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霍尔玛，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明明是在小跑，却几乎跟不上比自己腿短、且还是行走状态的少女，简直不可思议。
「…………不，完全没有。」
「那你准备怎么莽啊！」
具有类似无脊椎动物体征的魔鬼花，正体不明的情况下，几乎不能对它造成有效攻击的二人组要讨伐这个怪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算了。首先——〈风之音〉第七乐章……」
以风之痕为原型的勾勒，分别在两人周身聚集，无影无形，却将她们完全包裹。
应该是感受到周围细微的变化，霍尔玛放慢了极速的脚步。
「嗯？这是？」
「为了防止你再出现幻觉乱砍，保险起见给提前你套个护罩。」
「乱砍？什么时候？」
「你居然不记得了？——不对，吸入精神毒素的你应该不是故意的，不会是把我看成了其他什么东西了吧……」
或许是给了少女一些提示，使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突然，霍尔玛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地失声道：「啊！原来那个丑八怪是你呀！」
「你说谁是丑八怪呢！」
米莲娜再次发出狮子般的怒吼。
作为原修女，虽说长期的修行已经让在一个多月前还是家里蹲的米莲娜渐渐淡忘了外表的包装，沉迷于学术海洋无法自拔。可再怎么不注重形象自己也是个女人，猛然一句「丑八怪」，这谁受得了？
「不是吗？」
「肯定不是啦！我还没难看到被称为「丑八怪」的地步吧！」
「咦？可是我用了解毒术后，那个丑八怪就变成你的模样了。」
听到霍尔玛这么说，米莲娜的脸更黑了。
「你究竟把我看成了什么东西……」
「就是——啊，那个！」
轮月，月光静静铺洒下来，照亮了树林里的旷地。一朵红花位于正中央绽放着，朦胧之中散发出淡淡的银光，仿佛披上了一层细纱。
然而有过白天的经历，踏足此地的两人深知美景背后的危险——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回到了噩梦初现的地方。
「我觉得现在可以去偷一波。」
「然而我却觉得你绝对会被当场反杀！」
面对毫不犹豫拔刀的霍尔玛，米莲娜不假思索地从后面架住她的双臂加以阻止。不论少女怎么折腾，脚不着地的她怎么也闹不出什么风波——身高差的巨大真是帮了大忙。
「你忘了这玩意砍不死吗？」
「没关系，砍一下不行，多砍几下不就好了嘛。」
「啊哈，原来这是猫呀，九条命全耗尽就死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这种事一点都不现实吧！」
该说这家伙是思维跳跃还是大脑短路，再怎么看『续命』这种说法都是没有学术依据的，更别提『死者不可复苏』是基本常识。
「……不是吗？」
依然保持着被从后面架住的姿势，霍尔玛转头看向肩膀后方。
「当然不是！可恶，刚认识你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没脑子的……」
「没关系的，师傅曾经说过，桥到船头自然直嘛。」
「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米莲娜叹息到，「你先等着，我现场解析一下，应该要不了多久。」
「解析……」
「就是探查一下那玩意的身体结构的意思，方便待会能伤害到它。好了，趁现在赶紧的，你暂时别打扰我。」
松开了架住少女的手臂，米莲娜双手向前平举，指尖划过指出皆留出一道淡绿色的光丝。悬停于空中，伴随着十指的绘制，淡色的光也开始慢慢加深，逐渐在她面前显现出螺旋状的复杂图案。
「我到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它就好像不太同意了哦。」
「什么——」
集中的精神突然中断，原先镶嵌在空气之中的图案像是雾气一般瞬间被风吹散。
不知是不是因晚上降温的缘故，米莲娜感觉周围有些寒冷。
沙沙……夹杂在树叶声中，泥土——干涸的它们被叫做沙子也不足为过，按理说没有经过训练的米莲娜，这种藏于地下的细微摩擦她是感受不到的。
但是——
它的动静愈发明显，以至于用肉眼亦能看出。顶着花芯的花冠逐渐调转方向，连同从地底钻出的根须以及新伸出包裹着圆口的花苞朝向她们。
魔鬼花重新出现了活动迹象。
「恐怕没时间给你解析了。」
「我想这不用你说……」
米莲娜下意识后退几步。
可是面对袭来的花苞，霍尔玛非但没有选择躲避，而是迎面而上。
