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走马灯
二人仅用了片刻的工夫便找到了游乐场里最大最高的一颗榆树。
幸运的是,紧追不舍的死灵好似十分忌惮这棵榆树,只敢在外围吼叫着,将祁轩与白泽层层包围。祁轩松了口气,只是眼前又遇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麻烦。
这棵过于高大的榆树,到底该怎么移除呢?
“用五行具象的力量凝成箭矢,就可以轻易做到啦!”
“五行...具象?”祁轩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手心。
一条蓝色透明的细流像条银鱼般沿着他的手指跳跃着,细流映照着琥珀色的瞳孔,仿佛有颗星从遥远的银河落入他的眼中。只不过缠绕在手指间的细流好似有意识般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很快便缩回祁轩的袖口处,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祁轩忽然想起了在学校的榆树林中,他正是用这条细流穿透了S大最高的那颗榆树!但是...他泄了气,这条细流他倒是熟悉的很,自他出生起便一直跟随着他,丢不掉更毁不掉。虽然细流也曾在许多次的危险中助他逃出生天,但他到现在也并不知道这能力的具体用法是什么?
“很简单哦!”小白盯着那颗过高的榆树,不忘对祁轩解释道:“这条细流源自你自身的力量,由你的生命所创造,所以它会比万物都懂你想的是什么。”
比万物都懂我的想法吗...?
“你仔细回忆一下,每当它出现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有着非常非常非常那个强烈的意愿啊?”
祁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在学校的榆树林中,那时他出现了一个非常强烈的“毁掉榆树,毁掉结界,放他们进来”的想法后,细流才主动离开了他的身体。不仅如此,过往的每一次竟都是这般情况,一旦他出现十分强烈的求生欲望,这条细流便会出现,而在平日里,却从未见到过它。
可为什么它会是水流的模样呢?祁轩看着在手指间来回跳动的细流,疑惑地想着。
“因为它是五行之力具象后的形状啊!它就是你,你就是它!”见祁轩疑惑地看着自己,野兽耐心地解释道:“世间万物即使是人类皆有五行之力,而每个人的五行之力都是不同的。像白泽就是木,而祁轩,则是水,所以才会有水流模样具象化的力量出现在你的身边。也正是因为如此,白泽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有非常舒服的感觉呀!”
“但是呢,人类虽然也有五行之力,但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将其具象化,所以五行之力最多只是让他们喜寒喜热,或者适应自然的能力更强些。”
见祁轩一脸惊讶,对方明显地怔愣了一下,“难道黄毛没有对你说过这些吗?他真不负责任!为后辈查疑解难这种事可是每个前辈必备的技能!”
听到他这番话,祁轩突然乐出了声,眼前突然出现了白泽那副懒得要死,不愿多说一句话的懒散样子——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说话方式,做事态度竟有着如此的天差地别。这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得是什么样的画面啊,肯定很有意思?!
两人没有闲聊太多,毕竟此时的场景实在不适合闲聊,被数不尽的恶灵盯着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祁轩只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循着小白教授的方法,下一秒,瑟缩在他袖口的细流竟直直地射了出去。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画面,细流如同那次在榆树林中一样,穿透土壤,冲向这棵巨大的榆树。祁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细流,有些紧张地甚至不敢轻易喘息。当他知道这股能量来源自身之后,他便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的力量不够,并不能达到想象中的结果。
但也正是这种想法的出现,细流竟然在距离榆树几寸的位置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甚至还有些想要退回祁轩身边的意思。
在以往的危险中,白泽是否也会有像我现在的纠结?有个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需要他保护的人,到底是会感到负担多一些还是一起活下去的决心多一些?
“它们要进来了!”
小白的声音唤醒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的祁轩,他看着四周好似离他们距离短了许多,饥饿到没有理智的恶灵和意识到危险瑟缩在他身边的小白,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白泽曾经救过我一次,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把身边这人安全带出去,就当还他的!
