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重案处
老张不由得高看了两眼坐在对面有些窘迫又有些坐立不安的祁轩，这人敢打兽祖大人的脸，不是有种就是比兽祖大人还要厉害，可是，在他之前的年份里总共出过几个比兽祖厉害的人呢，应该没有像小祁先生这一类型的吧？算了，不想了，这人值得结交！
于是端起茶杯敬向祁轩，祁轩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只是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摆了摆，喝了下去，接着继续去想刚才着了魔的一幕了。
老张见祁轩这样，更是佩服。豪爽，喝下这杯茶，往后便是至交了，小祁先生有什么困难，我老张定当鼎力相助，接着一饮而尽！
距离不远的大动作还是引起了祁轩的注意，这人喝个茶怎么和喝酒似的，别是烧坏了脑子吧！
转念一想，烧坏脑子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刚才就像着了魔一样，不但掐了白泽的脸，最后竟然摸了摸他的脸——皮肤还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凉...
祁轩自暴自弃地瘫到了沙发上，搓捻着有些发烫的手指，胡思乱想去了。
“兽祖大人，您请。”
老张一句话立马惊得祁轩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挺直身板坐了下来。
只见白泽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拦住为他斟茶的老张，语气淡淡的不闻一丝波澜，“不急。卷宗可在？”
“对，您看我差点忘了大师吩咐的任务。”起身，在一处上锁的柜子中拿出了卷宗，递给白泽，解释道：“这份卷宗正是半月前，弃尸于幸福街道路口的钟小美的案件记录，里面也包括了老宋的尸检报告，证实了死者死亡现象为巨人观现象，表面死因为浸泡六日而亡，但经老宋尸检查出，姑娘在浸泡死亡之前，就因进食可过多的泥土脏物噎死了。所以口、鼻中的泥土虽然有液体浸入，但腹中的泥土除去身体中的体液外并未有相关水质浸入，甚至有部分泥土还呈干燥状存在。”
白泽伸手将卷宗递给了祁轩，祁轩下意识地刚想要伸手接过，突然停顿了一下。见白泽看向他，转念一想，对方又不在意，自己又何必这么在意，便大大方方地看起了卷宗。
卷宗中的记录的确与老张说的别无二致，但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纸质的不同。
说他是个卷宗，大抵是古人们的叫法，祁轩更愿意叫他档案册。
在这本册子里，所有的记录都是纸质打印出来的，唯独尸检报告却是用正楷字体，一笔一划地写在一张刻有“重案处”三个字的纸张之上。意识到这点的祁轩又去看了看打印的报告，却见报告的抬头赫然写着“J市公安局隔壁街分局”几个大字。
更奇怪的是，钟小美的案件应该被列为刑事案件才对，刑事案件的档案中最少也要含有诉讼卷、侦查卷、证据卷等等，就不提那些过于复杂的手续了，就连那份详细的尸检报告还是重案处的宋慈所作，可为什么整本档案中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内容也只是写了钟小美的死于连环变态杀人狂的手中，目前杀人凶手下落不明，甚至连目击者的证词都没有，好像全部都被堵住了嘴。
堵住了嘴？
祁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将那张字少得可怜的纸张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拉下什么内容，却依旧没有在上边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李小勇”三字。
祁轩看向白泽，只见白泽点了点头，他这才将问题问出口，“张师傅，您知不知道在这个案子中有个叫李小勇的男孩？”
“李小勇？”老张‘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昨天人s...”
