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伪善与谎言的漩涡（上）
《艾诺尔日记》
“在这迷宫里谁也不值得去相信……即使是委托人也会干出一些离谱的事。所以我送了他们一程，居然委托我下去的人是他们同伙推理出来的所谓 ‘真凶’。……自相残杀！可笑！”
“……帮助的越多，失去的越多。难以想象曾今我救过的人居然也会联合其他人一起袭击我，我明明以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结果只是一群为了眼前的肉掉进陷阱的狗罢了……”
圣耀历 37日 正午 地下2层通道处
“别碰这个！”
巨石哗啦啦的滚下，艾诺尔只能向前飞奔。找可以躲藏的转角。
“不—”
两边的墙壁夹紧，艾诺尔闪身前方的联动突刺，后退躲过陷阱墙等待下一次机会。
“别！”
地上铁荆棘丛生，躲避突刺的艾诺尔就像是在跳舞一样，惹得特妮缇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
……
“大！小！姐！你！在！干！什！么！”
在名为机巧之层的第二层区域，艾诺尔的怒吼响彻整个回廊。四周张望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拉低可以过滤部分有毒气体的口罩，像是重获新生一般贪婪的吮吸着空气。
每隔一段时间艾诺尔都会取下口罩这么做，特妮缇也趁此机会坐在一块看上去蛮光滑的石头上，休息一下麻木的双脚。
整整半天没停下来的赶路，难得的休息时间自然也要好好把握。
轻轻锤着僵痛的小腿，不时因为疼痛而发出“嘶，嘶”的小声哀嚎。刚开始特妮缇还饶有兴趣的时不时跑到艾诺尔前面等她，到了后面艾诺尔也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等待特妮缇跟上来。
“我说，艾诺尔你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扯下口罩站那干嘛？”特妮缇也扯下让自己呼吸不畅的面罩，顿时感觉空气都有几丝香甜的味道。
“风的流速，可以知道前面有没有捷径或者密道。”艾诺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同样的时间，吸入同量的空气所要的时间要短很多，说明前面存在一个通风口或者有人在释放风系魔法。
“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么？那直接放一个风龙卷听声音不就好了，好蠢啊你！”特妮缇脱口而出，小腿感觉越敲越痛，于是干脆背靠在石头墙壁上，单纯的休息。
“不可以的，昨天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回收者需要注意些什么。”艾诺尔睁开眼睛，拉上口罩，活动了下被背包压得僵硬的肩膀。
“知道，不要引起冒险者注意避免误伤是吧。”特妮缇也拉上口罩，靠着手杖挣扎着站了起来，好强的她，不喜欢被别人催。
“到第7层就稍微休息下吧，这些层太危险了。”艾诺尔注意到特妮缇有些发抖的脚，装作漫不经心的安慰道。
“真的？”感觉心里有一股力量涌现，特妮缇眼睛里充满了光，身板也比先前挺得更直一些。
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看着前方事故高发区，当时自己还是菜鸟时可是在这吃了不少苦头的。
“无聊的同情心。”
早已痊愈的左手手臂又在开始在隐隐作痛，一下又一下划伤似的痛觉鞭笞着神经末梢。那次差点自己的左手手筋就被人割断成为一个废人。
“迷宫里，不能当圣母也不能善良。”
呲笑一声，要不是过滤空气用的口罩挡着那发狂一样的笑容着实怪异。摸了摸腰间的一个小包，把一个铁片一样的东西藏在手心里面。
人偶把手按在腰间的长伞上，警惕的看着艾诺尔。
“走吧”艾诺尔左手扶着墙壁，用很轻微的力量试探着墙壁是否藏得有什么物品，手套在墙上刮蹭，持续不断的剐蹭声反倒使得他绷紧了神经仔细辨别。
