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塑灵招魂

第二日一早,当龙应二人赶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刚到,便被白绮怀里的小狗吸引了全部目光。

“诶?这是什么?”龙应一顿,走上前不顾小狗的挣扎,拎着后颈,和他对视了半晌,缓慢的语调从口中而出,“无生无死,还有五行木的能量...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绮赶紧从龙应手里把狗抢回来,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怪人,生气地说:“还给我!我给他名字了,他叫桃桃!”

“桃桃?呵...”龙应轻蔑一笑,“小丫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灵魂相害,你最好离他远点,离得越远越好。”

白泽深深地皱起了眉,看向小狗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

“灵魂...?”

这世间和灵有关的术士不少,但一眼便能看穿灵魂的契合,与其打交道的只有两个人,一人是龙昊,另外一人便只有...白绮突然恍然大悟,“啊!是你!你是老怪物应...”

“是龙应。小丫头,别喊错了人。”

白绮挑了挑眉,也不打算拆穿他,但也没忘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便问道:“老怪物,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我们灵魂相害?”

“禁术,你的灵魂中有他布下的禁术的痕迹...”龙应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沉吟了半晌,疑惑道:“奇了,他的灵魂里竟然也有同样的痕迹?如若不是反噬,那便是...”

“老怪物,你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龙应慢慢踱步到白绮身边,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这是你的命数,逃不开的命数。从这禁术开始的那一刻,你和他的灵魂便被绑在了一起。你若不离他远远的,啧啧啧,你们定然有一个会死无葬身之地啊。一死一活,或是双死,才是你们最后的结局...话说,按照你二哥那种性格,难道就没想着要杀了你么?”

话音刚落,白绮怔愣在原地,龙应则是笑着伸手挡开白泽突然而至的袭击,后跳几步,轻声安抚道:“别生气嘛,我这也是善意的提醒!”

“我没感到善意!”

几招下来,白泽和龙应身上都落下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人被揍的青了眼,一人身上尽是刃器的伤痕。龙应抹下一把嘴角的血,眯着眼睛看向白泽,白泽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即使眼上带了一些滑稽的青紫色,但始终不曾放下手中的武器。

龙昊赶忙上前分开了两人,站在龙应面前,对着二人道:“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两个弱智一样!一个不说人话,一个听不懂人话。”

“白泽,你消消气,他就是嘴坏,但是他绝不会对小绮做什么。何况,他也没有这个能力。”接着便转过身,对着一脸笑嘻嘻的还在做着鬼脸的龙应照着头打了过去,“还笑?”

龙应摸着脑袋对着龙昊讨好地笑笑,嘟囔道:“我可是在很善意的提醒!这等禁术可不是说笑的,逆天而行,终成大祸,要真闹大了,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他俩...我就是好奇,按照白术洵那个变态的想法,他定会将小丫头当成麻烦,先除之而后快才是...”

“龙应,闭嘴!白泽,消消气,你先收一下武器...”

喧闹之中,话题中心的白绮则是一言不发,悄悄地扣紧了抱着小狗的手臂。她低着头,全身紧绷,看不清表情,周身散发出一种莫名怖人的气息,使得闹乱中的白泽等人纷纷警惕了起来。

祁轩被这种气场震慑地下意识放出了幻术,下一秒,便愕然惊醒过来。为什么他会像警惕怪物一样警惕白绮,一时间扑面而来的危险,要甚于以往的数倍不止。但当他转身去看向白泽的时候,便更加诧异了。原来这般警惕的不只有自己,就连作为哥哥的白泽都已经释出了白泽翎,脸上的表情警惕中带着一丝畏惧,像是中了魔一般。

“白泽,你怎么了?”

被他一拍肩膀的白泽瞬间清醒了过来,才意识到这身后的数把翎刃差一点就要攻向自己的妹妹,他握紧了手中的白泽翎,目光有些复杂。

白绮的状态越发诡异起来,她的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黑气,压迫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白泽看了看脸色发青的龙昊二人,眉头越发紧皱起来。就在他想要走到白绮面前做些什么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被白绮紧抱在怀中的黑狗,突然挣脱出她的桎梏,舔了一下她的脸,轻轻呜咽了一声。一瞬间,白绮浑浊的瞳孔变得清明开来。她仿佛也是刚刚挣脱束缚,急促地喘息着,看着眼前面如土色的四人,还未等说出什么,便身子一软,被白泽一手拎狗,一手揽住,昏了过去。

“她怎么了?”

白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碍,只是太累,睡着了。”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房间,便将黑狗一并扔了进去,道:“陪着她,你还有点用。”二话不说,便关上了门。

“兽祖啊兽祖,你留着那畜生作甚?要我说,还不如...”

