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均非正史*
Earth – 264
“一堂！”
“野村前辈，怎么啦？”
“记得元英珠宝的广告项目吗？截止时间提前了。”
“啊？提前到哪天？”
“下周一中午就要交。”
我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是周五，原本还有两周时间思考广告创意，这下只剩一个周末。
“没问题吧，一堂！”
“呃……没问题，前辈。”
野村前辈把项目文件夹丢在我桌子上，扬长而去。我打开文件夹，里面的资料散落在我桌子上。
元英是一家主打钻石的珠宝公司，这次的项目是为他们设计广告。对方不希望广告过于俗气，同时想吸引年轻人，尤其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我刚好符合这个范围，所以被野村前辈拉进项目。
一开始我倒是很高兴，毕竟这是我来文化创意公司第一次接触真正的广告项目。但我渐渐意识到前辈选择我只是为了让我做苦力。现在截止时间提前，孤军奋战的我根本无从下手。
一阵眩晕感涌上额头，我头重脚轻地趴在办公桌上。
“诶，一堂，怎么无精打采的呀？马上就下班了哦，我们打算去酒馆喝个酩酊大醉，再去卡拉OK唱歌，你要来吗？”
“唔……”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和我同期入职的渡部。
“你们去吧，我要想策划。”
“周五晚上都想着工作，一堂真是努力啊！”
“哈……”
我又把头埋进胳膊，嘴上说着要工作，可无论心情还是身体，全都不在工作的状态。
真的好累……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我一个人。收拾好办公桌，把文件一股脑塞进单肩包，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回到公寓，我大喊了一声“我回来了”。自然没有人回复我，和我同居的，只有一个等身抱枕。
我瘫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地看着电视。大学毕业后，瞳就搬出去住了，我也恢复到靠便利店咖喱饭度日的生活。
听着晚间新闻，我打开便当的盖子，夹起一块土豆送进嘴里。
“唔，没什么味道。”
我起身去厨房找盐，回忆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盯着手中的盐罐，不禁想起十年前的高中生活，有个吃饭必须额外加盐的女生。
那段每天沐浴在阳光里、有说有笑的青涩日子，如今想起竟像前世般遥远。
我不由得想起村上春树的名言——
“曾以为走不出的日子，现在都回不去了。”
× × ×
吃完便当，我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躺在沙发上，边喝边阅读文件，想从酒中获得启发。
提起钻戒，想到的一定是求婚。求婚的画面嘛……
男人单膝下跪，温柔地托住女人白净的左手，为她的无名指戴上元英珠宝最新设计的“璀璨系列铂金订婚戒指”。这小小的戒指是对当代爱情的完美诠释，在古典的优雅与未来的时尚中寻找平衡。一圈珠链式边镶钻石众星捧月地环绕着公主方形切割的主钻。
此时屏幕下方出现一行小字，“独一无二的设计，送给万里挑一的她。”
“哈哈哈哈……”
这庸俗的设计让我自嘲地大笑起来，将材料天女散花般撒在空中。
大学毕业之后，我的小说也完结了。为了继续从事和创作有关的工作，我加入了现在这家文化创意公司。然而现实却很无情，客户只在意效率、上司只在乎收益。我仿佛把自己灵魂签给吸血鬼，迷失在东京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我当然尝试过创作新书，可经过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后，我的故事总是不可避免地变成关于高中生活的自传。
如果那时，能再勇敢些、再坦率些、再成熟些，说不定现在我抱在怀里就不是等身抱枕而是她了。
