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星间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一切的原由也好、绑架她的犯人也好。星间的父亲受伤了,大腿外侧肌被子弹穿透,削走了一部分皮肤。星间本应一同住院观察——父亲发现了她对于医院的长期惧怕——让同事送星间回家,只有回家才能让如同惊弓之鸟的她稍稍安心。

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房间。星间久久地坐着。

头上的伤口跟被塑料扎带勒破皮的双手都缠上了消毒的纱布。星间的脑后发麻,但是她并没有别的感觉,而仍然有些发紫的手指却颤抖个不停。

「没事的。」

星间的身后,幽灵女孩握着她颤抖着的手。

「有我陪着你呢,不用害怕了。」

泪水忽如雨下,大粒大粒地往下掉,星间在痛哭过后精疲力竭地睡着了。那晚,她睡得很沉,很深。她掉入了一个黑色的大坑,肮脏的泥水把她淹没,然后另外一个人把她拉了出来。一个发着光的、宛如星星般的家伙将她救了出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过晌午。阳光透过窗花,撒到星间的眼帘上,弄得她有些发痒。她眨着疲倦的眼睛,发现枕旁放着一封信——柠檬香气从中飘来、厚重的羊皮纸上书写着柔美文字,却并没有署名——一封和往常一样的信。

·

「致心爱的星间——

生活中,往往会充满意外的惊喜;也往往会遭遇无妄之灾。

学会接受它们,是你成长中的必经之路。

……

不言喜悲,勿忘恩悔。荆棘之路必然伴随着苦痛。

当你把很多事都吞下去,消化了。痛苦也会随之消散。

……

但不要一个人逞强。

心爱的星间,你终究会长大成人。为了那个时刻,全世界都会帮你。」

·

「啊,」

星间忽地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日历发现,

「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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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间的头部并无大碍,仅仅只是破皮的外伤,没过多久就拆掉了纱布。反而是镇子上的治安好了不少——报警的超市收银员被表彰,让超市的生意好了好一阵子。

被逮捕的三名绑架犯。

其中之一的男性,有暴力犯罪史,精神处于不稳定状态,表现有强烈的攻击欲望;另一名男性,虽没有前科,却组织过集会团体,因其并没有对社会造成实际的影响,在此之前一直属于比较棘手的角色——目前,同样处于精神不稳定状态,表现为吐词不清,以及胡言乱语,并持续拒绝进食。

而其中的那名女性,吸毒及买卖毒品前科,曾数次越狱。而且经确认,她在事件当晚已经死亡——无明显外伤、且无药剂痕迹,没有突发病症、或者外物刺激——一种十分诡异的死亡。唯一的线索仅有从死者的耳蜗、口鼻、眼内流出的不明黑色液体。其成分基本为死者的血液,却夹杂着大量无法辨认的黑色杂质。

三名罪犯所讨要之人是一个语言学专家,由于出入境问题暂扣此地。当询问其是否认识这三名罪犯时,得到了否定的结果。

三名罪犯真正的目的随着死亡与疯癫而不了了之。

在那次「事件」之后,已过去了小半年。

星间没有为此而变得足不出户,反而更希望向外面走走看看。她很快就回到了学校,并且带着一件意外的礼物。

「不错,今天的排练就这样吧。」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可以停下来,「星间你稍微等一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星间端着台本遮住自己的脸,想要逃跑。

「别害羞啊!」老师一把就把她从人群中拎了出来,「这次你写的剧本真的很不错,说不定还能拿到奖噢!但是呢,我们现在还是差一个合适的人来饰演女主角,虽然目前的演得还行,但是她唱歌就有点……」

星间看见老师的表情,猛地摇着头。

「别摇头了!剧本本来就是你写的,更何况你唱歌也很好听啊!」

「哪有!」星间忽然叫出声来,反应回来后吓得自己脸红了起来,「我哪有……」

声音柔和、纤细,带着些糖果的甜味。星间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好自己新的声音。比起以前,她更愿意跟人说话了,也更容易脸红了。

至于幽灵女孩。

她就和往常一样。一直陪着星间。和她拌嘴、跟她开玩笑。形影不离——或者说幽灵女孩没有办法离开星间。

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这个年纪的星间对于时间的概念相当的简单。每天如一日,每日重复着相同的事,但她并不厌烦,而是对于这种稳定抱有非常大的安心。

直到那一天。那天星间早早地回了家,却发现父亲也在家里。

这么早在家的父亲,应该是头一遭。但她也并没有感到惊奇,而是简单地跟父亲打了个招呼。

「星间,明天我们不去学校了。」父亲说,「有些急事要办。你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早点睡吧。」

星间满脸疑惑地看着父亲,「怎么了,爸爸?」

父亲的表情平静,但星间能够感受到他心里藏着什么。

「你还记得西普斯家吗?爸爸和妈妈的朋友。」

父亲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悲伤。

「你的霍恩叔叔他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