下一秒,龙应住了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白泽正掐着自己的脖子,而白泽翎的尖刃亦置于死穴之上。他能感觉到白泽这次是认真的,周身的气场带着一股肃杀之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带走他的性命,让他不得不闭了嘴。

“你虽恢复了五成的力量,但别忘了,现在的你也只是肉体凡胎。我既然能控制住不杀你,自然也能让姜炎救不了你。若不闭嘴,我不介意再送你轮回转世一次!”

龙应笑着挑了挑眉,却丝毫未见惧意,他缓缓地点点头,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什么,这才让白泽松开了手。

“不愧是恒山一战封...”

“祖宗诶,别说话了,快闭嘴吧!”

听到他张嘴,龙昊脑浆子就疼,更别说‘恒山’二字一出,便知道他又开始想要触碰白泽的底线,只好赶紧施了术,操控住他的灵魂让他暂时说不出话。

龙应张了张嘴,便知道龙昊做了什么,他也不是解不开这咒术,只是见龙昊有所行动,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到他身边,故作委屈地撇了他一眼,看得龙昊莫名其妙的。

龙昊这才找到机会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说了个明白。

“其实今日一早,我们便收到了小绮的传音,只是我们要查的事与你们所见的禁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直到此刻才来。”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记得一千年前,凭空消失的最后一只讹兔吗?半月前,她初次现身后,便不见了踪影,直至前几日,外勤的人来报,她出现在了此处,还化作了人类的身份。”

“那与禁术有何联系?”

“讹兔化作的人类身份便是乙木石简的主人实施禁术想要带回的那人,虽不知她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她为何会来到此处,又是怎么极为凑巧地与石简主人有了联系,我们怀疑让她逆行时间而来的背后还有别人。”

在场的各位大多是对禁术不明所以的,唯有一个人还有所了解。龙昊叹了口气,回头瞪了一眼龙应,好似要他正经说话,便伸手解了他的咒术。

龙应笑着对他眨了眨眼,倒也不再有玩闹之心,认真了起来,“你们所见的禁术大抵是巫族中曾经记载过的塑灵招魂。传说巫族中人不入轮回,便是在天人归寿后,用死者的血肉实施禁术重塑死者的灵魂,以巫族中新生儿的尽生寿命换魂。简单而言,便是那巫蛊一族长生之谜,万年前的那帮老妖怪用着这术法活到了现在...逆天而行,终成大祸!”

听到最后这句熟悉的话语,白泽皱起眉看向了龙应,龙应却好似无所谓般对他笑了笑。

“巫族是什么?”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祁轩赶忙插进了二人中间,一脸真诚地问道。

“对了,我的好大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让为父讲故事给你听...”

话音刚落,龙应笑嘻嘻地躲开了祁轩的拳头,耐心地解释道:“巫族又分巫医一族和蛊人一族,顾名思义,蛊人便是操纵蛊虫的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而巫医便是巫族里的医生,但别小看他们,整个巫族中,唯独他们最狠。”

“听说巫医原本是神农一族的旁支,因族中人大多为一些利弊并存的草药成精,又因全族长时间习禁术,极重不反,便遭神农驱逐出族,流浪的过程中遇到了最早的蛊人一族,变成了巫族。”

“而蛊人呢,可不是故事里面仅会操控蛊虫那么简单。起初,他们也不叫做蛊人,只是些无意识的死物,那时又没有轮回更不见地狱,可想而知,这些死物的身份可谓是相当丰富,规模也很是壮大。于是,巫医一族有一个叫做银灵子的人,便想到了将蛊虫置于这些死物身上,吃掉他们的血肉后死去,便让这些死物重新活了过来。所以啊,叫他们蛊人,不如说就是些大虫子罢了!”

听到这里,祁轩才反应过来这种方法好似在哪里听过,见他如此,白泽点了点头,“这便是塑灵招魂的前身。”

龙应看着白泽和祁轩,饶有兴趣地研究这二人究竟是如何交流的,被龙昊瞥了一眼后,老实地继续说道:“这本是普通的控灵之术,恐怕连银灵子也没有想到,竟有一天,自己的咒术被用来做了这逆天之道。后来大虫子们也不服巫医的统治,便计划着造反,但所幸没有打起来...不对...”

他略带遗憾地撇了撇嘴,“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打起来,否则现在才不会有什么劳什子狗屁案子,三天两头的让我家太...哥哥,为了那个算命的跑东跑西。”

龙昊轻咳了几声,好似还算满意龙应的称呼,打断道:“继续。”

“好嘞!”龙应的语气让祁轩都想看看他此刻身后是不是已经有条尾巴在不停地晃啊晃的,只听他继续说道:“最终二族并没有两败俱伤,因为在他们即将开战的时候,一个少年横空出世...”

