃铛因为这一系列动作泠泠作响，一双如同神雕琢的细腿与同初成熟果实般微微发育成型的青涩身材，大概很能招徕正常人的注意。
虽然这对他来说毫不具吸引力，但仍值得称赞。
为什么要扮丑?
因为只有扮丑，才能安全罢。
这就是个以貌取人的狗屁世界。
这个道理，等到今天知道她被人欺辱的噩耗，才真正的明朗。
少女深吸一口气。
“那....”
下一秒，居然来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土下座。
“请教我学习吧! ! ! !”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的伪装，除了她，还能被眼前这个人看出来。
看来下次只有考试睡觉，才能蒙混过去吧。
“对不起，我没有这样的义务，请你起来吧，如果没有伞，我可以现在跑去便利店帮你买一支，离这不到百米。”
他轻掩门扉，正过身子。
“我的零花钱攒了很多。”
看来要么是绿茶，要么真的是受到哪个慧眼识垃圾的低手指点的神经大条。
他为难的揉了揉头发。
有的磨。
“同学，我说过我没有这样的义务。而且，别看我这样，我并不在乎钱。
你这样奇怪的劈头盖脸一顿请求，没有人可以接受。”
“.....她愣了愣，抬起头仰望着他“对不起，但.....我是真的...我愿意支付一切，求您了! ”
她又把头深深磕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我教不了你。 ”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似乎在发泄什么，紧紧握着小小的单词卡片。估计那小小的塑料薄片早严重的变形了吧!
谁也不知道。
“是夜狩老师叫我来的，她说你能够教我! ”
他愣住了，喉结不住的打颤。
分手之后也要找我麻烦吗?
明明当初提出分手的，是她。
远处隐约传来雷声。
即使被吓得颤抖了一下，少女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似乎被逼到绝境了。
虽然这个少女的请求简直莫名其妙，无论是什么人都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那种莫名的亲切感依旧抓住了他，在他的心扉因为上一段故事关闭之前抓住了一丝缝隙，使他毫无任何考虑，就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你先起来。 ”
少女抬起头，那化着丑妆的脸上布满灰尘与小小的碎砾，眼睑蕴藏的小小天池已说明了她究竟遭遇了如何困难的纠结与尴尬，以及迷惘。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第一天入职的她，不小心入了神，和她撞在一起，她吃痛时的模样。
“可是.....”
“把你的作业册拿来。”
少女似乎同抓住了希望一般，本就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更睁大了一些，舒展了眉头，比拿到玩具的孩子还纯真的笑容渐渐爬满脸颊。
这好似那天游乐场里他拿来一支甜筒一样，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平日冷冰冰的她笑。
如此简单的快乐。
“有两点要和你说清楚”他快速扫过少女递来的作业册“夜狩同学，第一，你的本国语言要自己学，虽然我和你处在同一个大洲，我也略会一些，但是印成文字以后，我就完全帮不上忙了。”
怪不得如此的亲切。
夜狩。
或许是什么亲戚吧。她们的头发、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少女冒着星星眼，双手紧紧握拳，头不住的点:
“嗯!嗯!我会的!谢谢师傅! ”
什么「师傅」，是傻子吗....
虽说不是什么内心歹毒之人，但这样的粗神经.....也够呛。
他继续看着，眼球不住的转动，令他困扰的飞蚊症又出现了。
“第二，你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吧，我是无法在今天就还给你的，所以，请你明天尽早去学校自习并补完。如果不行，那就请你另谋高就吧。”
“嗯!是!师傅!一定完成! ”
本来就是一个很无理且无意义的考验，她却能敬一个蹩脚的军礼而全盘接受
他甚至有点羡慕她。
真正的平静快乐的生活，除了被成绩所逼迫，完全活在快乐与豁达之中，什么也不需要顾忌。
大概这样可爱、天然的女孩子，绝不会像这样孑孑独立。
挺好的。
“嗯。那你加油。 ”
他又一次打开了门，恶臭也随之而来。
“请回吧。”
“等等，师...........”
“咔哒。 ”
“呼。 ”
一回到家，他就狠狠的把自己扔到堆满垃圾的床上，望着旁边散着幽光的待机电脑出了神。
上次和与她、家人之外的人沟通，是什么时候呢。
装作正经与冷漠的样子，现在又要用自己快要悠闲到动不了的嗓子发出些冷漠的声音，却是累上加累的事情。
他躺了一会，但没有甚么困意，便起身倒了一杯凉透的白开。
终于在回来的时候他看见，那几本精心打扮的练习册，被放在唯一干净的那个角落一一书桌。那里还放着他们俩那天的照片。
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轻轻的把那些回忆拿在手上，感觉和一个小时前的事情太能形成悖论，便捏起手指，
轻轻的
撕了，随手扔进垃圾堆之中。
他又回去，在全是苔藓与霉菌的浴室里用冷水冲了把澡，才让自己从头痛中回复过来一分。感觉到这一分，他便换上一件异味最小的、被汗染的微寒的浴袍，系紧腰带，踢踏着人字拖来到书桌前，缓缓翻起那一本本的红叉与订正。
他又有些头痛。
左手深埋入蓬草般的乱发，他用自己右边的身体流水般分析起来，布满皱褶的纸背面破天荒的井井有条，列满夜狩麻美子的每个弱点与相对应的计划。
“这可真是..... ”
这个时候，他大概在浏览永远没有人会搭理自己的社交软件。就是一个广告，那个提醒的红泡都能被他凝视半天，就这样一直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直到熬到第二天近破晓时有了睡意，徒留下大概三小时的睡眠、洗把脸，换个衣服就启程上学。
但是这次，他居然在分析完局势，时钟刚好指向11时，就有了困意，他一头倒在穿上，很快便在馊水味中陷入梦乡。
这也许是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后，他第二次如此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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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渐渐发出了起伏的呼吸声，阳台的拉门被温柔的打开，一个冷冷的倩影独立在凄凄的月光下，看着床上的他。
“再见了。
忘记吧，对不起，谢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