身体突然控制不住地怔了一下，让老张顿时噤了声，他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来自兽祖的威慑力，虽然对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影响，但他毕竟是修道之人，还是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影响。他动作幅度极小的瞥了眼白泽，见对方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对？
“人s是什么？”
老张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大悟自己究竟哪句话没有说对了。
他摸着下巴，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插科打诨道：“我是说，昨天人...参吃多了，上火严重，这不就没意识到小祁先生说的李小勇是谁了吗？”
“真的？”祁轩狐疑地看向老张，他可看见了，刚才老张看了眼白泽，——难道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真的真的，就是人参吃太多了，小祁先生可得注意，这东西大补，容易上火。”
祁轩看着老张拿着纸巾，边擦汗边笑，突然也跟着笑了，只见白泽突然扶额到一旁闭目养神去了。
他提示道：“李小勇？”
“对，李小勇！昨天...人参吃多了之后，收到了山海境的来信，里面是...炎大人送来的一份报告。”
“姜炎。”白泽补充。
祁轩明了地点了点头，看来姜炎的身份不一般啊，还是不想让我知道的那种不一般，为什么呢？
他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涉及别人的隐私，不想说就不说吧，等姜炎想说的时候再听也不晚。心大漏风的祁轩心满意足地吃了块小点心，继续听老张说。
“炎大人的报告中有写到李小勇这个名字，当夜，老宋对送来的死者做了遗体检查，与炎大人报告中所提并无差别。老宋又按照要求对比了死者与钟小美的死因，虽然极其相似，但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哪个地方不一样？”
“死亡真正的原因不一样。”老张拿出了那份对比报告，递到祁轩手上，笑了笑，“老宋熬了一晚上，实在撑不住，去睡了，只能由我给两位大人解释了，他让我托句对不住，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咯！”
祁轩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想的是“你们的年纪确实不小了。”但当活生生的两个书本上的人物和他说话时，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小祁先生可以看看，老宋做的对比还是很详细的。”老张喝了口水，润了润喉，道：“钟小美的真正死因是泥土堵塞呼吸道而死，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噎死，所以钟小美的尸体在指尖处呈紫黑色，虽然距离死亡时间过了很久，也被浸泡在水中许久，尸体已经泡发，但还有部分紫黑色存留。但李小勇不一样，他是真正的溺水而亡，因为没有一直在水中浸泡，所以巨人观状不是很显著。但唯一奇怪的是，李小勇的四肢竟是由自己掰折，并且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腐烂，进一周左右的饭食都存在了他的腹中，并没有消化，好似...”
“他早就死了是吗？”
老张皱着眉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最困惑的一点，所以他的死亡时间，我们实在无法确定，但炎大人的猜想也并无错误。”
“也就是说，李小勇才是真正的巨人观死亡现象，而钟小美却是另一种死因，但这也不能证明李小勇和钟小美案子有什么关系？”祁轩呢喃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钟小美的案子里有没有提到李小勇三个字，或是贾仁录，小蔡什么都可以？”
“没有，小先生提到的三个名字，在钟小美的案件中是不存在的。”老张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小先生应该看出来了，这份结案报告根本不是我们所做。”
没等祁轩提问，老张主动开口道：“其实当我们接手这个案子时，案件的结案报告已经出来了。杀人犯为连环杀人狂，至今还未逮捕归案，想必小先生也听说过，但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最初，我们在自己的地界上发现了小姑娘的尸体，本着死者为大的理念，老宋对小姑娘进行了检查，但发现她并不是死于我们可以涉及的范围，简单的说，她不是死于鬼妖之手，而是人类的手上。所以，这个案子，我们不能接...”
“不能接？”祁轩皱眉。
老张摇头“不能接。重案处和山海境虽然调查方向是一样的，但还有所不同。山海境有自己的使命在，你们只需要守住山海经中的妖怪，守护这一方净土就够了。但重案处里的所有人都是需要修行的，我们接的每个案子，抓的每个凶手，破除的每一个诅咒，都是为了积德修行。只有人类屠杀人类的事情不能碰，碰不得。”
“为什么？”
老张突然笑了，那笑容看得祁轩一愣，笑容中包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似沧桑了岁月，沉淀了记忆。
“因为...都是人。”老张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修行之人体恤的是天下人，积德便是积天下人的德行。我们不能接，为钟小美抓到凶手，便是对另一人的惩罚，这有损我们的修为。”
“所以...”老张握了握拳，笑了。他性子很直，很多开心的不开心的话语都写在了脸上，祁轩虽然认识了他不久，却能感受到这人性格直爽得很。“前几天听我们大师，也就是我们处长说，山海境会来接手这个案子时我真的很开心，那姑娘还那么小，但是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拜托给你们了！”
“嗯！我一定会...”