话音未落,他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地看了眼祁轩,便继续说道:“那个少年是巫医中的一个孤儿,据说他和神农关系更加密切,是先前没有遭到驱逐时,神农一族中的女子与巫医生下的婴孩。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神农的表亲,怎么说也算是一族中的皇亲国戚了吧,可惜在那时与外族通婚,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巫医地位极低,成日玩弄禁术,为人所不齿,便将这少年一家一起驱逐了出去。不过世事无常,少年的父母惨死,他便也成了巫医中无人可要的孤儿。”

“便是这少年,到最后竟摆平了争乱,成了这巫族的首领,创造了真正的塑灵招魂之术,直到现在还要敬称为一声圣主。”

“那只狗?”

“后来呢?”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祁轩与白泽同时看向对方,只有龙昊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龙应可算反应了过来,“什么狗?后来...后来,他被我杀了!”

“杀了?为什么要杀了他?”

祁轩不可置信的模样逗笑了龙应,他笑得前仰后合,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轻声道:“他与我主上大战,兵败,主上便命我杀了他,我便...将他的头割了下来,然后,我也死了!”

“至于为什么?”龙应大笑了几声,摊了摊手,“得权逐利之人的心思难测,像我又怎会懂得他那等复杂的想法?”

话音刚落,祁轩便愣在了原地,直到这个话题结束了许久,他还是无法回过神来,好似有许多话想要说给龙应,千言万语想要反驳他,但终究全部化作尘雾,最终连声叹息都没有。

“你怎么了?”

等他再次回过神时,白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祁轩赶忙摆摆手,表示无碍,便继续听龙昊说道:“我们查到,早在两周之前,乙木石简的主人便在塑灵招魂这等禁术召唤她的女儿,而她生命流逝很有可能与施行逆天之术,石简降下的惩戒有关。但是乙木石简是记载最少的石简,所以真正原因始终不敢判定,不过她的现状却是与讹兔出现有着莫大关联。”

白泽问道:“怎么说?”

“讹兔可以幻化成任何形态,她想要变成袁芙的模样很是简单,但接到的报告是,她并未进行过幻化...”

“也就是说,她本来面貌便是如此?”

龙昊点点头,“讹兔是决不能做到逆行时间,所以肯定有人助她而来,那人正是知道了讹兔与袁芙长得极像,便倒行逆施,而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无从所知。但他自上一个案子便做了不少的事,晰哥对他有了兴趣,让我们请他去山海境做客...”

说到此处,龙昊耸了耸肩,表示有些无能为力,“而关于逆行时间,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所以才来找了你。”

白泽沉默了,的确,他是在座所有人里最清楚时间的人,不止是因为在钟小美的案子中他密切接触过有着时间气息的人,而且在医院的天台上,他见到了世间最原始的时间。他回忆起了那股极强的压迫,那股压迫感与天地共生,是组成这个世间的一部分。

那股力量他太熟悉了,因为...他看了一眼白绮的房间,默默握紧了拳头,因为在白绮的身上,亦有这等让他们恐惧却敬畏的力量。

“有目标吗?”

“有!”龙昊挑了挑眉,“讹兔半月前刚出现时,便暴露了行踪,而她出现的地点,正是蓬莱界八百八十楼阁之外的仙境。”

白泽皱了眉,“仙境?”

“是不是很棘手,我们没有权利去查。”

“我们没有,但有一人有。”

话音刚落,龙昊循着白泽的视线看向了龙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对方眼神的意思好似在询问。只见龙应指了指自己,笑道:“白泽那傻子失忆了,你也记不住了么?我自杀了圣主之后,便不能再回仙境了,要不我怎么死的?”

顿时,龙昊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当众人即将作罢的时候,突然白泽开了口。

“其实,无必要查仙境。如此次带讹兔前来的力量真是我曾遇见的时间,那便从白绮身上入手。”

“白泽,你...”

“我不知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是为何,如若是为白绮的力量而来,那大可不必躲,躲也躲不掉。”

第一次见白泽这般肃杀的模样,祁轩有些诧异。虽然他并不懂这三人打的什么哑谜,但大抵能明白,他们所说的力量,便是刚刚白绮的异常。那等力量非常物可言,在她面前好似是巨物之下的尘埃,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带给他的震慑力太强,让他此时依旧心有余悸。

但他并不知此刻该不该开这个口,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白泽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出现。

“白绮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一个怪物。”

祁轩微微睁大了眼睛,“怪物?”

“那怪物拥有世间最原始的力量,它与天地共生,是世间力量的化身,留它于体内,便日日夜夜承受摧心剖肝之痛。”

“不能把它带出小绮的体内吗?”

“那她...便立马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