“吱吱吱吱”在走了一两分钟后，左手触摸到像是转角的地方，没了声音。
右手火把向后挥动示意特妮缇停下，随后放下火把，捡起地上的一枚散落的碎石。
“啪，嗒，嗒，嗒。”石头被丢向可疑的墙壁，直接没过墙壁，在里面不停的反弹，直到停下。
“这个墙壁怎么回事？”特妮缇好奇的观察着艾诺尔有些过于谨慎的举动。
艾诺尔并没有着急着回答她，反倒是是紧贴着墙壁，铁片猛地插入其中，墙壁在扭曲一会后显示出一条隐藏的通路。
微微探出头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动静，早已习惯了黑暗的艾诺尔在漆黑的环境里还是能比寻常的冒险者发现一些“别样”的东西。
但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习惯性摸向腰间一个装的鼓鼓的小口袋，从里面掏出一颗表面坑坑洼洼地黑色石子捏在手心，侧过身子使劲往里面一扔。
相比先前那个随意捡起地石子，黑色石子反弹在墙壁上会擦碰出点点绿色光芒，仅凭这点就足够了。艾诺尔紧盯着石头所反馈的信息。
“砰。”石头碰到拐角的墙壁到了另一面去了，艾诺尔微微点了点头，转头说道：“走吧，这一段小心一些，看见谁直接动手，听到没？”
“哈？别吓本小姐了，这一路上啥都没有，有这么夸张么，注意一点！我不是小孩子！”特妮缇唏嘘道，觉得艾诺尔这个人太过于谨慎，谨慎的有些过头了。
艾诺尔也没说什么，左手依旧划着墙壁，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比以往更加的尖锐—
是铁片划过墙壁的声音。
眼角瞥了瞥走在最后面的人偶，白色手套下面无表情的它一直没有放下警戒，并且相比刚才，手已经握向背后的大伞。。
那么就猜对了！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艾诺尔更加警惕的向前试探着。
“好难听！艾诺尔你是小孩子么划着墙壁玩，本小姐从来都没有这么干过！”受不了吱呀声的特妮缇捂住耳朵，在一旁抱怨道。
离下一个转角越来越近，眼前的“墙壁”开始有些变得扭曲，艾诺尔趁着刚刚扭曲的那一瞬间，用力把铁片朝“墙壁”扔去。
“蹲下！”艾诺尔大吼，特妮缇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被突然的吼叫有些吓懵了。一旁的人偶踩着墙壁，从特妮缇上方越过。
“叮，叮。”银光一闪，从艾诺尔头顶飞过的毒针被人偶背后撑开的长伞挡了下来，长伞甚至都没破一点破洞而是只有清脆的回响，看来是都打在伞骨上了。
蹲下的同时，艾诺尔右手搭在左手手臂上拉动拉环，平时勾墙壁的爪勾从左手射出，朝着“墙壁”方向射去。
“墙壁”向上一跃，躲开了致命的勾刃，在空中借助左腿提前加持的特殊魔法，朝着另一边逃去。
“那边，要撞着了噢！”艾诺尔站起身，不怀好意的提醒道。
“啊！”“墙壁”发出一丝悲鸣，撞到一块尖锐的碎石的“它”从空中落下来，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墙壁”每一条感官神经。没有足够精神力支撑伪装，现出“它”原型—披着黑色斗篷的盗贼。
艾诺尔抛下惊魂未定的特妮缇，径直冲向盗贼的位置，揪着盗贼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抽出盗贼腰间的小刀，插向盗贼的前腹，皮甲跟本挡不住近距离的猛刺。轻易的刺入里面，鲜血沿着刀刃汩汩流下，还不至于致死但肯定一时半会儿只能任由艾诺尔摆布了。
绝望的疼痛以及求生欲望使得他发出扭曲的哀嚎：“不，不要！”
艾诺尔躲在盗贼的背后，阴阴的恻笑道：“不杀你，可是你活得了么，看看你的‘同伴’吧。”
盗贼绝望的看着前方，果不其然一枚弩箭正好穿心而过，仅仅差一寸就刺到艾诺尔。艾诺尔把插在盗贼肚子的短刀抽出来握在手里，朝着左前方一处凸起的石头扔去。