我举起啤酒一饮而尽，强烈的味道刺激着喉咙，让我将易拉罐握到变形。
啤酒没有给我任何灵感，反倒让我昏昏欲睡。困意一定是人类绝对无法抵抗的感觉。即便明天是世界末日，困了也必须睡觉。
工作什么的，等明天吧。
“呼……”
× × ×
我从沙发上醒来时，等身抱枕已经躺在地板上了。
这或许是每个御宅最失落的时刻，喜欢的人就那样简单地掉到地上了，没有一点点挣扎的迹象。因为她根本不存……
27岁的一堂护仍然说不出这句令人绝望的事实。
喂，用名字称呼自己真的很怪啊！
我扶着沙发站起来，昨晚没洗漱就睡觉，现在感觉满脸都是油污，嘴巴里发苦，眼睛发涩。我右手挠着头左手挠着屁股，去浴室冲澡。
冰凉的水浇在身上，我顿时无比清醒，大声咒骂着将水龙头调到合适的位置后，我才放松下来，将身上黏糊糊的汗渍洗去，甚至幼稚地玩起泡沫。
洗了十分钟左右，我依旧不想从淋浴中出去，这里是我的避难所，只要我还在洗澡，就不需要去考虑工作的事。
于是我直接坐在浴缸里，把出水从花洒切换到浴缸的水龙头。水面逐渐升高，温度也正合适，我顺着靠背的角度滑进水中，只留了鼻子在水面上呼吸。
突然，我听到公寓的门被打开了！
“小护，我进来了哦！”
是瞳！我就知道应该把钥匙要回来。
“等等！”
“哦，你在浴室里啊。”
我听到她的脚步越来越近……
“你不要进来啊！”
慌乱之中我将整盒泡泡浴倒进浴缸里，想用泡泡挡住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在洗澡。”瞳的脚步停在门口。
“不然呢？！”
“吃早饭？我怎么知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癖好。”
我正想回击她，不料刚才倒的泡泡浴开始反应了！我身下不断有气泡产生，贴着我的身体缓慢移动。好痒……呜哈哈哈！
“你在里面笑什么呢……快三十的人边洗澡边笑，真的很诡异！”
“用……哈哈哈哈……用你管啊！”
这酥酥的体验真是有趣，不过泡沫确实太多，从浴缸里溢出去了。
“我进来了哦。”
“喂喂喂！”
我匆忙地拉上浴帘，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浴室的柜子里找东西。
“啊，找到了。”
“什么啊？”我躲在帘子后面，只露出脑袋。
“上次落在你家的化妆品。”
“你闯进我家就是为了一瓶化妆品吗？”
“嗯？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来探亲的吗？”
“唔……”
“没错哦，我就是来探……为什么你那边泡泡这么多？”
瞳挑着右眉毛，像看马戏团的狗熊一样看着我，愉悦中夹杂着怜悯。
“我放多了……”
“哈哈哈哈！小护真蠢啊！”
瞳略加思索，无奈地摇了摇头。
“嘛，既然加了这么多，一个人洗就有点浪费了吧。”
“你什么意思？！”
瞳的手已经在解衬衫领口的扣子了！
“喂！别开这种玩笑啊！”
“当然是在开玩笑啦！”
瞳把衬衫脱下，还好里面穿着一件保暖衣，不然我要做噩梦了。她精准地将衬衫扔到我头上，挡住我的视线。
“帮我洗了。”
“用洗澡水啊？”我把衬衫从头上拽下来。
“洗干净就行。”
瞳关上门，留我一个人在浴室里面红耳赤地发呆。
这件衬衫沾满瞳的香水味，她是用香水洗澡吗？未免太浓郁了吧。而且一大早就跑到我家来，估计是我妈派来检查我的吧。
我把衬衫揉成球，丢到洗衣筐里，继续泡澡。
“小护，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我看看你的冰箱……果然除了啤酒，什么都没有。啧啧，典型的落魄社畜啊！我叫外卖了哦。”
我翻了个白眼，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嘛，她自己一样是给大企业工作的普通职员而已。当初的朋友里，只有绘里成为了出人头地的服装设计师，前几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她出席某服装节开幕式呢。
水温变凉，泡沫消失。我用毛巾擦干，穿上浴袍，伴随着水雾正式登场。
瞳翘着腿侧躺在沙发上，正在翻阅我的工作材料。
“别弄乱了。”
“哈？这些文件本来全都在地上。”
“哦……忘记了。”
