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任务变故
第二日,祁轩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了和白泽约好的小楼阁处,还没等到地方,远远地看到了白泽抱着双臂倚在大树旁闭目养神。
“早!”
他面无表情地和白泽打了招呼,倒是白泽被他那一双黑眼圈吓了一跳,笑道:“你要现原形?”
祁轩游魂似地荡到了白泽的面前,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还没等开口反驳倒先哈欠连天打个没完。
等到一连串的哈欠终于结束,他揉了揉眼睛,精神萎靡地说:“我昨晚为了抄书根本就没睡,结果天都亮了才抄了三百页!我往后一翻,起码还得有个几万页,别说三天了,我看三年都抄不完!不对,肯定还没等我抄完,就要驾鹤西去了...”
他瞪着两只大眼睛,幽怨地靠近白泽,轻飘飘地说道:“来年这个时候记得去看看我,如果能把风晰烧给我,也不枉我们做了一天的好搭档。”
“放心。”白泽一手按住祁轩越凑越近的脸,推远了些,解释道:“山海境中无论是人鬼妖魔都可以共存...”
祁轩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只见眼前那人突然笑了,微微开口,道:“所以即使死,也能在山海境中抄完书再死!”
话音刚落,他睁大了眼睛,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好像面前的人正在说什么恐怖的话。他苦着脸,不停哀嚎着:“我不抄了,打死我也不抄了,不对,我不要死,我要辞职!!!”
白泽则是丝毫不在乎身后传来的阵阵嚎叫,话一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完全不顾一边哀嚎,一边还要扯着他的衣服被他拖着走的人。
没有几步,二人便走到了山海境的入口处。
“到了。”
祁轩本来正在伸着手指算每天要抄多少,三天才可以抄完整本书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结果一个没注意,撞上了白泽的后背。
“你要停下的时候就不能打个招呼吗?”他揉着发酸的鼻头,怒视着白泽,嘟囔着:“让你一撞,我都忘了我今天要抄到哪一页了?”
白泽盯着又重新数着手指算起来的祁轩,表情看上去有些郁闷,直到把祁轩盯到发毛,在他眼皮底下缩了缩脖子,才缓缓开口:“你真没睡?”
话音刚落,祁轩突然凑近白泽,指着自己睁大的双眼,不满地说道:“这么大一团的血丝看不出来吗?一夜没睡都影响我这张帅脸了...”
突然凑近的脸让白泽愣了一下,他出神地顺着祁轩的手指看向那双眼睛。眼前这人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类要淡上许多,不过眼睛还挺大,仔细看上去,竟让他觉得顺眼得很。
白泽的本体是只野兽,他并不怎么会用眼睛去分辨长相,更多的还是依靠着野兽的本能。再早之前,在他刚刚化为人形时候,外表长相他总是分辨不清,只能依靠气味去记住每个人,这可愁坏了风晰,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教他怎么用眼睛去认知世间的万物。
这也导致了现在的白泽对他人的长相这方面异常迟钝,他甚至分不清什么叫做好看和难看。山海境中的人看久了,于他而言,也就只是让他记得更熟,外人的长相在他眼中更是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几乎是同一张脸,毫无记忆点。所以出任务的时候总要时不时地将任务目标的照片拿出来看看,否则他不只是记不住,还很容易搞混。
但在第一次见到祁轩的时候,竟意外地记住了这人的长相,虽然最初在内居里没有一下子想起来他究竟是谁,但很快便记起了保护状态下的自己和他初见的场景,甚至还能记起他左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也正是因为白泽不识人的天生缺陷,让他养成了看人尤其会去观察细微变化的毛病。比如很多人见祁轩第一面时,会觉得他的笑容很好看,是个开朗的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但白泽却不这样认为。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祁轩的一举一动,都在不经意间被白泽尽收眼底。在白泽看来,这人心中藏着许多秘密,他并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也不是没什么脾气的无趣的人。相反,经历了昨天一天的事情,这人非但脾气不小,性子烈,还是个聪明且骄傲的人类。遇到开心的事笑容会比以往张扬灿烂几分,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眉头一皱,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
虽然在白泽的眼中,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的存在,但不得不承认,祁轩好像有些不同。
所以当刚才祁轩凑上来时,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看着顺眼得很,五官精致,就连眼角的痣都长得恰到好处,特别是这人的一双眼睛,更是让他第一次对“好看”这个词有了真实感,意识到这点的白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许是被盯得有些久了,让祁轩浑身不自在起来。伸手在白泽面前晃了晃,拍着他的肩膀,说:“喂喂喂,白泽大人,回神了!你在想什么啊这么认真?”
“没什么。”白泽再次推开了祁轩凑上来的脸,一手按住祁轩,让他不能挣扎,正了正神色,语气很是平静“可惜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什么没有下次?”
“没什么。”
祁轩摊了摊手,除了“没什么”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追上白泽,笑着问道:“话说你怎么不困啊?难道神兽都不用睡觉的吗?还是这是你们特有的天赋?”