“咔，轰轰轰。”巨石应声而下，好偏不倚正好砸中那名在暗处射弩箭的同伙的脚，被砸中后甚至还没叫喊出来，就被一枚石头砸中后颈，失去知觉。随后越来越来越多碎石逐渐掩盖了他的躯体，只剩一只无力的手伸在外面紧紧的握着曾今属于他的弩。
“真讽刺啊，想利用同情心，现在前面装作受伤，然后上前查看的时候突然袭击，然后后面的再利用毒针完成收割，前后夹击。”
“该死的东西！”
使劲踩着被射穿心脏盗贼的双手，丝毫不介意他早已是个“死人”。一次又一次的猛踏，“咔嗞，咔嗞”的闷响在地洞中显得异常刺耳，直到艾诺尔感觉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才移开身子。
“哼，省得我去发悬赏令了。”
邪魅的、低沉的狂笑，伴随着数次踢碎牙齿的闷响，这个地底的世界第一次露出了它疯狂的獠牙。
“发泄”完后，艾诺尔摸向盗贼的后颈。果不其然没有证明身份的吊牌，也就没去管它，头也不回朝着塌下碎石的地方走去。
早已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特妮缇，瘫坐在地上，因为害怕而不自觉颤抖的双腿使得她瘫软在地面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发抖，想歇斯底里的喊叫，却又叫不出来。
害怕，恐惧！伴随一丝侥幸萦绕特妮缇的内心，从未看过杀人的她，今天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残忍。站起来的力气仿佛都已经丧失，呆呆地缩在原地，闭上眼睛去逃避。
“怎么会，怎么会，他们明明…..”
“不，不要，不要过来。”
“不要！”
血腥味夹杂着穿堂而过的强风，特妮缇胃里一阵翻腾，一遍又一便告诉自己这是假的，然而黑红色的东西流淌在自己脚边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艾诺尔走向紧握着的弩，掰开紧握的手指，轻轻扣住扳机----
“咔！”突然的向后卧倒加上冷不防地射击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破空而出的弩箭朝着刚刚走过的一面土墙中部射出。
“啪”弩箭射入土墙，深深的嵌入进去。刚刚在土墙那隐蔽的黑袍人，沿着墙壁高跳而起，手里握着的双刃散发着可怖的寒光，回身一转，朝是特妮缇那边疾走！
眼看不敌原地扔下两颗烟雾弹，一时间隧道内部烟尘四起，很难看清前方有什么，艾诺尔也没有阻止黑袍人离去。
“前面，也是死路哦。”
烟尘弥漫到特妮缇这边，由于提前带好了护目镜和过滤口罩，所以几乎没什么影响。只见烟尘中一个黑影正在快速靠近这里，不像是善类。
前面的人偶死死的防备着黑袍人来的方向，长伞横在胸前，摆出一副迎击的架势—
银光在空中交错，人偶脚边闪现点点晶蓝色荧光，利用踏墙带来的力度，朝着黑衣人方向猛地刺去。
“叮—”利刃与伞尖在空中相撞，黑袍人使用的武器似乎有些奇怪，可以轻松架开来自人偶的快速一击。
伞愈发快速的刺击，黑袍人的逃跑受到阻碍，迫切需要一个突破口。于是反转刀身，带倒刺的刀猛地一提，架开伞的攻击也让伞失去准头。纵使力道奇大无比也抵不住这灵巧一击。
人偶有些失去架势，同时不算宽敞的环境也极大限制了人偶的发挥。
机会来了！黑袍人并没有上前对人偶使出致命一击，而是顺势弃掉双刃，一个滑铲从旁边划过。脚底窜出一阵黑光，朝着特妮缇袭去。
“不要！”特妮缇慌乱用手挡在前面显然是无济于事。就在黑光踢下去那一刹那—
黑袍人的脚在半空失去准头，可以说永远的失去准头。
一根箭矢穿眉心而过，而且箭矢前端冒着些许黑色泡泡。艾诺尔慢慢从烟雾中出现，顺手扔掉用没有弩箭的弩。千钧一发之际，艾诺尔还是没有犹豫。
“起来吧，该上路了。”艾诺尔朝蜷缩成一团的特妮缇走来，声音有些生硬道。
迷宫里杀人虽然不犯法，但是免不了夜长梦多，早点离开肯定是明智之举。
人偶微微偏着脑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收起长伞站在一旁。
“闭上眼睛，拉紧我的手。”艾诺尔一把拉起犹豫不决的特妮缇，站不稳的特妮缇依靠在手杖上强撑着，但手杖沾上了一些先前鲜血而有些打滑，顺势栽到在艾诺尔身上。