瞳瞥了一眼房间角落的啤酒易拉罐，微微一笑。
“广告策划没思路？”
“嗯。”
“钻戒这种东西，小护了解吗？”
“我知道钻石就是碳。”
“那钻石所代表的东西呢？”
瞳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和我玩着猜谜游戏。
“永远只爱一个人？”
“哈？你难道还是17岁吗？钻石代表的东西当然是钱啊！愿意花大价钱买一块华丽的碳，这才是当代爱情的最好体现。”
我知道瞳只是在故意讽刺，大概是因为她自己的特殊情况。
“……说起这个，你家那位最近怎么样？”
“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情感生活了？”
“十秒前。”
“呃……挺好的。谢谢你的问候。”
我没听错吧！她说了谢谢？！而且脸上泛起的红晕是怎么回事！姐你已经三十岁啦，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了！
“咳咳……倒是小护你，没有女朋友吗？”
提起女朋友时，瞳有意无意地瞅了一眼我的等身抱枕。
“没有。”
“真可惜……希望你变成老头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只是现在没有啦！”
“高中时都能找到女朋友，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
“呃……”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木下兰奈对吧！我还有个关于她的秘密一直没告诉你。”
“无所谓了吧。”
“倒也是呢。”
高二的烟火大会，兰奈主动向我告白。我明知道她错把我当成别人，却控制不住自己，接受了她的心意。
唉，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最终我们都没办法欺骗自己，更不愿意伤害彼此，大学时期便和平分手、形同路人了。兰奈的声音，就像儿时的童谣，只存在于回忆中了。
× × ×
周六下午，瞳在我家睡午觉，鼾声如雷。在家里无法思考的我选择去市场考察一下。换句话说就是去新宿逛商场，顺便调查其他珠宝店是如何宣传的。
坐车经过新宿站，这里像十年前一样人山人海，我相信十年后也一定是这样。我的目的地是新宿三丁目，那边珠宝店比较集中，逛起来更省力。
车站里有不少学生，对哦，现在是暑假，孩子们一定都很开心吧。
我没有过多地停留，辗转来到商业区。步行街两旁是五颜六色的橱窗，而珠宝店总是喜欢用白色当店面的底色，加上华贵的金银作为点缀。
明目张胆地声称自己在为竞争对手做广告，想必一定会被赶出来。最好的策略应当是假装自己来买首饰，然后默默地学习宣传策略。
我推开“天鹅首饰”的店门，立马就有导购小姐迎上来。
“欢迎光临天鹅首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呃，我想看一下戒指。”
“好的呢，请跟我来。”
她带着我来到戒指专柜，将椅子旋转至面对我的角度。
“请您稍等，我去找负责戒指的部门经理。”
“哦……”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粉框眼镜穿着西装的黑发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您好……一堂护？”
“诶？你是？”
女子把眼镜一摘，我倒吸一口凉气。
“花崎葵？！”
她改变了发色，同时戴着眼镜，我硬是没认出来。和兰奈失去联系后，我和花崎大概六、七年没联系过了。
“是我呀！阿护，好巧啊！”
花崎的声音略大，她的上司在不远处干咳一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啊……抱歉，一堂先生，请问您对戒指有特别要求吗？”
“呃。我不知道。”
花崎忽然变得彬彬有礼、成熟又专业，让我把编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啊，请问你买戒指是为了什么呢？”
“呃……”
“是、是求婚戒指吗？”
“不！”这句我倒是说的斩钉截铁。