“不困,困了就睡。”
白泽有些无奈,男孩的好奇心着实有些重,自从昨天知道了他的本体之后,不但没有惧怕或是不接受,反而还有些兴奋,追着他一直问些听上去相当愚蠢的问题,比如:“白泽兽也会打哈欠的吗?你脑袋上的角是真的假的啊,能摸吗?”到现在的“你们会不会困啊?需要睡觉吗?”
“可熬了一夜的人多少都会有点精神不振吧,难道...”
白泽叹了口气,自从昨天起,他说过的话都快抵上十几年的量了,但看着眼前这人一副不问出答案不死心的作势,只好解释道:“别瞎想了,我昨晚根本没抄。师父的记性非常差,他根本记不住罚抄的事情。”
看着祁轩惊讶到睁大的眼睛,白泽不由得有些想笑。这人说他精明,可总会在些小事上面钻牛角尖,明明很容易戳破的一句谎言,却深信不疑,比如现在...
白泽久久没有听到祁轩的回话,以为他终于安分下来了,刚想休息一会,转眼便看到了祁轩睁大的眼睛,仔细看去貌似眼中还有光,仿佛再一次确认“真的吗?”
这双眼睛让白泽都有些不忍心了,他看了祁轩许久,还是点点头。
“终于能活下去了...”还没等他兴奋完,祁轩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昨天怎么不说啊,害我白白抄了一晚上!”
“你没问。”
“算了算了,看在你告诉了本大爷这么好的消息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哈,我回去睡了...”
白泽一把拎住了祁轩的领子,说道:“先做事。”
被揪住领子完全无法动弹的祁轩用力挣扎道:“不要啊,我要去睡觉,我好困啊!白泽大人你放去睡觉吧!”
“晚了!害我拔了...”
“你说拔什么?还有刚才到底在可惜什么啊?”
“没什么。”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
“没事,我带你走!”
话音刚落,一声兽吟响彻整座山海境,惊得还在睡梦中的妖怪们还以为兽祖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衣冠不整地纷纷从各自的房间里往外跑。
到了现场,兽祖大人的影子没看见,只看见一个一直跟在白泽身边的小童打扮的小妖怪抬头望天,小童疑惑出声:“大人为什么要骗那只新来的小妖怪处长记性不好啊?还有啊,昨天兽祖大人揪了好大一撮毛,让我塞到新来的枕头里,结果兽祖大人今天好生气,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呜呜呜...”
众妖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小妖怪到底在念叨什么。没一会儿,困意接连袭来,既然没看到兽祖大人,众妖怪只好继续回屋歇着。
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一声来自天际的怒吼吓得他们纷纷停下了脚步:“靠,我恐高,白泽你个混蛋,快把你哥放下来!!!”
众妖怪默契地掏了掏耳朵,到底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在做梦,混蛋是说兽祖大人吗?顿时不由得对这个这个新来的高看了几眼,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直言大人的名讳?
而下一秒却传来了几声放肆的大笑,这一笑可不要紧,吓坏了所有的山海境中的妖怪们。困意散去,众妖怪吓得瞬间清醒过来。整个山海境中,从兽祖疯了传到山海境明天就要解散了再传到世界即将要灭亡,仅仅用了他出外勤一天的工夫。
………………
祁轩扶着树,胃里翻腾不止,瞪着白泽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白泽也是无奈,还好二人已经到了约好接应朏朏的地方。他看了眼时辰,此时竟已是辰时,但朏朏还是没有出现,白泽皱了眉头,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朦大娘和欢三娘虽然在后勤部,但如他所说,山海境中没有弱者,这二人必定是强中之强,此时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白泽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山海境中的气息的变化。
很快,他睁开了双眼,他竟感觉到西北方传来了一股来自外界的力量,最糟糕的是那处正是他遇到朏朏的地方。
“走!”
“不走了,你别想再玩我了!”
“任务出现了变故。”
“什么?”
还没等祁轩反应过来,白泽又变回了兽体,转头问道:“来吗?”
祁轩看了看白泽,又看了看自己发颤的双腿,他一咬牙一狠心,四肢并用地爬上了野兽的背。只听兽体中传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笑,接着传来一句“抓好”便腾空而起,一跃便是几百米,吓得祁轩赶忙抓紧了白泽。
不出片刻,二人便来到了一处陡峭险峻的峡谷之地。
“山海境还有这种地方?”