寒冷，坚实而又有些安心，听着艾诺尔舒缓的心跳，特妮缇颤抖着抱住艾诺尔，小声的呜咽。
艾诺尔叹了口气，摸了摸特妮缇的头。第一次谁都是这样，迷宫里面近乎是无法之地，这五年，上层基本上被小型冒险团把油水榨干，下层又变相“限制”人数，导致攻略进度异常缓慢，一些人就打起了坑杀新人的生意。
给他们留情就是伪善！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回收！
“苦了你了。”艾诺尔还是强装镇定，安慰道。
特妮缇逐渐回过神来，于是艾诺尔轻轻放开她，转过身用脚尖把黑袍人的面罩扯掉。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霜，颇有一些姿色。
“唉，为什么这么年轻，要来干这行当。”踩了踩脖子，没有硬硬的东西，应该不是奴隶。艾诺尔随即轻蔑的瞥着躺在地上的女孩，正想一脚跺上去的时候，却被特妮缇拉住。
“艾，艾诺尔，别，请不要这样！”颤抖的声音下，特妮缇无力的扯住艾诺尔的手。
缓缓的放下脚，艾诺尔撇过头捡起地上的双刃，烟雾早已消散的七七八八，刀刃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银色的刀芒。
回过头弯下腰将这双刃狠很的插入女孩的手掌心，这样做既不会让尸体四处祸害别人，灵魂也将禁锢得到应有的惩罚。回收者有些时候也不需要回收这些不该被拯救的人们。
“我知道你有一堆东西想问，等我们到7层，休息的时候你都可以问。”艾诺尔背过身，用手指继续划着墙壁，向隧道深处走去。
特妮缇紧紧的握住手杖神色凝重，在二人之间有意隔了一段距离。人偶倒是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
空气仿佛被凝固，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艾诺尔倒也没太注意，迷宫每时每刻都得全神贯注，不然就得吃大亏。
“前方，就是第二层的‘区域’地段啊，不知道这次又随机到什么？希望不会太麻烦。”艾诺尔内心嘀咕着望向通道的尽头，幽绿的参天巨木盘旋在一片寂静的湖上，而在看不见的地方贪欲正在涌动—叹息之层。
幕间迷宫上层交流会
圣耀历 36日 晚
“我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艾诺尔端坐在在一张躺椅上，而一旁的特妮缇虽然也困，但贵族的礼仪要求她不能摆出平时在家那副慵懒的姿态来对待客人，所以也不得不端正姿态，优雅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虽然翘起腿但无伤大雅。
“是是是。”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而艾诺尔要求她记住的都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原本好奇的心也在被逐渐浇灭。特妮缇强打起精神，努力回忆着刚刚说过的话：“迷宫守卫不要招惹，不要乱碰任何东西，遇到冒险者尽量少交流，本小姐应该没记错吧！”
“是的，希望你能牢牢记住。再告诉你个好玩的东西吧，这座迷宫其实是‘活的’。”
“诶，有这么吓人么？不会是骗人的把戏吧，要移动这么大的区域需要多少魔法和人力！别当本小姐傻！想吓我还早着呢！”特妮缇故意提高嗓门驳斥道。生怕艾诺尔不带她下去，这样自己的计划又泡汤了。
“听说以前是固定的，但迷宫的力量越来越强也就出现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艾诺尔后躺下去，并不想跟这个女孩争论，继续着重强调一些注意事项。他明白迷宫的疯狂不仅仅于此，有的时候迷宫比人要好对付的多，至少不像人心根本看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