“我是来给瞳选礼物的。”
“哦？假如是一堂女士自己佩戴呢，我建议您看看这边的月亮系列，造型颜色我觉得都很适合瞳、呃、适合一堂女士。”
花崎小心翼翼地从玻璃柜台里取出一排戒指，放在我面前。她戴着手套，浑身上下只露着头。从前她可是连冬天都要穿短裙啊！
“这款戒指呢，是开口戒指，月亮与星星巧妙地搭配象征纯洁和希望。镀玫瑰金的设计与黑色水晶互相回应，非常适合送一堂女士。”
花崎双手捏着戒指，轻轻放在我手心里。
“那个……”我声音压得很低，“花崎你能正常说话吗？”
“我们还有一款和这个很类似的戒指，没有展示出来，我去帮您到仓库里取一下。”
“哎……”
我想拦住她，但她没理我，转身走进了一间小屋。我环顾四周，不仅有室内监控，还有一个别着“店铺经理”胸牌的西装男在巡视。
花崎捧着一个黑盒出来了，盒子下面好像粘着什么。
“这枚戒指是天鹅首饰的店铺特别款，也就是说，这枚戒指只有在这家店才能买到，去其他店只能买他们店的特别款。我自认为我们店的特别款是最好看的！”
“哦，我看看。”
花崎没有将戒指拿出来，而是把盒子整个放在我手里。我碰到盒子的瞬间便察觉异样，盒子底下贴了一张纸条。花崎对我莞尔一笑，我心领神会地收下纸条，装模作样地观赏起戒指。
“确实很好看，就买这个了。”
“诶？真的买……我是说，不再看看其他的了吗？”
“不必了，我有要紧的事。”
我对着花崎做出最标准的花崎葵式wink。她眨着眼睛，微微脸红。
“啊，那我替您计算一下，含税一共是47532元，请问您怎么付款？”
“诶？信用卡吧……”
糟糕，我光顾着装帅，完全忘记问价格了！我要这个戒指有什么用嘛！
我把信用卡交给花崎，她礼貌地对我鞠上一躬，从柜台下面取出刷卡机，娴熟地操作起来。刚才领我进门的导购小姐走过来，主动帮忙包装戒指。
“在这里签名。”花崎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一根笔，连同收据一起放在我前面。
金属笔杆上有她的温度，但这改变不了我无缘无故花掉一周房租的事实！我心如死灰地签下名字，从导购小姐手里接过袋子。
算了……就当为老同学刷业绩了吧。
“慢走哦，一堂先生！”
“嗯……”
刚走出首饰店，我就迫不及待地取出纸条。
花崎葵的字迹还算工整，有种可爱的稚气，就像当年她的战书一样。
“抱歉哦，上班的时候不能闲聊……阿护可以等我下班吗？难得偶遇，想叙叙旧。如果阿护愿意的话，五点半我们在高岛屋见面吧！——葵o((>ω< ))o”
十年了，她依然很喜欢颜表情。
现在是两点，我先去其他珠宝店转转吧。在“天鹅首饰”非但没有获得灵感，还遭受了经济重创，真是失败啊！
× × ×
我参观了四家主打戒指的珠宝店，发现他们的宣传策略全都大同小异，无非请西方的演员站在镜头前，男方落俗地送出求婚戒指，女方感动地捂住嘴。
这样华而不实且做作的表演，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共鸣？
先不想这个，我一看表，完蛋！已经五点半了！而我距离高岛屋还很远，这下彻彻底底的迟到了！
我把戒指盒塞进口袋，朝着高岛屋的方向狂奔，路上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倘若是上班时间，在街上看到狂奔的青年自然很正常，可现在是下班时间，况且还是周六……
我满头大汗地跑到高岛屋，上气不接下气，心脏都要撕裂了！终于在商场大门旁边找到了花崎葵。她轻咬下唇盯着地面，端着两杯咖啡，肩膀上挂着黑色的公文包。
“抱、抱歉！我来晚了。”
“呀！你吓到我了！”
“实在……对不起……呼、呼。”
“怎么气喘吁吁的？”
“我跑过来的……”我扶着墙直起身子，无奈地对花崎笑了笑。
“哎呀，你不用这么急的，快喝点咖啡吧。”她递给我其中一杯咖啡，我试探着喝了一小口，却发现咖啡已经凉了。
果然她等了很久吧。
“我以为阿护不会来了，因为你从不迟到。”
“哈，上班之后染到的坏习惯吧。”
“噗……是这样呢。”
见我恢复了部分体力，花崎提议：
“要不要一起——”
“吃晚饭吗？”我自作聪明地替她说完后半句。
“啊……这个……我现在不吃晚饭。”
“什么？！”
“你那么惊讶是什么意思嘛！”
花崎有点生气，这也怪不了我。和她相处的时候，从来都离不开料理。
