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间与幽灵女孩到达信中所述的第一个地方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

「……

心爱的小星间，希望你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兴趣。求知欲永远是最好的老师。还记得那是所靠着座小山的大学，规模不大，却出了很多天才。

夏天的时候，香樟成荫。密密地、覆盖了整个学校，把它给藏了起来。

……

如果还能回到那里，我会告诉老师关于你的事。

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

由于暑假的缘故，学校并没有星间想象中的那样热闹。

零零散散的住校生从宿舍离开，去外面寻找乐子。反而是外来的游客结队而行，把这儿当作一个自然公园。正如信中所写，这里繁茂的樟树林遮天蔽日，宛如一张大伞覆盖了整个学校，倒也颇具特色。

星间坐在长椅上，小口啃着事先买好的全麦面包片，牙齿咬着坚果颗粒，粗糙的谷物质感抵着喉咙。星间喝了一大口水，方才咽下去。

幽灵女孩不喜欢全麦面包，她不喜欢那么淡薄口感的食物。严格意义上来说，幽灵女孩根本不会饿。如果需要吃东西，也只是满足她的心理需求——如果只是满足心理的话，那么对健康好坏就不重要了。

一整袋的什锦糖果——从传统太妃糖到奇异的辣味软糖——这应该足够满足她的猎奇需求了。

星间和女孩在学校里面闲逛着，像普通游客那样参观着大学的设施和景色。

「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幽灵女孩指着一幢阴森的楼房，上面布满了常青藤和红龙草，连窗户的缝隙都被其粘结。星间看见后，有些发怯。

「怕什么，我还没开始吓你呢。」

幽灵女孩带着星间进入了那幢阴森的楼。

与楼外燥热的环境完全不同。一走进楼内，阴湿的空气迎面而来，寒冷爬上了星间的脊背。室内没有灯光，长廊两侧立着的玻璃展柜，里面堆满了辨认不清内容物的玻璃罐。

星间的脑袋发麻，紧紧地抓着同样逞强着的幽灵女孩——其实她也会害怕这些东西。

「我们……还是出去吧。」星间的声音有些颤抖，从窗缝里透出来的光点摇曳，就像窥探着她们的鬼魂。

「噢……没办法！你都这样说了。」幽灵女孩还没说完话，就拉着星间往回走。

嘎吱——星间身边的铁门忽然打开。

「救命啊——」

楼内惊叫声起。

·

·

·

「吓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在灯光灰暗的实验室内，星间的对面坐着一名年轻女子。

「想着反正没人，就直接把解剖室的兔子拿出来吃——噢，妹妹你就当没听见吧。」二十出头的女子尴尬地笑着，并拍了两下自己笑得酸疼的脸蛋，「也就是说，你是来找人的吗？」

星间点了点头，把试管架上倾斜着的试管扶正。

「这倒是挺稀奇的，按照你的说法。你所描述的那个老师的确是我的老师——也说不定。」女子托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分析着，「要想核实的话，就只能和老师当面对质了。不过有些不巧，老师因为要做研究发表会，去了挺远的地方。反正我现在没法联系到她就是了。」

听到这里，星间失望地垂下了头。

「嘿，别这么早放弃。」女子拍了拍星间的肩膀，「你告诉我那个学生的名字，然后我们去翻翻花名册，没准能找到点什么也说不定。」

说罢，星间随着女子在那栋阴森的建筑内走动，来到了一间木制房门的储藏室前。

女子没有随身携带钥匙，而是从门旁玻璃柜后的缝隙里摸出了钥匙。

「嘘。别告诉别人喔。」

从满是灰尘的资料架里面取出了名册，女子按着顺序寻找起来。

「我们这个专业比较冷门，是老师争取来的。学生不多应该很好找……『花枝』、『花——枝』，喔……」女子在看完最后一个名字后又重新翻了一遍。

名册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每一届学生都会如实在上面记录。

「抱歉，妹妹——」

女子再次确认之后无奈地合上了名册。

「——我们这里没有过你说的那个学生。」

·

·

·

旅程一开始就碰了一鼻灰女孩们，悻悻离开了学校。

「你的妈妈是叫这个名字吗？」

对于幽灵女孩的提问，星间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刚刚发生的事让星间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而她的记忆深处却一直保留着那个名字——

「花枝……花枝。」星间手里握着信封，念叨着自己母亲的名字。

「嘿！别灰心啊。这不才第一封信嘛！」幽灵女孩把星间手中信抢了过来，「话说为什么咱们一开始就从最远的地方找？」

「还给我——我只是想先看看大学长什么样子……以后长大了好有准备。」

「噢？『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记得出发的时候你就这样说了吧。」幽灵女孩一眼就识破了星间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借口，「从远的地方往回找的话，就算没结果也不至于越走离家越远变得难过——是这样，对吧？」

午后校园长长的坡道上，陆陆续续走来的归校学生。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杵在坡道旁不动的星间，也不会注意到星间拼命忍耐住的泪水。在这漠漠然的世界中只有一个人注意着星间。

「好啦！没时间用来难过。好不容易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不能不玩个痛快。」幽灵女孩牵起星间的手，在空中游着，「人生苦短，可别像我一样死得这么早呀。」

星间也被幽灵女孩带动起来，在坡道上跑得越来越快，快到心脏跳个不停。

「哈！你说这个谁懂啊！哈哈哈——」

那是星间人生中少有的大声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