祁轩刚想热泪盈眶地激动一会，突然便被白泽浇了一盆凉水。
“然后呢？”
老张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脑子！后来，重案处如实上报了，甚至递交了老宋的尸检报告，只希望能帮上一点算一点。结果最离谱的事情出现了，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小姑娘的尸体竟然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啊！那张结案报告上盖章的分局吗？”
“对，就是他们。他们说结案报告早就写好了，只是在结案的最后一天，尸体被盗走了，据他们的意思是尸体被变态杀人狂带走的，想要毁尸灭迹...最后扔给我们的就是这一份报告！”老张郁闷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拿重案处当傻子耍呢？”
祁轩无奈，只好学着白泽的一字千金，继续喝他的茶...
………………
当祁轩和白泽走出重案处的大门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现在去哪啊？重案处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但是好像侧面证实了我幻见中看见的画面。”
“你决定。”
祁轩想了想，说：“我想去小姑娘死亡的地方再看看，摄像头和目击者总得给我一个吧！”
“不去调查李小勇？”
“我总觉得我这个方向是对的，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祁轩摸着头笑了笑，“只是感觉一直查下去，迟早会和李小勇的案子扯上关系，是不是有点虚？”
听到他这样说，白泽竟十分少见地指了指他的胸口，道：“看来胐胐的力量起作用了。”
“胐胐的...力量？”
“胐胐喜食忧愁，可解忧，但它真正的力量却无人可知。它不会让你忘记这份忧愁，而是让你的大脑变得清明，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吗？”
祁轩愣了一下，他想起了刚才在山海境中一瞬间的感受，大脑里杂乱的思绪逐渐被理清，竟在那桩他以为再也不会找到线索的姜家人的案件中想起了他曾见过却未曾在意的事情。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见白泽看向他，他笑得特别灿烂，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胐胐了，我能把它养在山海境吗？”
“它虽然长得像只动物，却不是动物，而是山海境中的居民。如果你想让它住到阁楼中心，不如直接去问它。”
“了解！”
祁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在刚刚提起是否能接案子时，有点不对劲？”
白泽叹了口气，张道陵遇到的问题，是他，是自己，是整个八方力量都会遇到的问题。他们要守护的究竟是想守护的人还是整个人类，人类太复杂了，他们有好人，有坏人，有好人变坏，有坏人变好...
太久了，没有人能够给他们答案。
“他经历过屠杀，几十年前的屠杀。”
祁轩突然明白过来白泽说的是什么事件，他沉默了，是啊，如果是他经历了那段岁月，又有能力去保护，却因双方都是人，他该作何选择？
而白泽只是有些庆幸，在那段山海境众人最压抑的年代里，他正在东海蓬莱出任务，一去便是七十年，直到二十年前才回来......他愣了一下，我二十年前回来过？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如果没有这件事，为何又会这样说？
“白泽，白泽？”祁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喊道：“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白泽这才回过神来，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说，李小勇的案子为什么山海境可以接手？”
“因为和蠪侄有关。”
“那如果...和蠪侄没有关系，而是像我看到的那样和钟小美有关，我们还能继续查下去吗？”
“山海境只查与山海经有关的案件...”白泽见祁轩有些失落的表情，笑了笑，“但你若查，可以继续。”
祁轩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白泽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他猜想，大抵风晰也会因为这人是幻见者，定会纵容他去查吧。所以，让他去查又如何，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做出该有的是非对错的判定，这样也好。
“刚才临走的时候我已经让老张把小女孩死亡的地点和她家庭地址、学校班级都告诉我了。”
白泽看着祁轩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突然不知道这是这人本来的性格还是胐胐吸食忧愁后造就的成果，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温度，“你决定即可。”
“走！现在就去查这件案子究竟有什么猫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