祁轩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一把巨大的冰蓝色的弯弓不知何时横亘在了他的手心,细流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箭矢立于弓弦之上,鹤鸣声啸过后,刺破了虚空,穿透了整棵榆树。
瞬间,剧烈的白色光芒在榆树树干出炸裂。在刺眼的光芒中,祁轩只看到了细碎的木屑随风飘扬,恶灵们也在这处光芒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竟变成了另外一处场景,正是刚才那片祁轩光顾过的光秃秃的荒地,一旁还立着“禁止通行”的牌子。
祁轩和变回人形的小白对视了一眼,正摸不到头脑的时候,突然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在他们眼前闪过。祁轩瞬间睁大了眼睛,一闪而过的人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沙都兴!
“跟上他。”
“祁轩!”小白惊呼一声,吸引了祁轩的注意,他缓缓开口,“你的腿...”
不提醒祁轩还没想起来,一提醒,那股钻心的疼痛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一般,让他疼到差点跪在地上。
小腿处的布料已经结结实实地黏在了伤口处,那处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被血浸泡得变了色。祁轩看了眼伤口,血肉溃烂不堪,早已泥泞粘连在一起,伤口处更是溃烂发污,也不知是死灵的怨气所致还是伤的过于严重。他咬紧了牙,飞快地撕开了那处的布料,简单地给自己做了点包扎,便示意小白一起朝着沙都兴的方向跑去。
沙都兴并没有离开游乐场,他轻车熟路地向游乐场的还未开发的区域疯狂跑去。
越过一个个“禁止通行”的牌子,祁轩一边诧异这座游乐场的面积之大,一边紧紧的跟着沙都兴,直到他停下了脚步。
祁轩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此地距离人群聚集的地方实在太远了,将他们层层围绕的是高大树木,一眼望不到头。祁轩甚至感觉这里就像一片原始森林,从未有人拜访过,大声喊叫听见的也只有自己的回声,而外界则完全接收不到此地的任何消息。
而正是因为太过偏僻,祁轩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唤着沙都兴的名字,可对方却像没有听到,背对着他一言不发。不知为何,祁轩内心的烦躁愈加旺盛起来,似刚才那般的不好的预感也随之而来。
“沙都兴别跑了,我是来帮你的。”
见沙都兴始终背对着自己,直直地站在原地,也不对他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祁轩有些疑惑,他一边唤着沙都兴的名字,一边快步走上前。
祁轩看着沙都兴的样子皱了眉,无论说些什么,对方始终是一副呆滞的模样,直愣愣地盯着祁轩身后的某一处,不言不语,眼神也不能对焦,好似魔怔了一般。祁轩回头看了看,身后是看不清尽头的树林深处,即使如此,他还是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那里面,有人。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自刚才开始,这个地方便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偌大的树林中竟听不见一声鸟叫,死气沉沉的。不仅如此,就连明明还活着的沙都兴都给祁轩一种很快将要死去的既视感,死亡的气息好像可以具象化了一样,弥漫在沙都兴的身边。
祁轩默默地退回到小白身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那里有人!”小白伸手一指,“而且...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从树林深处飞快地冲出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瞬间便将祁轩二人包了个严严实实。
雾气携着飓风迎头直面冲击过来,祁轩伸着手臂阻挡,却依旧敌不过飓风的侵袭,被吹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小白变成兽形态抵住了他,恐怕要被飓风卷起来狠狠摔下去了。
许久,雾气渐渐散去,祁轩想要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白茫茫的刺到双眼发疼,适应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仅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仔细看去好似还能看到树木的影子,但却像有层屏障一般,将他们与现实世界隔绝开来。沙都兴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似并未对此刻的这种现象有任何的反应。
“走马灯。”
“你说什么?”
只见小白这里嗅嗅,那里闻闻,走到了祁轩身旁,解释道:“这个地方叫做走马灯。”
“人死前会在这里看到过去的场景?”祁轩愣了一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的龇牙咧嘴的,“我寻思着我应该没死吧?”