“因为……工作对身材形体有要求，所以我在努力减肥。”
“你不胖啊。”
“谢、谢谢。但领导不这么觉得。他说我腿和腰都很粗。”
我下意识地观察起花崎的腿。
“讨厌！不要盯着看啦！”
“啊……抱歉。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
“唔，我们一起去新宿御苑转转吧。如果阿护很饿的话，我可以看着你吃。”
“算了吧……你盯着我肯定吃不下去。”
“嘿嘿，走吧。”
“但御苑公园这个时间……”
“我知道应该是闭园了，不过走在附近，也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吧。”
“噢……”
我们两个步行至御苑，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为大地奉上最后的温柔。
“说起来，阿护今天为什么会来买戒指，真的是为了小瞳姐姐吗？”
“呃，不是。我现在是文化创意公司的一员，正在为一家钻戒品牌设计广告。”
“哦！所以来我们店里调查研究对吧！”
“嗯……”
“啊，结果买了很贵的戒指，要不我帮你退掉吧。”
“可以吗？！”
“你突然变得好激动！”花崎上半身后倾，手臂也防御般缩在胸前。
“嘿……开玩笑的。”
“讨厌。”
“花崎你的工作呢？”
“我？你知道的呀，就是普通的部门经理，负责戒指的销售。我从小就喜欢购物，能参与到其中……很开心。”她的表情黯淡下来，声音很轻。
“那真心话呢？”
“诶？这就是真心话。”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花崎葵的眼睛从来都藏不住秘密。
“好啦！你别盯着我啦，我……说实话，并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她摘下粉框眼镜，折叠好眼镜腿，放进公文包。
“这是我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了。”
“店里的规定吗？”
“嗯，其他服饰必须是黑白的。”
“头发也是？”
“对啊，我只好染成黑色。”
花崎将头发拨到耳朵后面，侧着脸看我。
“我就这样向大企业屈服了，阿护会瞧不起我吗？”
“不会的。工作嘛，不丢人。”
“谢谢。”
高中时的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世间独一无二，绝对不会向企图改变自己的人妥协，尽管这个想法本身就证明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如今淹死的鱼和阴天小姐的恩怨都成了过眼云烟，我们都欣然接受了普通人的设定。
短暂的沉默后，花崎挑起新的话题。
“阿护的广告想好了吗？”
“呃，没有。我思前想后，总觉得现有的套路很俗气，然而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原来如此，要不我帮你问下奈奈？她刚订婚没多久。”
“哦。”
我云淡风轻地回答，心却拧作一团。
“抱歉，戳到你的痛处了。”
“哈哈，没事。她和谁订婚了？”
花崎习惯性地看向右上角。
“高木太一，好像是这个名字。”
“嗯……似乎有点印象。”
“阿护就没有女朋友吗？还是说你喜欢男人？”
花崎意味深长地凑过来露出坏笑。
“我喜欢女人啦！”
“我知道，你刚刚光是偷看我的丝袜就不止五次了！色狼！”花崎敲打着我的额头。
“你啊……”
曾经的金发少女短暂地出现了，转瞬即逝，我没能抓住她。
“没有女朋友的话……你打算怎么做这次的广告？”
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总觉得像是她半路改变了想法。
“我打算再想一天，仍然没有灵感的话，就模仿别人的作品吧。”
“哦，不错。”
此时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女从我们面前走过。走在前面的两人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后面的两人沉默不语，执拗而默契地望着相反的方向。