「宣誓……」
少女在挥出短刃的同时低声吟诵到。
以握柄为开端，白光顺剑身的纹路逐渐扩散，直至灌满，最后如洪水溃堤倾泻而出一般向剑前后两边布满、延伸。
一切的演化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霍尔玛将左手搭在从右手掌外延新露出的光之柄上，横劈后绕肩一周再度斩击。经过旋转加速的审判之刃，虽说没有亲自掂量过，但要让霍尔玛反向后倾才能维持身体平衡的圣光大剑绝非轻器。
米莲娜摸向系在腰间的皮鞭，准备抽出它的手又随即放下。
用于防身的武器，准确说是专门用于防人，在白天试着用来对付魔鬼花但效果极差，还不如直接用神圣术来得快。
一次又一次……
被拦腰斩断的花苞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掉落到地上，和根须一样，刚接触地面的它们会迅速干瘪、腐化、分解、消失，随后又在断裂处重新长出。
「真是没完没了了。」
米莲娜的耐心已经达到极限，就算是壁虎章鱼断肢后还需要重新生长的时间，这玩意……简直是怪物。
不，它就是怪物！
「个人还是觉得，先撤，等完全了解这鬼玩意后比现在盲打要好的多。」
「这点我也同意，不过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为什么？」
「……」
只见霍尔玛看了看扛在自己身上、已化为大剑的审判之刃。
虽然具体原理还不太清楚，不过根据霍尔玛所说，要让审判之刃发挥出真正力量的方法就是进行『宣誓』——以达成某个目的为代价解放其蕴含的巨大能量。
然而未能完成誓约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问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霍尔玛却闭口不谈，但从她每次解放审判之刃后拼命的样子中能感觉到它的真实性，至少霍尔玛的畏惧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你立了什么誓约？」
「彻底歼灭魔鬼花。」
「……上次呢？」
「砍断它。」
「为什么这次就不能那么理智！」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争论的了，与其浪费口水，不如想办法解决这怪物。
无意之中，米莲娜发现到——
从霍尔玛的右手开始，像是有生命的墨色纹样，紧贴皮肤钻入衣袖。由于衣服的覆盖，关于躯干的情况不得而知，但穿过衣领，已经布满脖颈的纹路正向她苍白的面部蔓延。
之前还没怎么注意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霍尔玛亮剑之时便是战斗结束之刻，黑纹什么的根本没法看见，或是说来不及看见。
想必那就是『代价』吧。
——记得她说过，誓约内容的执行时间只有五分钟，现在已经……
如果继续消耗下去，这场战斗必定以失败告终。
「霍尔玛，给我争取一些时间，能做到吗？」
「…………试试吧，希望别让我等太久……」
少女的嘴唇毫无血色。
米莲娜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根据先前的观察，魔鬼花的根须出现的位置大致在一片范围内，猜测它在地下活动的区域是固定的。
只要不站着那块地方就不用担心会遭受来自脚下的突袭，之后防护就交给霍尔玛了……
——真的没问题吗？
「磨叽什么呢！赶紧！」
「哇啊啊，知道啦！」
又看了一眼持剑少女，尽管她似乎跌跌撞撞，仍拼命阻止了魔鬼花的袭击。
「呼——，开始吧。」
找准合适的位置，毕竟距离太远也没办法进行解析。米莲娜微闭双眼，再度勾勒出那梦幻般的线路。
Od/A=U nkn,teo fil discl,
wi obta tru eof rec——
揭露隐藏的阴暗，记录真实之风——
「唔——」
「抱歉，漏个一个，下次绝对不会了。」
尽管没用眼睛去看，但从腹部受击的力度上可以判断，与自己触碰的根须早已跟本体切断联系，否则将不是撞疼这么简单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笔一划，淡光重新组成消散的图案，比之前还要复杂。
cntu inf asw er,inquy te nxt opti
我非贤者，不知世间真假是非
ovr inf asw ac,otpt te lst conc
我乃庸人，但愿能聆听你的指引
正如她的承诺，像刚才的情况不再发生，可是不用视觉，耳朵却是没有封闭的。
藤的鞭响，剑的呼啸，甚至触觉的感受还时不时带了身边擦过气流的信息。