“祁轩真傻,这里可不是普通的走马灯啊!”小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这里是一处结界,界中人独有的结界。”
祁轩抽了抽嘴角,心想——我今天真是和结界干上了,一个两个全是结界!
“界中人只有两种,惨死的和被残忍杀死的人最后才会成为界中人。一般界中人是不允许来到人世间的,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小白停顿了一下,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好似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在意,便继续说道:“界中人是被允许来到现世向曾经残忍杀死了自己的人报仇的,这也是界中的规矩。”
“报仇?”
“对,走马灯是为了不损害人世间的秩序所形成的结界。而且界中人一旦选择报仇,便会与对方的命运所交织,形成因与果。也就是人类常会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只不过在界中人这里,是没有尽头的,他们将会永远活在死前的噩梦中无限循环。白泽只是想想就要觉得爆炸了,一直循环在死亡里,多恐怖啊...”
小白的碎碎念,祁轩并没有在意,他只是仔细梳理了一遍小白说过的话,心想,难道走马灯结界的出现是为了想要杀死沙都兴?
“其实这个结界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什么意思?”祁轩问道。
小白缓缓走到一处角落,仔细嗅了嗅,说道:“从刚进来时,就在此处闻到了其他人的气味,或者说是尸体的味道。上一个人应该也是在这处结界中死亡,死了大约有十多天了。”
十多天?祁轩忽然想起了与沙都兴密不可分的李小勇,而李小勇的真正死亡时间也正是十几天前...难道这处结界的主人是钟小美吗?
还没等祁轩想明白,便被小白一句话打断了,“祁轩小心,他来了。”
下一秒,四周开始出现刺眼的光芒,祁轩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眼前却早已换了一个场景。
…………………………
祁轩二人站在一扇老旧的铁栅栏门口,一头雾水。余光瞥到铁栅栏旁边有一个生锈的铜牌,他后退了几步,看去,上面正写着“天使福利院”五个大字。
“这是走马灯吗?好像幻见的四重幻象。”
“走马灯展示出来的画面是结界主人一生中无法忘记的几个画面,和幻见很像的。但唯一不同的是,走马灯会将结界主人的意识拖到所杀之人的身上,被杀的人会以主人的身份,经历过所有展示出来的画面最终死去。”小白再次变回了人形态,继续说道:“幸好幸好,结界主人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否则我们的身体应该在那里才对。”
顺着小白的手指,祁轩向福利院里面望去,正看到一个小男孩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突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个看不清楚面貌的女人走到了男孩的身边,说了几句什么话,距离太远,祁轩并没有听清,只见小男孩一下子便扑到了女人的怀抱里,笑容灿烂,接着二人一起走出了小院子。
祁轩皱了皱眉,男孩的脸赫然是沙都兴的面容。但奇怪的是,男孩的行为举止和表情却与沙都兴本人完全不相像,更像是顶着一张沙都兴面容的其他人才对。
看来对方的目标的确是他,再加上“天使福利院”和看不清面貌的女人,这场结界的主人大差不差应该正是半月前未成年人死亡案的受害者——钟小美,而那个看不见脸的女人应该就是收养钟小美的姐姐——苏妍。
对于钟小美而言,这绝对可以算上最珍贵的画面了,第一次走出福利院,第一次有了家。
接下来的几个画面中,全部都是钟小美与姐姐苏妍相处的点点滴滴,但奇怪的是,苏妍的面容无论在哪个画面中都看不清楚,为什么钟小美要刻意去隐藏苏妍的长相呢?难道她的身份不能被暴露,难道是沙都兴曾经见过的人?还是...他们曾经见过的某个人呢?
这个问题直到最后也没有为祁轩解决,因为最后的一个画面所在的场景,正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S大校园内部,也就是李小勇第二次死亡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