“像我们从前一样呢。”
“嗯。”
十年前的自己慢慢从视野中消失。没有花可以永远盛开，但总有花正在绽放。
也许是触景生情，我竟想起年少时的“梦想”。
“哎，花崎，有件事我十年前就想拜托你了。”
“什么呀？”
“可以让我试一次膝枕吗？”
“噗……这是什么奇怪的请求啊！”
“说不定能让我获得灵感……”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脸颊升温。花崎调整坐姿，拍了拍大腿。
“来吧！”
“嗯，谢谢。”
躺在她的腿上，我仰望着天空。花崎红着脸，左右张望。好奇怪的体验……明明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却无比熟悉。
“有、有灵感了吗？”
“没有。”
“那你再躺一会吧。”
“好。”
我从口袋里翻出今天买的戒指，被它硌着很不舒服。打开盒子，晶莹剔透的戒指在落日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我半开玩笑地取出戒指，举到花崎面前，她低头看着我，疑惑地皱起眉头。
“花崎葵，你觉得这个戒指好看吗？”
“唔，根据店规，我必须说好看。”
“你想要吗？”
“啊？”
“想要就送你了。”
反正她一定知道我在开玩笑，然后拒绝的吧。
“可以哦，阿护。”
“诶？！”
“我愿意嫁给你。”
花崎葵深情地与我对视，用胳膊托起我的脖子，嘴唇越来越近。
我不知所措地闭上双眼……
“怎么样，有灵感了吗？”
“啊！？”
“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创作出相应的故事吧。”
“原来是骗我的。”
“当然啦，难道偶遇了高中同学就立刻接受告白吗？而且是如此随意的告白……”
“我在开玩笑啦！”
“我也是！”
我坐起来，倔强地扭过脸。花崎的膝枕一点都不舒服，又窄又硬，哼！
和花崎打趣就像是肌肉记忆一样，不需要排练。她……应该也在享受每一刻吧。能再次成为朋友吗？
“呐，阿护。”
“嗯？”
“我要回家了。”
“哦，要我送你吗？”
“不用啦，你快去吃点东西吧。今天见到你虽然很意外，不过是个开心的意外。”
“我……我也……”我支支吾吾，简单的话却讲不清楚。
“没关系，我都懂。”
花崎拿起公文包，微笑着向我摆了摆手。
“有机会再见啦。”
“哦……”
时间还很早啊！问她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或者去逛商场啊，白痴！不想让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消失就做点什么呀！
说话啊！一堂护！
“再见啦，花崎。”
× × ×
周一会议上，即将轮到我向甲方讲述想法。
“去吧，一堂。”
“嗯。”
野村前辈拍拍我的后背，我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大多数珠宝广告，尤其是钻戒都是打着求婚这个卖点，我倒觉得这个想法过于陈旧。”
“你的意思是？”
“广告的开始是……”我深吸一口气，忍痛说起自己的设想。
一对青梅竹马，从幼稚园到小学，再到中学、高中、大学，直到谈婚论嫁的年龄都密不可分。男生选好了场地，选好了时间，当然也选好了元英珠宝的钻戒。可他就是没办法对女生说出心意，最后女生嫁给了别人。
多年以后男生在意外中离世了，身上仍然带着元英珠宝的戒指，顺带一提，钻石的光泽依旧像当年一样完美。
戒指和男生一起被埋葬。坟墓附近静悄悄的，他与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话，一同长眠于地下。
听完我的描述，甲方轻轻叹息，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是个不错的故事啊！”
“谢谢。”
“但对于我们品牌的宣传太少，所以很遗憾，我觉得还是用刚才的求婚创意吧。”
“按您的意思来就好。”
我退到一旁，怅然若失地望向窗外。
十年，就这样结束了。
*以上内容均非正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