由于『代价』还不知道那家伙的身体究竟虚成什么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把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所以……
——要更快，还要再快一点！
「〈风之音〉第一乐章……」
划过最后一笔，原先平面的图案线条立即分离，解体重组为立体形状。三圈外环包裹的翠绿球体，中间呈现出一株外形诡异的花卉，仔细看，与魔鬼花十分相似。
「正体检测……锁定！霍尔玛，这个魔鬼花并不是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它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不对，应该是两者兼并。关于花蕊是腺体的推论是正确的，而我需要收集花粉却集中在位于中央的雌蕊中。至于一开始毫无动静的原因只是单纯为了收集能量，白天的阳光对于它来说太过强烈，只能在夜晚吸收弱化的光能……」
「你别给我哔哩哔哩的废话一堆，说重点！」
「切断所有的花冠在再生前击碎位于根部的核心。」
得到指示的霍尔玛拿着大剑，摆出水平持举的架势。被纹样覆盖半张脸，紫色的双眼显得更加凶狠。
「了解。」
随即踏出第一步——
侧身转体，避开了从左边袭来的圆口花冠，后脚落地的同时少女借力将剑斩下。
「第一个……」
没时间进行过多的逗留，她将大剑背在背后，借助冲刺时的爆发快速拔出陷入土地中的剑身。
以地面冒出的根须垫脚，霍尔玛闪至另一个圆口花冠前。
「第二个……」
踏上刚切断的藤茎，她朝着主花冠的方向进行第三段弹跳。
「第三个……」
不等主花冠掉落到地上，少女调转上挥剑锋的方向单手反握，呈投掷姿态。
紧握的大剑的光再次向两边延伸、拉长，透露出金色的白光，构成尖锐的标枪。
「〈圣奏〉第三音律……这是最后的了！」
竖直向下抛出。
紧贴主茎直射向根部，仿佛是感受到危机，魔鬼花的身躯迅速蜷缩，遮挡自己最后是要害。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撕裂一层层坚韧纤维包裹掩护。宛如赤红的果实，刀刃逐渐揭开了魔鬼花的核心。
但是——
魔鬼花的再生也并没有停止。
接触核心的瞬间，失去全部动力的审判之刃无法再进一步。
同时来自正下方的藤茎对准霍尔玛再次发动突袭。
……已经……极限了…………吗……
……明明……就差……一点…………了……
「还没有结束呢。」
…………啊？
「辛苦了，最后就交给我吧。」
望着躺在怀中疲倦的少女，纹样的扩散已经使她有过半的雪白发丝染黑。米莲娜右手握拳，低吟出自己曾经的信仰。
「〈圣奏〉第三音律……」
………… …………
………… …………
……好累……好困…………
……这里是哪…………
啊……又昏过去了么……
这个感觉是…………
「师傅……」
是呢，每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跑进后山修炼，直到自己疲惫昏倒。而且为了不让师傅那么快找到，我还特地寻一处隐蔽场所。
不过这次好像又被发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不想让我成为审判官的呢。
之后肯定又得挨骂了……
「在呢在呢，是师傅哟。」
师傅……
不对！
师傅的声音要更野性些，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懒洋洋的娘娘腔。
而且，这个背部……师傅的应该更宽大、结实，哪像这样软软的。
嗯？软软的？
「你是醒着的吧，摸够了没？」
霍尔玛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米莲娜侧向自己的半张脸，虽说漆黑的环境很难看清表情，但能猜到她现在很不开心。
另外，双手揉动的正是被自己嫌弃的米莲娜身上容易阻碍肢体活动的两坨赘肉。
——就说嘛，如果真是师傅的话，早被那跟石头似的背颠醒了。
「药箱的肩带搁着我了。」
「是吗。抱歉呐，还请你忍忍——谁会这么说啊，醒了就给我下来自己走啊！」
松开夹着霍尔玛双腿的手，挺腰的同时抓住她搭在自己肩膀的的胳膊后放。一般情况下，这样做霍尔玛可以安全落地，事实上直接把她丢地上也没问题，能基本出师的审判官可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但是，米莲娜之后并没有感到轻松，相反她感觉更加难受，尤其是腰部。
「不要，好累。」
「这种跨力可不是累的表现！快下来！」
「不要。」
「下来！」
「不——要。」
无意义的争执一直持续到天亮。