祁轩站在白泽身旁,惊讶地问道。不怪他惊讶,因为此处的地形实在过于严峻,崖壁陡峭,乱石嶙峋,遍地枯枝败木,毫无一丝生机之意。峡谷之下流动的焰浆时不时地喷涌着热浪,一颗巨大的碎石掉入焰浆中,瞬间消失不见。
这处与以阁楼为中心的那一片区域的景色相去甚远,如果说那里是仙境,此处就是地狱。
“居住在此处的都是被遗弃被施以刑罚的山海境中人。”变回人形的白泽拉住了祁轩的领子,将好奇的他拉回自己身边,道:“此处遍地是想吃你的怪物,你最好别乱跑。”
祁轩愣了一下,他望向四周,峡谷的黑暗之处竟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出现了数双眼睛,写满了贪婪与饥饿,齐刷刷地盯向他,不时地发出几声野兽的低吟。祁轩下意识地数着怪物的数量,他估摸着此处至少得有三十只未知的怪物,这可远比他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危险还要严重数倍。
不过有意思的是,每当祁轩挪动脚步靠近白泽时,黑暗中的兽群们皆会发出低沉的吼叫,而当他远离白泽的时候,吼叫声愈发激动起来,仿佛他们渴望茹食祁轩的血肉,却也忌惮白泽的存在,始终没有一只走出黑暗。
男孩的表情变了,周身的气场一时间有些锐利,好似穿上了一身带有尖刺的外衣,将平日里的温暖与开朗保护得很好,但眼中却不合时机地流露出了一丝兴奋。这让白泽微微一愣,即使光芒闪烁得极快,却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不怕吗?人类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不都应该感到恐惧才是吗?白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促狭——这个人类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虽是时刻警惕着前方的祁轩也没忽视白泽的注视,他瞧着白泽,笑道:“需要哥保护你吗?这张好看的脸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到时候哥怎么给山海境中喜欢你的小姑娘们交代啊?”
“我对自己的长相没有概念,不知道什么叫好看,山海境中也没有人喜欢我。”
“就你这闷葫芦性格谁能喜欢你,是个姑娘都要被你讨厌的个性劝退了好吗,真是白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他嘟囔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白泽的披风,问道:“你说的任务目标,就是朏朏,到底是什么...神兽?为什么他会住在这里?”
白泽任由祁轩的小动作,丝毫不介意,边走边解释道:“朏朏并不在此地居住,而是居于霍山,也就是刚才那颗大树的东南方。”
“岂不是与此地正相反?”
白泽点了点头,继续说:“朏朏以吸食愁怨为生,而此处是整座山海境愁怨之气最重的地方。虽然危险,但诱惑极大。跟紧,我们快到了。”
二人沿着峡谷中唯一一条近乎九十度的陡峭天梯走了不久,便同时停下了脚步。
顿时间,祁轩睁大了眼睛,而白泽则是轻轻皱了眉头。
让二人的神情变化的不是别的,正是躺在不远处受伤昏迷的人。
待他们走上前,祁轩才看清这人的样貌,一看吓一大跳,被一头齐腰长发遮挡住的竟是一张如此美艳动人的脸,虽说此刻脸上的伤痕不浅,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白泽让祁轩将女人扶起,只见他掌心赫然出现一团绿色的光芒,自女人腹部缓缓推入心脏处。下一秒,女人竟要微微转醒。
“大娘,可有好些?”
大娘?朦大娘吗,后勤部的人?——正当祁轩摸不到头脑的时候,朦大娘一声娇吟,吓得他差点把人扔出去。
美人幽幽醒来,抬眼一见面前的人是白泽,竟哭出了声。许是不敢对白泽做什么僭越之事,便一头扎进了祁轩的怀中,“呜呜呜,大人,奴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祁轩无奈——美女姐姐,你扑错人了,你的大人在另一边呢!
“放心,你死不了。”
祁轩瞥了眼语气过于平淡的白泽——啧,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白泽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祁轩疑惑地挠了挠头——他为什么要生气啊?
不止祁轩不懂白泽为何生气,就连白泽自己也不懂。他有些狼狈地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抛除掉此时的杂念。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有人袭击,胐胐被掠走了,呜呜呜...三娘非得撑到支援过去,说什么‘这是山海境的大事,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那人带走胐胐。’是三娘拖着,奴家才有机会跑出来求救...呜呜呜....三娘啊!大人,您快去救救三娘吧!”
许是见朦大娘哭的有些惨,白泽有些尴尬,轻声道:“放心吧,自我踏入此地那一刻起,便已有人提前赶到三娘那处。三娘并无大碍,我也未曾感知到三娘有任何危险。”
听到白泽这番话,祁轩不由得为朦大娘松了口气。
在他听来,欢三娘与朦大娘关系极好。妖怪的年岁要比他们长的多得多,也许相处了数千年,也许是几万年,感情的羁绊究竟有多深厚,是祁轩无法想象的。
而对山海境中的人而言,白泽的话几乎就是定海神针。如果山海境中白泽都不可信了,那就没人可以相信了。
朦大娘也松了口气,激动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可苦了祁轩,他是动也不敢动,抱也不敢抱,只好支棱着两只手,满脸通红,浑身僵硬。朦大娘也不顾他的僵硬,两只手抱得更紧了些,勒的祁轩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松手,他不能呼吸了。”
幸好,白泽扯开了朦大娘的手,一把将祁轩拉回了自己身边,这才让祁轩有了喘息的机会。
朦大娘不情不愿地感受着手中的余温,还不忘泫然欲泣地冲祁轩招招手“小帅哥,再让奴家抱抱...”
惊得祁轩飞快地窜到了白泽的身后,躲在他的披风后面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看上去被吓得够呛。
祁轩惊魂未定的模样差点让白泽笑出声,他赶紧轻咳了两声,转向朦大娘“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奴家与三娘遵循大人的命令来此处保护胐胐,并于今日将其接入山海境中。可变故也正是出在今日一早。”
祁轩与白泽对视了一眼,认真听着。
“山海境的封印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